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二节祸从天降
岭西省政府，早上八点不到人们就开始忙碌起来。各科室的职员们打扫着卫生，为新的一天创造一个舒适的工作环境。别看办公大楼有专门的清洁人员，但是这些干部们，都喜欢在领导面前表现一下。因为这个时间段在走廊里干活，领导都能看在眼里。
常务副省长韩波拎着文件包走出电梯，不时的与遇见的同事点着头。韩波在这方面做得还算不错，在团中央的时候就不摆什么领导架子。不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韩波平易近人的背后，却藏着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韩波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秘书刘封已经泡好了茶，放在桌子右手边的位置。
“韩省长早。”刘封恭敬的打了声招呼。
官场中有个规则，除非正式场合，一般在称呼上都会把‘副’字去掉。韩波也不能免俗，在团中央的时候别人都称呼他韩波书记，从不称呼韩副书记。
“小刘，等会叫上沈斌，让他跟我一起去鹤山市。”韩波放下包吩咐了一句。
昨天下午刘封回来之后，韩波并没有追问市局那边的情况。这两天韩波工作比较忙，这点小事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再者说张副厅长打了招呼，韩波不认为会出现什么差错。
鹤山是岭西的老工业基地，最近工人因为减员的问题闹的正欢。经省委研究决定，让韩波去实地解决一下，防止出现大的**。韩波上任之初，也想打开一个漂亮局面，这个机会对他来说非常难得。
“韩省长，沈主任的手续还没办理，是不是下次再让他跟着。”刘封提醒着韩波。
“安排你们室里的人去办一下就行，人到了就得运转起来，我这里缺乏的就是人手。”
韩波本来没打算让沈斌跟随，但是既然沈斌来了，韩波就得把他用上。韩波以前都是与院校学生打交道，在处理工人闹事的问题上，韩波心中也没底。不过他知道沈斌有这方面的经验，在南城和西丹都处理过这样的事。所以，韩波才要把沈斌带在身边。
刘封点了点头，“那好，我打电话给沈主任通知一声。”
“怎么，这小子还没来？”韩波说着，看了看手表，基本已经到了上班时间。
“韩省长，人家没正式报到，晚一点不算什么。”刘封替沈斌开脱着。
“这小子的驴脾气，今后我的帮他改改。你去吧，通知随行人员准备好。沈斌一到，马上开拔。”
说到这，韩波不禁有点羡慕方浩然了。韩波缺乏在基层工作的经验，所以无法培养自己的班底。在团中央工作如履薄冰，根本不敢搞小圈子。方浩然可不一样，这几年手底下兵多将广，各个方面的人才储备非常齐全。
刘封答应了一声，赶紧去通知相关人员。常务副省长的出行可不是儿戏，不但要通知鹤山市，还要在政府办公厅备案。虽然这次行程是三天前定下来的事，但是随行人员的安排，昨天下午才通知的秘书处。
韩波看了看桌上摆放好的文件，把需要紧急处理的先进行圈阅。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省政府秘书处二室内，几名秘书早已经做好迎接新领导的准备。自从得知沈斌要来这里当主任，这几个人早把沈斌研究的非常透彻。堂堂副总理女婿来这里当主任，几个人心中又是欣喜又是紧张。欣喜的是能攀龙附凤水涨船高，紧张的是这位爷可不好伺候。沈斌在官场中早已经恶名远扬，上网一搜就能搜出一堆花边新闻。这样的人伺候好了可以成为朋友，伺候不好没准就能被他拉下水。
秘书魏宪民看了看时间，心说沈大主任还真牛逼，第一天上班就敢迟到。按照官场的惯例，第一天都是准时准点的到来，与大家互相了解一番。沈斌倒好，这都八点一刻了，连人影都没见到。况且秘书处情况特殊，正常情况下都是提前十五分钟上班。
刘封心里也很着急，他打过沈斌的手机，几声之后就转到了秘书台。省委接待中心那边刘封也去过电话，人家说沈斌的房间昨晚根本就没人住。
刘封不禁有点冒汗了，他知道韩波向来很守时，超过八点半再不动身，肯定要给脸色看。
“刘秘，沈主任不会是睡过头了吧？”二室唯一的女秘书黄玲小声问道。
“是啊，要不然通知接待中心总台去喊一声。”机要秘书李希跟着说道。
刘封苦着脸，“他根本没在那里住，刚才我问过了。”
司机袁勇一愣，“刘秘，不会是昨天没有送沈主任，他迷路了？”
袁勇昨天跟着去了宝城公安局，回来的时候沈斌没有坐他的车，袁勇还担心可别惹新领导生气。
“老袁，你这是笑话沈主任智商低，还是笑话提拔他的领导智商低。”刘封翻了翻白眼。
袁勇尴尬的笑了笑，“我这不是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嘛。”
刘封看了看时间，对着行政秘书魏宪民说道，“魏哥，你先通知后勤处，把韩省长的专车准备好。另外，办公厅的王副主任，工业厅于处长，体改委孙主任，你分别通知一下，让他们先等一等。”
这些人都是韩副省长的随行干部，人家可早就准备好了，只等着韩波的命令。
八点二十五分，韩波放下手中的文件，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房门。按照正常情况，刘封应该过来提醒他该动身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韩波拿起电话，按下二室的内线，“都安排好了没有，安排好的话可以动身了。”韩波有点不高兴的说道。
“韩省长，沈~沈主任还没来。您看是再等等还是~？”刘封小心的问道。
“还没来？他是头猪啊，这么能睡。打电话，马上让他过来。”韩波一听，声音顿时提高了八度。
刘封不敢不听，更不敢解释，只能答应着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韩波嘴里嘀咕着骂道，“这小子什么玩意，还真想逼着我给他立规矩。”
韩波靠在椅子上微闭着双目，脑子里考虑着该怎么在基层建立自己的体系。就在这时，韩波手机上传来一阵短信铃声。
韩波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居然是超过五十字的长短信，韩波不在意的往桌上一扔。韩波重新闭上了眼睛，但是不到两秒钟，韩波迅速抓起手机，重新浏览了起来。韩波记忆力惊人，方才简单一扫，恍惚间他发现最后落款好像是三个‘急’字。
韩波看完短信内容，马上打开电脑，进入一个电子邮箱地址。这是沈斌预留的一个备用邮箱，他把昨晚录制的内容已经传到了这个地址上。沈斌怕韩波不相信，专门在短信上告诉他邮箱和密码，让韩波亲自浏览一番。等韩波看完这些录制的短片，沈斌相信就是软面条也会气的直立起来。
看完三段短片，韩波重重的一拍桌面，“嚣张，实在是嚣张。如果都像这帮王八蛋，百姓不骂娘那还真没天理了。”
韩波正准备按下秘书键，刘封匆匆走了进来。
“韩省长，沈主任他~没联系上。要不咱们先走，下次再让他跟随。”刘封无奈的请示道。
“你要能联系上才怪了。我问你，昨天下午你们去宝城市局，是个什么情况？”韩波冰冷的问道。
沈斌的短信上专门提了一句，说是他韩波的名头不响，人家不放人。
刘封一惊，他还以为沈斌给韩波认了个‘二表弟’的事暴露了，吓的赶紧躬身说道。
“韩省长，这事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沈斌当着华局长的面说被抓的是您二表弟，那种情况下我也不便揭穿。回来后~看到您很忙，所以没来得及汇报。”
“二表弟？好啊，都他妈是我二表弟了，居然还敢不放人。小刘，马上通知公安处的王处长上我这来一趟。”韩波黑着脸说道。
刘封傻愣愣的站着没动，他还以为韩波要让省政府公安处的王处长，带人去抓沈斌呢。
“韩~韩省长，其实~沈主任也没犯多大错，这么兴师动众的派人去抓他，影响不大好吧？再说了，毕竟他是二室主任，况且还是谢副总理的女婿。要不然这样，等他来了后，咱们内部处理吧”刘封胆怯的说道。
“抓他？还用我抓吗，这小子已经被宝城市局的人抓了。赶紧通知王处长，等会你跟着一起去宝城市局。反了他们了，这事必须要追究责任。”韩波说着，再次愤怒的砸了下桌面。
刘封都懵了，他根本不明白韩波在说什么。韩波看到刘封还傻傻的站着，把手机一递，示意刘封看看上面的短信。刘封一看，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虽然他没看电脑中的视频短片，但是得知沈斌被环合街派出所抓了，刘封还是吓了一跳。刘封心说这不是找死吗，就算韩波不动怒，以沈斌的能量，给他丈母娘打个招呼就能撤了所长的职。
岭西宝城环合街派出所，赵方一大早就来到了这里。昨晚被打伤的小弟不少，在医院都做了伤痕鉴定。其中六人能挂上轻伤，按照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可以判罚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赵方这次是发了狠，不但要让这帮南城的家伙赔钱，还的在里面蹲几年。
赵方骂骂咧咧的跟王战强说完，这才开车离开了派出所。赵方还没解恨，他要去拘留所修理修理打他的那小子。
审讯室内，沈斌抱着双臂坐在椅子上。对面，所长王战强与两名负责记录的民警冷冷的盯着沈斌。
王战强有点恼怒，几次问话都被沈斌顶了回来。要不是看这家伙有点气质，王战强早就让人修理他一顿了。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再抱有什么幻想。司法鉴定已经出来，你身为他们的带头者，将负有刑事责任。”王战强吓唬着说道。
“我负什么责任，你还不配下这个结论。还是那句话，马上把你们局长找来，或许你还有机会。我们明明是报案人，反倒被你无缘无故拘押了一夜，你就等着交代问题吧。”沈斌冷笑的看着王战强。
“嘴硬是吧，信不信我抽你。”一名警察气愤的站了起来。
“小李，不要动怒，咱们一向是文明执法。你们先等一下，我办点事。”王战强说着，拿起沈斌的身份证走了出去。
从沈斌张狂的口气与气质上，王战强觉得有点不对劲。刚才一上来他就想给沈斌一个下马威，没成想反而被沈斌弄的有点晕。在警界混了这么多年，王战强心说可别这小子真有点背景。所以，王战强这才想起调查一下沈斌的资料。
王战强回到办公室，立即打开电脑进入了内部户籍系统。也摊着王战强活该倒霉，沈斌的身份属于**机密，户籍资料上只有在南城的一些普通情况，工作栏里居然还是玄湖区文化局干部。如果王战强用外网搜索一下沈斌的大名，没准能吓得瘫坐在椅子上。用内部户籍系统查找信息，可把王战强坑苦了。
看到沈斌只是一个区文化局干部，这一下王战强没了什么负担。省城区文化局最大的领导也不过是处级干部，王战强根本不用再担心什么。
王战强重新走回审讯室，沈斌发现王战强的气势比刚才提高了好几个档次，心说这小子不会是出去刚吸完毒吧。
“小李，不用审了，弄到后院隔音室，让这小子清醒清醒头脑。”王战强撇着嘴说道。
两名负责记录的警员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隔音室是专门修理不听话的嫌犯场所，王战强这么安排，明显的是要给沈斌动刑。
沈斌带着手铐被两名警员架到了后院，王战强没有跟着去，而是端着茶杯站在院子里，琢磨着该怎么给这帮家伙定罪。为这点小事，弄进去蹲几年确实有点不值，王战强觉得这里面有油水可捞。对方既然能开这么大型的美体中心，绝对是有钱的主。
王战强这边正琢磨着，两辆高级警车呼啸着冲了进来。王战强杯子里的水洒了一地，其中一辆车正顶在他的前面。不过王战强没有恼怒，反而露出了谦卑之色。因为其中一辆，正是他们副局长华龙刚的车。而停在王战强身前的车，虽然王战强没有看清楚车牌，但是挡风玻璃前面的通行证上，却盖着省政府的大红戳。
华龙刚黑着脸从车上下来，王战强赶紧迎了过去，“华局，您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能把天捅破。”华龙刚说完，看了看院子里其他民警，皱着眉头说道，“去你办公室说。”华龙刚可不想家丑外扬。
刚才在市局一把手刘文斌局长气的脸都白了，王战强这混蛋居然抓了新上任的韩副省长主任秘书，这不是没事找抽吗。刘局长没有直接给王战强打电话，本来是想让赵仁坤陪着省政府公安处的来处理此事，正巧赵仁坤不在局里，所以找了华龙刚。
华龙刚看到刘封，还以为是为韩波二表弟的事来的。当得知环合街派出所抓了沈斌，华龙刚也不禁吓的一哆嗦。
王战强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不但华龙刚来了，怎么省政府公安处的王处长也来了。王战强给王处长打了声招呼，看到王处长代理不睬，赶紧小心的陪着三人来到办公室。
房门一关，华龙刚开门见山的问道，“你们是不是抓了一个叫沈斌的人？”
王战强一听，心说要坏，看样那小子还真有点后台。说不定，沈斌跟这个王处长有点关系。
王战强想了想，镇定的说道，“是抓了这个一个人，昨晚他带了一群外地混混，无辜打伤不少群众。经过司法鉴定属于轻伤，伤者家属要求司法处理。”王战强心说先把罪名扣上再说。
在王战强看来，就算这个沈斌跟王处长有点关系，但是惹事的是赵局长的公子，谁远谁近他还分得清。大不了，让两位副局长自己协商去。
华龙刚气的脸都白了，心说你们抓了人之后，难道就不查一查人家的身份。
“混蛋，你知道你抓的是谁吗。”华龙刚怒道。
王战强脸色有点挂不住了，再怎么说他也是公安战线上的老人了，不是刚进来的嫩鸟。就算是抓了王处长的熟人，你华局也不能当着外人说粗口吧。
“华局，身为公安人员，不管对方什么身份，我们都应该秉公执法。我知道这位沈斌同志可能是苏省的公职人员，但是他在我的辖区犯了案，我必须要给受伤的百姓一个交代。”王战强看似正义凛然的说道。
“苏省公职人员？王战强啊王战强，我看你是不想干了。”华龙刚心说你***自己想死别连累了局里。
省政府公安处的王处长咳嗽了一声，黑着脸说道，“老王，沈斌同志已经不是苏省公职人员了，他现在的身份是~岭西省政府秘书处二室主任。我奉韩副省长的命令，带沈斌同志回去。至于你的事，听后处理吧。”
王战强张着大嘴瞪着眼，仿佛自己没听清楚，“王处，您刚才说~？”
刘封冷哼一声，“沈斌是省政府秘书处正处级主任，韩副省长今早等他去基层，没想到却被你们带到了这里。韩副省长非常生气，此事肯定要严肃处理。先别说了，沈主任他人呢。”刘封冷冷的看着王战强。
“啊~他~他被带到了后院的隔音~。”王战强说话有点不利索，腿肚子都打哆嗦。
如果得罪了华龙刚还好办，如果得罪了新来的韩副省长，王战强知道他这身皮都能给扒了。
华龙刚额头上也冒出了汗珠，环合街派出所他可不陌生，后面的隔音房是什么地方华龙刚一清二楚。华龙刚心说我的小祖宗，这要是打了韩副省长的主任秘书，恐怕整个市局都要进行整顿。
后院一间封闭式的房间内，大门咣当一开，华龙刚等人跑了进来。刘封气喘吁吁的抬头一看，吃惊的愣在了当场。
沈斌翘着二郎腿坐在木凳上，地面躺着两个正在哼哼的警察。看那两位警察的样子，外表没受什么伤，但是扭曲的面部，仿佛是被人掏了心肝一样。
“才来，再晚来一步，恐怕我得让他们毙了。”沈斌看着王战强嘲讽的说道。
刘封咽了咽口水，上前说道，“沈主任，先回省政府再说，韩省长还等着您呢。”
“别，我哪里也不去。这事要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不走了。”沈斌晃荡着二郎腿说道。
华龙刚脸色极其难看，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来之前王处长偷偷告诉了他沈斌的背景，得知沈斌是谢副总理的女婿，华龙刚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这层关系，昨天他就该强硬的放人，借机与沈斌攀上交情。
王处长上前一步，躬着身说道，“沈斌同志，我是省政府公安处的，咱们是同事。韩副省长已经给省厅做了指示，省厅督察处很快就会派工作组下来。”
沈斌也不是真要赖在这里不走，闻听此话，慢悠悠的放下二郎腿，“这还差不多，那行，我就等着省厅的处理意见。”沈斌说完，这才站起来，背着手向外走去。
整个派出所大院沸腾起来，沈斌拿回自己的物品，华龙刚执意要开他的车送沈斌回去。
沈斌笑了笑，“华局长，您不用送，问问这位所长，昨晚跟我一起抓来的那些朋友怎么处理。另外，张潮不就是这个所出警抓的吗，也给所长说说张潮是什么身份。”沈斌说完，一拉车门坐上了省政府公安处的车。
看着省政府的车离开，王战强已经是满身大汗。到这份上他算是知道什么是后悔莫及了，二话不说赶紧下令放人。不但放人，还派警车把马武那些人先送回去。至于怎么赔偿，王战强只能找一下赵仁坤局长，商量之后才能定。
华龙刚绷着脸走到自己的车前，临上车华龙刚说了一句，“王战强，一个小时之后，你到局长办公室来一趟。另外，你昨天抓的那个张潮，他是韩副省长的二表弟。”华龙刚说完，冷哼一声坐上了自己的车。
王战强愣了半天，脑子一懵扑通坐到了地上。昨天下午，他已经把张潮的案卷递交给检察院正式立案。而张潮的罪证，是他亲手编造的七条大罪。这一下，恐怕连赵仁坤也保不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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