更新时间:2013-01-08
临上关门时,施大勇四周看了一眼,发现这山海关是倚山倚海而筑,西有角山长城,东有老龙头入海。又有敌台、战台5座,关隘一座,临闾楼、牧营楼、威远堂等数座箭楼,配以山岭地势,端的是易守难攻。关门上又架有数十门红夷大炮,宛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山海关险峻如此,难怪直至明亡,这关门也未易敌手。施大勇心下感慨,暗道即便自己现在拥十万劲旅,要想强行破关,怕也是不能。又为皇太极宁愿走蒙古绕长城入关的战略表示佩服,否则,他满洲家当再多,也经不起这天下第一关的消耗。
见施大勇对关门地形有兴趣,鹿善继笑着说道:“自古尽道关城险,天险要隘在角山。山海关占尽地利,扼守南北交通,不敢真说是天下第一关,但不管东虏还是北虏,要想破关而入,却是想都别想的。”
鹿善继实是蒙古人,这北虏专指蒙古诸部,在他口中却是顺嘴到来,一点也无尴尬之色,显是汉化极深了。相同,鹿鸣听了北虏二字,也是无有异色,很是坦荡。
闻言,孙承宗却是微一摇头,正色道:“自古便没有所谓不可破的坚城,地利固然重要,可缺了天时人合,这再坚的城池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终有破败一日。因此,咱们万不能掉以轻心,以为坚城无失便可安忱无忧,却是时刻要打起精神来的。这世上事,怕的就是认真二字,但凡认真起来,才能保万无一失。若是不认真,便是给你再多的坚城,又有何用?”
“老大人说的是,学生失言了。”鹿善继脸色一红,有些惭愧道:“千里长堤尚且毁于蚁穴,何况是一座关门呢。当年我大明在关外有抚顺、铁岭、沈阳、辽阳、广宁等坚城在,朝廷上下皆以为不会失,岂料却毁在内贼之手,由此可见,这世上确是没有什么不失的坚城的。”
“祖大寿修大凌河城,也是修得城坚池固,可到头来也是说失就失了,唉,看来这坚城堡垒,似乎也不能奏其效。”
说这话的是推官宋司祺,说完之后却是立即就后悔了,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孙承宗。
之所以如此,概因眼前这位经略大人就是坚城堡垒的一力推行者,宋司祺如此说,岂不是当面说孙承宗的不是,能不后悔吗?
鹿善继和鹿鸣脸色都有不快,瞥了一眼宋司祺,没有说话。余者都是保持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施大勇袖手一边,不好接口。
孙承宗却是没有不悦之色,笑着扬了扬手,示意众人继续向前。
见经略大人没有不悦,众人这才安下心来。接着上台阶时,宋推官却是被有意无意的挤到了后面去。
上了几级台阶,施大勇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孙承宗,很是诚恳的道:“经略大人,其实以末将来看,只要朝廷不乱,这关门便能屹立不倒,根本无须担心是否会失守。”
“朝廷不乱,关门便能不倒?”
孙承宗饶有兴趣的停下脚下,看了一眼施大勇,笑着问他:“施参将何出此言?”
施大勇微一欠身,有所感触道:“末将只是有感而发,若我大明国泰民安,这关门便不虞有失守之危。试问举国一力,东虏便是再强,又能往这关门下堆积多少尸体呢?锦州一战,末将以残兵拒东虏,仗着坚城利炮,也是杀伤了数千东虏,更何况脚下这座雄关呢?因此只要朝廷不出差错,将士们不虞有断粮无饷之忧,雄关东向,定可安忧无忧。”
“好一个雄关东向!嗯,不错,言之有理。”孙承宗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目光却在施大勇的脸上打量着,犹豫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准备就戴着这幅面具去见天子吗?”
“……”
施大勇怔了一怔,有些脸红,好在面具后的他什么表情,别人也见不到。
“末将脸有残缺,不宜见人,无奈之下,只好戴着这幅面具,省得惊吓别人。要是天子被末将这残脸所吓,末将可是罪该万死了。”
“如此也好。”孙承宗笑了一笑,没有多说什么,抬脚又往上走去。
走了数十步台阶,已是到了靖边楼内,鹿善继眼神示意仆妇们退下后,孙承宗随意的说道:“酒菜已备好,诸位且坐吧。”
席上摆得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只一些平常菜,当中又以牛羊肉为多。
众人按座次坐了,禁不住鹿善继百般劝说,施大勇推辞不得,只好在首席坐了。
孙承宗是主人,又属他官职最大,便是再如何看重施大勇,如何拉拢他,也断不会连主座都让了出来。
部下当中,只蒋万里和曹变蛟陪坐,邵武等人则于军中就餐。关门这边早备下了大锅饭,杀了不少牛羊,前头叫声开饭,后头就香味扑鼻而来了,把松山上下吃得是不亦乐呼。
席上,施大勇有些拘束,也有些苦恼,拘束的是有孙承宗在场,他不敢太过随意;苦恼的是丘禾嘉有交待,不见天子不去面具,所以这酒菜吃起来就有些为难了。好在老秦打这面具时也照顾到了施大勇的需要,在嘴巴的位置上留下足够的豁口,如此,才让施大勇不至于尴尬。
孙承宗有意劝施大勇把面具暂且摘下,但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
酒是好酒,但是人心却不在这酒上,这酒宴吃得有些干巴。象征性的举杯饮杯之后,这筷子便不怎么动了。
鹿善继为了把气氛搞活些,特意问了施大勇锦州保卫战的一些事情,对此,施大勇一一回答,无半点隐瞒。
孙承宗在边上一边听,一边点头,却是不说什么。
施大勇坐在那,屁股实在是坐不住,见菜上得差不多了,便想起身告辞。这时,却见一直不说话的鹿鸣却端起酒杯很是恭敬的对孙承宗说道:“学生听说恩师在中右所新作了一首诗作,却不知学生是否有幸能够一睹为快?”
“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诗作,只是老夫在中右所时有感而发感已。”孙承宗以指轻叩桌面,缓缓诵道“
满城铃柝夜如何,檐马西风搅梦多。
白发萧萧人不寐,半规新月照沙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