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三节暗度陈仓
西丹市委书记办公室中，市长陈研修面色冷峻的坐在沙发上。自从方浩然接掌西丹以来，这个房间陈研修很少踏进。这一次，陈研修不得不来，因为是方浩然亲自打电话请他来谈一谈。陈研修觉得，或许就是一次摊牌谈话。方浩然目前大权在握，果然第一个就针对他发难。
方浩然亲手冲泡了两杯咖啡，平时他喜欢喝茶，但是今天却奇怪的冲了两杯速溶咖啡。
“老陈，听说你喜欢喝咖啡，尝尝我的手艺。对这个我可不在行，刚才让小韩买的。”方浩然笑着说道。
方浩然今天没有称呼陈市长，而是直呼老陈，倒是显得有点亲近。
“方书记不必客气，我喜欢它也只是为了提神而已，估计以后用不着了。”陈研修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老陈，自从我来西丹之后，好像咱们俩还没有好好坐下来谈过。今天，我不是书记你也不是市长，咱哥俩敞开了好好的聊一聊。”方浩然说着把咖啡端到陈研修的面前。
陈研修惨淡的笑了笑，“好啊，那就聊一聊。”
陈研修觉得方浩然话里有话，一般情况都是上级领导对下级才会用这种口气。或许走出这个房门之后，他将不会再是西丹市长。因为当前的方浩然头顶改革的光环，省委领导会完全听从他的建议。只要方浩然给省委递交一份申请，西丹人大马上就会再选出一位市长。
方浩然看出陈研修心情不佳，微笑道，“老陈，在工作上你比我资历老，年龄也比我大。关于我写的改革论点，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陈研修冷笑一声，“浩然同志，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方浩然笑道。
“那好，想听真话，我就说说我的观点。省委下发的文件上有你的文章转载，你的两篇文章我都仔细的阅读了好几遍。说实话，我不赞同你的观点。可以说你的出发点是好的，想把西丹建设成理想中的乌托邦，甚至以点带面推向全国。但是，这种观点很不现实。浩然，说句丧气的话，快则几个月晚则一年，恐怕中央就会制止西丹继续下去。”陈研修毫不客气的泼了一盆冷水。
“怎么，难道你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方浩然直视着陈研修。
陈研修苦笑了一下，“浩然，其实看完你写的两篇论证，我非常佩服你的勇气和魄力。可以说，在我陈研修所接触过的政治人物中，在理论上还没人能比得过你。我承认，和你斗了这几个月只是出于私心，想在西丹争夺一片天地。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讲，也是对你的执政能力不信任。但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你不但有这个能力，而且抱负非常远大。可以说，小小的西丹并没有放在你方浩然的眼里。”
“谢谢，难得陈市长能这么评价。”方浩然坦然接受这份赞誉，微微笑道。
“你放心，我可不是在拍你的马屁。不管你现在有多大的权利，或者说下一步我还在不在西丹工作，这都无所谓，只是把真心话说出来而已。”陈研修看了方浩然一眼，那意思不要误会我在讨好你。
方浩然点了点头，“陈市长，请继续。”
陈研修品了一口咖啡，接着说道，“浩然，有理想有能力有魄力，并不等于你就能成功。因为你所面对的，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团体，而是一种业已成型的大趋势。就好比建党之初，那时候只不过是个理想团队，没人会重视它。但是后来在共产国际的暗中资助之下，小树苗渐渐长成参天大树，还连带着周围变成一片森林。到了这种时候，不管是谁再想连根拔起为时已晚。现在的局势，说白了基本上是复制着当初的路子。甚至说，现在国家所面对的困境比当初还要复杂。因为真正的敌人在内部，即便举刀自残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当初我刚当市长的时候，也想改变这一切。经过几年的努力，我明白根本就无法撼动这些大树，只能在随波追流中保持一点清醒的头脑和良心就好。”
方浩然认真的点了点头，“老陈，你分析的不错，能坦然说出这一点，说明你心里的党性还没有磨灭。其实，我也知道难度非常大。但是，总得要有人迈步第一步，我愿意当这个探索者。”
“浩然，你想过没有，政治改革势必要抵消部分经济成果。你的论点，已经违背了当初的经济战略。”陈研修认真的指出政治与经济的对立点。
“我不这么认为，经济改革也好，政治改革也好，都是相辅相成的。这一步，需要稳步的前行，走快了容易生变，走慢了会变成扯皮。有了好的政治环境，并不等于破坏经济环境。两者之间不是对立，而是平行。”
陈研修摇头自嘲的笑了一下，“还是那句话，你是个理想主义者。你想过没有，政治改革的目标，说白了就是针对当前的既得利益者。这个既得利益者指的是谁？还不是开会之时坐在底下的那些人。难道说，是普通的百姓。”
方浩然没有否认这一点，叹息着说道，“不错，既得利益者是你，是我，是人大政协会议上那些当权者企业家。所以说，我们必须要改革，回到当初以民生为主导的路线。”
“怎么改，难道把那些人都赶跑，把西丹变成国内第一农垦城市。别忘了他们手里，掌握着百分之九十的资金。”陈研修嘲讽的说道。
方浩然抿着嘴，认真的看着陈研修，“老陈，或许我跟你的想法不一样。但是，我相信咱俩都是想把西丹建设好。一开始我不了解你，认为你是个喜欢专权奉上之人。但是从这次抗旱救灾我发现，你老陈心里装着百姓，没有失去一个党员的本色。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咱们应该抛开芥蒂团结一致，才能推行改革方案。”
陈研修看了方浩然一眼，淡淡的一笑，“我也谢谢，谢谢方书记能这么评价。”
“老陈，我没有开玩笑，这次咱俩的谈话，我必须要知道你的真实想法。说实话，我不想继续斗下去，也没这个精力耗费在这上面。如果你老陈还有三分魄力，那就跟我一起大干一场。出了任何责任，我一个人承担。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放弃。这样的话，我会向省委提出建议，会给你安排一个比较恰当的位置。”方浩然认真的看着陈研修。
看到方浩然认真的目光，陈研修也变得严肃起来，“浩然同志，既然这么说，那好，我想听听你的打算。即便是跟着跳悬崖，我也要知道怎么个死法才行。不要以为只有你敢担当，我陈研修不必你差。”
方浩然点了点头，“既然改革，就要从最弱的一点抓起。目前的局势，就是权利没有一个独立的监督机制。所以，第一把火我要在这个方面燃烧起来。”
“你是市委书记，又是兼任市人大主任，加强人大政协的监督权力，这还不是左手换右手。指望司法独立？你那是想逆天了。别忘了中国的司法体制，本身就是上层建筑的工具而已。”陈研修失望的看着方浩然。
“老陈，我说的不是这些，而是人民群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社会的发展和平稳离不开群众基础。所以，我准备成立西丹市民众监督委员会。这个监委会是独立于政体司法及党制之外的权利机构。成员全部来自真正的民选，不问出身贵贱，但必须经过公示得到民众认可才行。只有成立了真正的监管机制，才能有效的避免执政**。监管机制来自民间，才能更好的提高政府公信力。”
“监委会的权利如何？”陈研修突然问了一句。
方浩然看着陈研修，非常郑重的说道，“监委会通过听证，可以否决政府一切不合理的政策。针对不合格的干部，监委会可以提出罢免公决。”
陈研修吃惊的看着方浩然，“浩然，你想过没有，这样做，很可能与宪法相违背。就算我支持你，上面也不会通过。”
“不违背！这只是个过度机构。在不久的将来，这些人才是真正的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只有公开公正无私，才能起到参政议政及监督的最终目的。”方浩然没有隐藏什么，坦诚不公的说出自己的设想。
陈研修站了起来，他被方浩然这个大胆的设想所震撼。要知道真要成立监委会，方浩然等于把自己的权利让给了百姓。从政这么多年，陈研修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官员。
“浩然，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的魄力。好！既然你敢跳悬崖，我老陈就给你当一回望风的人。”
陈研修长吸了口气，一扫进来时的阴灞，脸上露出坦然而坚韧的笑容。陈研修慢慢伸出右手，两个人双手握在了一起。陈研修终于被方浩然的个人魅力所折服，准备放下身架当一个合格的二把手。每个人都有梦想，陈研修也不例外。既然有这个一个难得的机会，他也很想搏上一回。
西丹政坛酝酿着改革，中区城中村改建委员会此时也全面展开了工作。周山泰在这方面还是非常有经验，与沈斌兵分两路各自分工。沈斌组建拆迁办去洽谈补偿协议及拆迁，周山泰则是与中区建委进行着突击规划。三处城中村面积不小，正好呈三角形坐落在中区范围之内。经过认真评估，区委区政府决定改造成绿地园林区，文化民俗区及商业步行街。周山泰给市设计院提出了设计期限，一个半月之后必须拿出全套设计方案。时间上虽然仓促了一点，但是三处分开设计，应该没什么问题。现在周山泰所要等待的，就是沈斌那边能不能完成任务。
沈斌在中区组织了不少人，办公室主任陶峰也成了拆迁办的成员。沈斌知道这是一件苦活累活，弄不好还要面对突发事件。他明白第一波出面的人绝对不能是大牙这些黑道打手，不然很容易引起村民的误会。沈斌首先召集三个村委会的干部开了个会，把拆迁补偿通告分发了下去。面对那些城中村的村民，只有这些村干部去沟通才是最佳选择。沈斌通知三个村委会，三天之后拆迁办将会住进三个城中村，正式与村民展开协议签字。
会议之后，这边村干部们一走，沈斌不敢怠慢，马上召集拆迁办成员开了个会。不但如此，沈斌经过请示，专门把是交警支队副支队长张尚君请了过来。
沈斌看了看与会的众人，客气的对张尚君说道，“张支队，根据以往的经验，有些投机份子会连夜加盖危房，好捞取最大的利益。这三天可就麻烦你们交警同志了。中区这边牛健同志会带人配合，务必堵死这个漏洞。”
张尚君点了点头，“沈副区长放心，这是温光辉书记亲自下的命令，交警支队当然全力以赴。三个城中村都在市区，二十四小时围堵沙石砖瓦的流进，就是神仙也别想加盖。”
“很好，我就怕这些人不要命的加盖，到时候不算面积他们非急了不可。为了避免这个麻烦出现，这三天我们的干警越是严厉认真，以后的工作我们就越轻松。牛局，中区那边没什么问题吧？”沈斌严肃的看着牛健。
“沈副区长放心，我已经通知各所抽调干警，只要是通往城中村的道路全部派人把守。”牛健答道。
沈斌点了点头，“那好，现在就开始行动。估计这些村干部一回去，马上就有人开始打小算盘。这两天有些村民已经收到了消息，只是区里没有正式通知，他们不敢确定而已。据说任县的建筑队都接到开工邀请。看样子，他们是准备大干一场。能不能堵死这个漏洞，一定要当政治任务来抓。”
与会者都知道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不堵住这个漏洞，弄不好补偿款项会超出三分之一的预算。城中村与商品房不同，他们才不管有没有房产证，哪怕垒个鸡窝恨不能都给你要面积。如果不给，村里的男女老少马上就会串联起来对抗。根据以往的经验，沈斌知道必须当成大事来抓。
沈斌还有点不放心，生怕警察里有关系户私自放行，马上给冯雷打了电话，让他俩火速来一趟。
冯雷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也会成为区政府拆迁办的一份子，见到沈斌，冯雷激动的抱拳说道，“沈爷，有事您尽管吩咐，西丹道上没人敢不给我面子。”
冯雷弓着腰，他早从大牙嘴里得知沈斌的英雄事迹，连南城黑帮四位大佬都害怕沈斌，他当然不敢在沈斌面前嚣张。更何况，沈大官人还是中区副区长。
沈斌淡淡的看着冯雷，面带官威平静的说道，“冯雷，这三个城中村里，有没有刺头？”
“沈区长，北门和东门都没什么人物，那地方兄弟跺跺脚他们连屁都不敢放。倒是西门村有几个人物，有点麻烦。”
“怎么，连你也压不住？”沈斌心说你不是刚吹完牛吗。
“沈爷，不是我压不住，只是西门那边是回民区，市里有民族政策，每一次火拼都是抓我们不抓他。所以，道上的兄弟很少跟他们较真。”冯雷为难的说道。
沈斌一想也是，每个城市都有专门开辟的清真区，他们享受着市里特殊的宗教政策。
“冯雷，你马上召集兄弟，二十四小时监视着通往城中村的各个路口。一旦发现有运输建筑材料的车辆，马上向我汇报。告诉兄弟们别偷懒，事后我会论功行赏，不会亏待了大家。”
冯雷一听，赶紧点着头，“沈爷放心，您的话就是圣旨。”
“那好，现在就去安排。”沈斌懒得跟这种人多说什么，安排完之后马上让冯雷去执行。
西丹光明路风云迪吧二层洗浴中心里，叶枫正享受着一位新来小妹舒服的按摩，枕边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叶枫看了看号码，给小妹示意了一下，让她出去。
这边房门一关，叶枫才按下接听，“马主任，是不是有消息了？”
“叶老板，下午区里刚给我们三家村委会开完会，三天后他们工作人员住进村委会。不过，刚才发现各个路口都有警察，不许拉建筑材料的车辆进出。”
叶枫冷笑了两声，“哼哼，这事我早有准备。你们西门东头有一个盐业公司的仓库，那里面我早已经存放了大量的板材。私下里告诉村民，不需要砖瓦，直接用板材搭建就行。这东西都是切割好的，搭建起来又方便又快。我马上通知人在后墙上打开个豁口，价格都是市场最低价，不会坑你们的。”
“叶老板，木质结构~恐怕不会算面积吧？”
“老马，别忘了你们是伊斯兰，咬死口就说这是你们的生活习俗，看谁敢不算。”
“说的也是，一辈子就这么一回，咱不能吃亏。叶老板，回头请你喝酒。”
“不可记住，千万别牵扯到我。那家仓库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老马可别坑害朋友。”
“看你说的，我是那样人吗。”
两个人挂上电话，叶枫脸上露出阴毒的微笑。他知道沈斌肯定会把重点放在西门，但是叶枫真正的杀手锏在东门。叶枫这招暗度陈仓，到时候两个村一闹起来，叶枫相信西丹绝对会成为全国关注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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