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呢?”在长久的沉默过后,密室里终于响起了王后的声音,组成这句话的单词就像是从咬牙切齿的牙缝之中挤出来一般。
陆逸惊讶地抬起头来,但是他看到的却是王后温柔的眼神。王后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陆逸的额头。“事情还没到结局。”
是的,事情还没到结局。在这个故事里,这并不是结局。差点连自己也跟着一块陷进自己编的故事里去了。听完王后的话,陆逸对自己安慰道。
擦了擦眼泪,陆逸开始继续往下说:“那个人让我做完这个梦之后问我‘还想不想回去?’我跟他说‘我想爸爸妈妈。’于是他就把我放了,接着我就穿过了那道光,睁开了眼睛,看见自己又回来了。”
“是啊~”王后温柔地摸了摸陆逸的头,安慰道:“在那个故事里,并没有你,不是吗?宝贝儿,我们的故事里怎么能够没有你呢?”
猛然间,陆逸愣住了。王后的话犹如一支温柔的箭,从陆逸的心中穿过,击碎了将那颗心包裹在其中的硬壳。让那颗心散发出来的光芒照亮了陆逸的整个生命。
我们的故事里怎么能够没有你?我们的故事里怎么能够没有你?陆逸的脑海里,只剩下这句话在不停地回荡。作为一个对这个世界没有多少归属感的灵魂来说,还有什么能够比这句话更能够诠释自己即将展开的整个生命?
人的一生,经历多了,会麻木。伤心多了,会习惯。得到的多了,会比较。慢慢的用一层层的硬壳把自己的心包裹起来,把自己的心跟周围的一切美好隔绝,把自己变成一个心如铁石的怪物。所有应该有的美好与快乐,在这样的一颗铁石心面前都变成了单纯的享乐。两世为人,陆逸以为自己比起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懂得东西多太多太多。可是却在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言语面前被轻易地击碎了。
前世的陆逸不止一次地认为只要努力地赚钱,那么将会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也不止一次地对那些爱得死去活来的男男女女嗤之以鼻。相信地球不管少了谁都一样转,不止是对别人如此,对待自己也一样是如此,就连过劳死也死的毫无怨言。因为他认为自己原来所看到的世界就是那个样子,没有什么情感,也没有什么信赖。直到听见今天王后的这句话,陆逸才猛然发现……前世那个刚进公司就很喜欢跟自己说话的毕业小女生可能根本就没带什么目的,纯粹是喜欢跟自己说话罢了。同事邀请自己周末聚会或许也只是在那个冷漠的都市大家都觉得孤单,根本没有什么为了工作便利那样的目的。诸多种种,在那一刹那,陆逸想起了前世的很多事情。就在这一瞬间,他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失去了很多很多。
原来,就算在前世的那个世界,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毫无归属感的过客。相比起这个世界现在他们所要面临的残酷来说,前世的那个世界是那么温情,只不过是自己把那个世界变得那么冷漠罢了。
见陆逸一直在发呆,王后又笑了笑:“宝贝儿,不要害怕,没什么好怕的。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
听完王后的话,陆逸笑了。他能怕啥,反正都已经死过……刚想到这,陆逸就打住了。因为他发现自己这一次真的害怕了。正如前世在得到那么一点点财富后开始变得戒备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最后让自己变成一个内心冷漠的怪物一样。现在他刚好与前世相反,因为他刚刚点亮了在这个世界的生命,所以突然之间比以前更加害怕这个王室家庭在历史上的悲剧结局。最后,陆逸只得默默地点了点头。
“是的,我们现在应该做点什么了。”国王也适时地回应了王后的话。“我马上调集弗兰德斯旅团开始在凡尔赛宫布防,同时下令周边省份驻扎的各个军团开进巴黎。不能再让他们这样肆无忌惮下去了。”
“王室机密局也应该重新组建。”王后在一旁提醒道。
“对!”国王点了点头:“他们已经瞒着我做了太多令人难以宽恕的事情了。若是再用仁慈来纵容罪恶,那就将是我的罪恶。走吧……”说完之后,国王从王后怀里将陆逸抱了起来,向外走去。
觐见室里……
虽然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但是无论是觐见室里的人还是闻讯赶来聚集在觐见室外的大批贵族都依然还在耐心地等待着。他们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所以需要在第一时间知晓国王的决定,以便早做准备。对于他们来说,所谓的“准备”无非就是决定跟国王一起出逃还是跟国王一起为这个王朝送终。
与之前离开的时候相比,觐见室里又多了几位王国的重臣,他们都是闻讯赶来的王国阁臣。通往觐见室的房门才刚刚打开,觐见室里聚集的贵族们便纷纷低身行礼。国王抱着陆逸走到了觐见室中央,然后环顾四周。
“暴动与混乱还在王国各地蔓延,国民议会却辜负了我的信任,至今仍然任由这种混乱不断的扩大,任由暴动蔓延到这里,甚至危及我的家人以及诸位能够维持公正的人,我不能再相信这样的国民议会能够给我的王国带来安宁与福祉。所以我决定,立即调集弗兰德尔旅团在凡尔赛宫布防,制止暴乱侵袭凡尔赛宫。同时调集巴黎周边所有驻扎的军队,开进巴黎维持秩序。”说完,国王看着觐见室里诸位喜上眉梢的贵族,狠狠地点了一下头。
“那么,陛下……”已经71岁高龄的法兰西王国陆军大臣布罗伊公爵在国王说完之后上前一步:“那是否要派人知会国民议会?”
在国民议会这件事情上,国王陷入了犹豫之中。国王放下了陆逸,在觐见室之中来回踱步。那踌躇的样子就连陆逸看在眼中都替他着急。其实国王犹豫的事情很简单,只是国王对国民议会抱有太多的期望与担忧罢了。
一方面国王担心直接跟国民议会撕破脸会导致像一百多年前英国内战那样的结果,一个国家分为国王军与议会军两个阵营,而国王不知道法兰西王国的议会军究竟有多大能量,毕竟英王的结局摆在眼前。而陆逸也曾针对英国的革命分析过,英国的议会有“议会之母”之称,从中世纪开始,英国议会的贵族就已经强迫国王签订了限制王权的条例。但是在十七世纪的英国革命中,所谓国王军与议会军的对决也只不过是国王贵族军与议会贵族军的对决。
虽然在陆逸看来经过民族主义武装过的士兵的确相比起旧式贵族军队来说有着明显的优势,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国王军不能进行民族主义武装,只要王国能够遏制社会矛盾的激化,那么国王的军队一样可以进行民族主义武装。
虽然就在今年“民族主义”这个词刚被那个在国民议会反对国王的教士奥古斯丁?巴洛提出,但是在这个教士所阐述的内容之中“民族主义”仅仅只是用来作为一个推翻国王统治的社会力量代表名词。而陆逸却了解这个名词更为深层的含义。
在英国国王军与议会军的内战中,实际上英国议会比国王军掌握了更多的社会资源。法兰西王国至少在目前,国王虽然大权旁落,但是只要国王愿意,依然掌握着比毫无根基的国民议会更多的社会资源。虽然从长期来看,若是内战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国民议会只要不犯二,那么国民议会掌握的社会资源将会越来越多。但是这并不是问题,训练军队需要时间,只要能够在国民议会组建起足够的军队之前将巴黎的暴动镇压下去,解散议会。那么内战根本不可能长期化。
至于国王的第二个担忧,无非就是现在国民议会已经使得法兰西王国内的大部分贵族与教士放弃了自己的特权。实际上,除了改善王国税收状况这一目标没有实现之外,原本在当初改革之中遭遇阻力最大的部分都实现了。国王不外乎就是担心解散国民议会之后,王国又会故态复萌。所以在种种担忧之中,国王对国民议会的犹豫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不过陆逸可不管这些,对于已成的事实,陆逸可不担心之后的问题。假如能够收拾国民议会,那么再收拾不甘心的贵族又有什么困难呢?大量的贵族逃亡,大量的贵族自己放弃了特权,那么剩下的问题就只是如何保证那些对王室死心塌地的那些死忠份子以及在内战中有功贵族的利益了。
“国民议会既没能解决王国现在的税收问题和饥饿问题,也没能够维持秩序,那么为什么还要留着它呢?”因为担心国王的犹豫不决再留下什么后患,导致自己好不容易说服的国王又再次妥协,情急之下陆逸开口大声问道。“如果他们也没办法解决这些问题的话,那么他们为什么要来巴黎?倒不如回乡下去多种点粮食,起码可以多养活一些人,而不是在国民议会里争吵,他们的口水养活不了国王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