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这话了,舒眉从椅上站起身,朝齐屹屈膝行礼,道:“恳请大哥先莫要责怪,听弟媳将事情细细道来”
此时,齐屹只想着如何保她周全,哪里还顾得上想其它的。他抬头望向对面,舒眉成竹在胸的样子,让他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这丫头原是有备而来,得小心应付了。齐屹起身虚扶一把,让她有话尽管直言不讳。
“解决此事有三策。”舒眉停顿下来,理了理思路和措辞。
齐屹暗暗心惊:这小丫头不仅有准备,还有三套之多,得小心应付了。遂不动声色,道:“你且一一道来,先从简单的起。”
望着他不动如山的表情,舒眉暗自打鼓,梦里所知眼前这男人,特别能忍。她可没轻狂到以为他跟齐峻一样小白,容易被人服,任她予取予求。
在路上她早打好了腹稿,得到允诺她方才开口:“下策是我先搬出去,住到别庄什么地方,过自己小日子。等相公哪天想起弟媳来了,再图破镜重圆不迟”
想走人?
齐屹眉头紧拧,直接否决:“不成你们身上担着传宗接代的任务,子嗣乃当务之急。再不住一块好好相处,你们之间哪来的感情,将来如何重圆?还是中策吧”
还传宗接代呢她腹诽道,有高氏这计生主任在,府里谁人能超编生产?
舒眉压了压怒火,接着道:“中策便是,派人保护竹韵苑,咱们院里的吃穿用度、人员安排自行决定。最好咱们从宁国府搬出去。”
“这不行?母亲在堂,如何能搬出去?”到这里,齐屹把茶盏朝桌上重重一放,“再,同胞兄弟就咱们两个,让四弟搬出去,别人还不得指着我齐屹的脊梁骂,我刚承爵就容不下兄弟宁国府乃百年世家,断然干不出此等事情。”
舒眉暗地里腹诽道:还百年世家呢正房没成礼,外室扶着门框就来挑衅了。出嫁的姑奶奶,结伴上门干涉嫂嫂房里事。没定下婚约,就接一些未嫁小姑娘来府里住,算哪门子的世家?
见双方僵持不下,齐淑媜忙上前打圆场:“表妹只是提议,不是还有上策吗?大哥莫要着急。”
听到她一上来就提分家的事,齐屹一时急火攻心。听到堂妹相劝,慢慢平复下来,心里暗暗思忖:这丫头摔下马后,真的有所不同了。谋事话一套一套的。难不成,忘掉前尘往事,斩断了情丝,人也变睿智了?哪像刚及笄的丫头能想出来的?
不对,当年展眉这么大的时候,也十分聪慧。只不过她心太慈,性子又温婉,才落得凄凉的下场。
想到这里,齐屹心里一阵绞痛,恨不得杀了自己——当初她被关永巷时,要是他能鼓起勇气强行掳人,先把人打昏,然后让她远走高飞就好了。冷宫那种地方,失个火死个人,本就寻常之事。不然,四皇子不会降生,后来她也不至于搭上性命。
眼前这丫头……跟在曦裕先生身边长大,从小跟她父亲走南闯北的,见识自然较常人多。想到这里,齐屹打起十二分精神,抬头望向她道:“前面可答应你,后条不是分家吗?不成还有上策呢?”
对面男人脸色缓和下来了,舒眉终于抛出重型炸弹:“上策就是——我跟相公和离,这样他既可找钟意女子成婚,我也能保得性命,过自己的小日子。贵府妻妾成群也好,儿孙满堂也罢舒儿在这里祝愿你们……”
终于出来了,她只觉得浑身舒畅。
此番前来,舒眉想得很清楚。即便争取不到和离局面,也得让人安排个好去处。再不济,自己院里的管理权,得抓到手里。高氏现在主持中馈,竹韵苑全是她的耳目。为了保命,贴身丫鬟都派到厨房里干粗活了。这样的颓势再下去,不定哪天,一条小命就交待在这里了。况且,这等状况,丫鬟们如何不起外心,这日子怎过得下去?
齐屹暗暗提醒自己不能冲动,对方什么事情都忘了。
当初她亲眼目睹,展眉为了救她,连命都送了。所以后来,明知四弟不喜欢她,为了外甥在宫里能好过一点,咬着牙接受了他的提议,答应跟四弟立刻圆房,勉力维持这段婚姻。为了安这丫头的心,他将自己跟展眉过往,全部告诉了她。
“知道你在什么吗?”齐屹沉着脸问道,不待舒眉接口,他厉声喝道:“昭容娘娘舍掉一条性命相救,你就这样自轻自贱的?”
舒眉眸光一闪,反问道:“就是为了保命,才提出这三条的。怎地我成了‘自轻自贱’?从马上摔下来,已经死过一回了,我还想留着这条小命,回乡见爹爹”
提起曦裕先生,齐屹脸上闪过一丝愧疚。
随即他又告诫自己,此时决不能心软。两家联姻若是断了,四皇子在宫中处境堪忧。好不容易跟霍家搭上关系,多方运作下,几家才建立联盟,加上展眉临终托孤,将皇子交到太后手里托养,才稳重朝臣们阵脚。
虽然一部分人至今还在观望,没倒向高家就是胜利。一来是因着齐文联姻还在,二是四皇子聪明伶俐,在慈宁宫养着。
里面的利害关系,她失忆前都知道的。
要再一遍吗?现下三妹在场,此等秘事关系几家人身家性命,不宜让过多人知道。
况且,这丫头醒来后性情大变,竟主动给四弟纳妾。展眉之死还能牵制住她吗?到时她来一句,从马背上摔下来,命已经还给她堂姐了。到时,自己下不来台了,计划也被曝光了。
还是等机会徐徐图之。
想到这里,齐屹神色缓了下来。
抛出“和离”二字后,舒眉一直暗中观察对方的表情。在他有发怒征兆时,她忙不迭地提起父亲。果然如表姐所言,这国公爷虽然年轻,对爹爹这文人还是敬重的。对面男人脸色微霁,她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这表情没逃过对面人的眼睛。齐屹早有主意,换成商量的语气,道:“和离嘛非是不可。不过,你也知道如今高家势大,就是和离了。只要你一日不嫁人,就有复合的可能,他们就不能饶过你,安危得不到保证。”
舒眉低头想想,还是那么一回事。
“想来施嬷嬷告诉过你,文家十多年前的事,曦裕先生为何会贬到岭南的?你何不在齐府先呆下来,只要出门时让人知道,不再单独行动。高氏还不敢公开对妯娌下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