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后带着德?博蒙老头来到国王觐见室的时候,被宫廷侍卫告知国王正在与内阁大臣们在会议厅开会。随即王后又带着德?博蒙在宫廷贵族众目睽睽之下来到会议厅时,国王正在与内阁大臣们商讨是否应该撤离在巴黎的军队。
国王虽然认为应该撤离在巴黎的军队,但是诸位内阁大臣都在竭力地反对这一决定,他们一致认为军队的撤离将使得巴黎市区控制,而这将带来不可估计的后果。如今内阁之中全部都是强硬派官员,那些主张妥协以及温和路线的官员已经随着内克尔的解职全部离开了。
在宫廷侍卫向国王报告王后到来时,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下来。在场的不少官员都是由王后影响国王驱逐内克尔之后提拔上来的,所以在这种场合,他们都尽量地保持着对王后的足够尊重。在王后带着德?博蒙伯爵进来之后,部分官员纷纷起立朝王后行礼,只有亲王公爵们依然坐在位置上。
对于这样的状况,王后并没有在意。或者说她早已经对这样的情景见惯不惯了,在朝那些向她行礼的官员们点头回礼之后王后开口对国王说道:“巴黎已经发生暴动了。”
“什么时候?”国王皱紧了眉头,而在场的廷臣们也开始交头接耳。
王后让开了一个身位,示意德?博蒙老头上前之后,站在门边待命的德?博蒙才走上前去,向国王汇报道:“暴动是在前天开始的,陛下。有人散布谣言说陛下准备镇压巴黎的臣民,并且将近一万磅的火药通过船只运进巴黎。那些市民在抢夺火药的时候发生了爆炸,市民死伤惨重。但是很快就有人造谣说是陛下您派人引爆了那些炸药,致使市民死伤惨重。随即他们当晚鼓动市民包围市政厅,自行组成了一个叫巴黎市政委员会的组织,将那些市民武装成了市民团。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前往攻击巴士底狱,试图抢夺那里储存的两万磅火药。昨天下午的时候,他们攻陷了巴士底狱。在巴士底狱狱长德罗内投降之后,他们杀死了那些投降的狱卒、守卫以及德罗内狱长,并且把狱长的头砍下来挑在了长矛上游行。之后他们在夺取巴士底狱中储藏的火药时,不知是他们不小心引燃还是躲藏的狱卒点燃了那些火药,巴士底狱发生了大爆炸,预计死伤人数达到了两千。”
“哄……”会议室里一下子如同炸锅一般开始嗡嗡作响。
而国王,在听完德?博蒙老头的话之后,在会议室中踱了几步。大声吼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为什么巴黎警察局局长还没向我汇报,这已经两天了,两千多为市民的死伤……”吼到一般,国王似乎有点头晕,用手捂着额头晃了几步。见状,王后和德?博蒙老头连忙上去搀住国王,扶着他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国王坐下之后低着头楞了好长一会儿,最后低着头摇了摇,喃喃自语道:“一直以来,我自诩为仁慈者路易,努力地做一个好国王,一个公正仁慈的国王,爱我的臣民。努力地偿还王国的沉重债务,努力让王国能回到过去,重掌领导欧洲的力量。努力让王国所有的臣民在每天的忙碌之后都能够和他们的家人一起享受丰盛的晚餐。而不是让我那些贫穷的臣民们花费一个家庭四分之三的开支去购买那个……那个像牛……牛粪一样的东西。”说着国王激动地指向了内阁会议室里不远处被放在资料架上的面包。
那是当初第一任主导改革的财政大臣安?罗伯特?雅克?杜尔哥带到这个内阁会议室的。这位曾经担任过王国检察长、法院裁判长、利摩日州州长、海军大臣、财政大臣的老贵族将那块丑陋并且硬得跟砖头一样的面包带进了这个会议室,用以向国王以及王国的诸位贵族重臣们说明王国臣民的生活状况。但是在这个会议室里他得到的是王国重臣们称他为“面包师”的冷嘲热讽。不过当时思想前卫并且富有远见的国王还是给予了足够的支持。
然而,在杜尔哥的改革进行到关键时刻,国王却恢复了当初被路易十五强行解散的巴黎高等法院以及外省的十余家高等法院,在这些机构中云集着拥有特权的“穿袍贵族”,他们担心改革会触及其自身利益,因而极力抵制杜尔哥改革。并且通过了王后对国王施加影响,迫使国王于1776年5月解除了杜尔哥的职务。最终,这项才刚刚启动并且明显有利于经济发展的的财政改革化为泡影。对于这一“黄金时代”的速生速灭,启蒙思想家伏尔泰曾沉痛地表示“我的心永远也不能平静”。
如今距离杜尔哥改革的终结已经过去了13年,而距离杜尔哥去世也已经有8年之久。财政大臣换了好几个,那丑陋的面包已经换了无数次,国王期望以此来提醒自己与廷臣们王国底层的臣民们生活依然困苦。但是这些年来不仅臣民们的生活状况不仅没有改变,权贵们反对改革的态度也愈发强硬。这也证明了在这个王国里,作为这个王国的国王,“从善如流”并非好事,就连当初国王当初予以恢复的高等法院也开始跟国王作对,引发了现在的动乱。
而在这个会议室里……也一样。国王的激动的言语并没有打动在场的贵族廷臣。他们都装作没有听到国王的动情演说,自顾自里装作将注意力放在其他事情上。他们依然如同当年一样,这个王国什么都没有改变。
见状,国王气馁地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你们把这个在巴黎发生的不幸事件告诉我,我的心都要碎了。我现在依然不能相信,我给军队下达的维持秩序的命令就是造成这个悲剧的原因。”说完,过完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抬起头来说道:“怒发冲冠这种事,我显然做不来。诉诸暴力,更非我所能驾驭。我决定现在就派人前往巴黎,带着我的命令撤出在巴黎的军队。让他们告诉巴黎市政厅,我同意他们自行组建的民团,并且向巴黎民团派出军官,提供训练和技术支持,让他们维护巴黎的秩序。”
“不!陛下……”在国王说完之后,在场的权贵们终于不能再保持那副事不关己的姿态了。国王的弟弟,也就是陆逸的叔叔,普罗旺斯亲王伯爵塞维尔立即起身,跑到国王所坐的位置前单膝跪下:“陛下,请您再考虑一下,收回谕旨。只要您一声令下,您最为卑微的仆人愿意为您召集起可靠的军队镇压巴黎的暴乱。”
“不,陛下……”军务大臣也起身跑过来在国王的面前跪下:“为了防止巴黎的暴民们伤害到您,现在您应该立即动身,前往外省。对,到梅斯去,那里有着大量效忠于您的军队。只要您坐镇梅斯,那么就可以等到军队收复巴黎之后重返巴黎。”
“可若是陛下离开巴黎的话,那个非法的国民议会就会选举奥尔良亲王公爵为国王。”普罗旺斯亲王伯爵对军务大臣怒目而视。
国王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弟弟,他是所有的贵族之中最为顽固的强硬派。不管是当初杜尔哥还是内克尔担任财政大臣的时候,他都是最为反对王国改革的人。恐怕就算是现在他也只是出于不想让王权落入奥尔良亲王公爵之手,使得他无缘王位才提出建议的吧。
离开?开战?且不说会不会落得如同英格兰国王查理一世那样的结局,被他的臣民送上断头台。就算胜利了,得到的也只不过是一片废墟的巴黎以及破败的法兰西王国。内战将使得王国尸横遍野,民生凋敝,在之后的许多年将无力夺回欧洲霸主之位。
最终,国王还是决定召回内克尔,向国民议会低头。他疲惫地闭起了双眼摆了摆手:“会议结束了,塞维尔(普罗旺斯亲王伯爵),军队将从巴黎撤离,召回内克尔。而我就留在这里,至于你,明天你将和阿图瓦伯爵与我一起前往巴黎市政厅,你们去准备吧。”
国王说完之后又闭上了眼睛,普罗旺斯亲王伯爵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阿图瓦亲王伯爵,只得无奈地起身带着会议室里的众多权贵离开了会议室。国王在会议室的沙发上休息了很久,直到会议室里只剩下了国王、王后以及德?博蒙老头三人。
国王站了起来,但是才刚睁开双眼他就一脸惊惶地看着这个空荡荡的会议室,不停地后退着,仿佛在畏惧着什么东西,再一次闭上了双眼跌倒在沙发上。王后连忙一边扶着国王,一边摆手让德?博蒙离开。
待德?博蒙离开并且关上会议室的大门之后,王后连忙对国王呼唤道:“路易,路易,亲爱的,你怎么了?”
“我……我看到了我的一位祖先英格兰的查理一世国王(英格兰国王查理一世的王后亨丽埃塔?玛利亚为法国国王亨利四世与王后玛丽?德美蒂奇最小的女儿,而英格兰查理一世国王与亨丽埃塔?玛利亚王后的女儿英格兰的亨丽埃塔为路易十五的曾外祖母)被他的臣民送上断头台……”国王按着自己的额头,痛苦地呢喃着。
国王的话把王后吓了一跳,虽然自从名人会议否决了国王所支持的改革,否决了国王的权威以来,国王每逢国务不顺时都会有这种幻象症状,但是以前顶多只是看到那些中伤国王与她的谣言而已,不像这次这么严重。
“路易……”王后很快恢复了镇定,将国王了脸捧了起来,安慰道:“路易,你还记得即位那一天你自己说的话吗?”
国王茫然地看着前方,回答道:“天哪,我不想当国王。”
“那你加冕那一天呢?”王后继续追问道。
“上帝啊,这太沉重了。”说着,失神的国王慢慢地站了起来,楞了好长一会儿之后,才挪着身躯将视线转向了王后。望着双眼已经饱含泪水的王后,两人狠狠地拥抱在了一起,而王后的双手死死地拽紧了国王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