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个时辰,处理了一晚公务的蓝翎羽还坐在桌前看着最后一封密报。
站在对面陈凡低声道:“世子爷,府里最近的动静越来越大了,近日可小心一些。”
蓝翎羽冷笑着勾起嘴角,“那女人终于要出手了。”
“她最近和靖王世子走得很近,看情况已经有人来南边了。”陈凡忽然顿了顿,几不可见地抬起眼皮,“她这么大胆,应该是靖王世子和她已经连成一线了。”
蓝翎羽冷着脸把手中的纸烧成灰烬,“你是在怪我得罪了慕雪衣?”
“属下不敢。”陈凡听到蓝翎羽肃杀的语气,起了个激灵,“只是总不该在这个时候多个敌人。”
“他早晚是敌人。”蓝翎羽抬起冰冷的眼眸,这种阴沉的目光李朝朝是从来不曾看过的,“从一开始我们就只能是敌人。”
陈凡如背锋芒,哆嗦着抿起嘴,不敢把心里那句实话说出来,可是事实确实是世子爷为了那个叫李朝朝女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改变了自己的计划,即使他们要和慕雪衣成为敌人也不该是现在这个时候,更何况他们也可以不选择是敌人。
外面忽然打了个惊雷,蓝翎羽回过头看向窗外,想到这时应该在山上礼佛的女子应该做什么?
雨下这么大,下山不知道安不安全。
陈凡毕竟跟了蓝翎羽五年,就算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也看得出他这一夜心神不宁,至于为了谁他最是清楚不过,还是他让手里最老实功夫又好的人去给一个女子当车夫。
蓝翎羽沉默地想了想,冷冷地扫了一眼陈凡,“没别的事就该干嘛干嘛去。”
外面还下着雨,他就提步往外走,陈凡见了忙跟了上前,从身边的人手中撑着伞打着,忍了半天还是说了实话,“世子爷,雨这么大您就别去了,老魏的伸手很好,请您放心。”
“我不是放心不了老魏,而是信不过她的亲人!”
对于那些狠毒之人蓝翎羽最清楚不过,无论他们是不是你的至亲至爱,只要狠起来什么招数都使得出来,即使他有万全之策,哪怕朝朝看得出来她的阴谋,可是事情总有意外,然而他绝不会允许是李朝朝发生这种意外,没有一万,更没有万一。
蓝翎羽直奔前院的马棚,利落地翻身上马,刚要扬起马鞭,就被陈凡扔了伞去跪在雨中拦着,“世子爷,现在是非常时期,您断不可单独出去,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属下万死难当。”
“滚开!”蓝翎羽手中的马鞭直落在陈凡的身上,“再废话现在就把脑袋给我摘了去下面等着我!”
若是没有她,他这世子爷当着又有何意义!
蓝翎羽驾着马分奔而去,他没什么预感,更不想去猜测会有什么意外,哪怕是为了早一点见到她,他这一趟也必须走。
※※※
山上的雨更大,放眼一片朦胧水汽,在感受到马车颠簸的那刹那,李朝朝抢过冬月手中的包袱,从里面掏出一把长刀,在车帘上多出了一双手时,就毫不犹豫地就挥刀砍去,只听一声刺耳的尖叫,鲜血顺着风雨刮了进来喷了她满脸。
冬月尖叫了一声,但也不忘抬起脚就往外踹去,门外的叫声比她喊得还惊悚,她直接掀开门帘,就见车夫已经不知何时被杀死了,马车却还没停下来,刚才被砍掉了一只手的男子摔下马车,后面还跟着四个人骑马被两个男子缠着,他们才没蜂拥上来,可也有人已经渐渐逼近。
就算事先已经知道会出意外,冬月也还是被吓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带着哭腔指着外面,“姑娘……三个……四姑娘跑了!”
李朝朝也钻出马车,把她推向一边,看了一眼马车与后面四人的距离,又看了看早就不知道跑到跑走的李曼曼,冷冷一笑,果然还是动手了!
到了此时此刻,她反而说不出的镇定自若,因为知道李曼曼要做什么,那颗心才落了实处,要是不出手反而让她没着没落的,现在她没半点紧张,就算没有驾过马车,也坐在车头死死地拉住缰绳不让马车失控,不然她们两个人就算没被祸害,也先被摔死了。
李朝朝大喊一声,“冬月,我交代你的事可记住了!”
冬月落着泪,“姑娘,你和我一起走吧!趁着现在还来得及。”
李朝朝把手中的长刀狠狠地扎在马屁股上,烈马一声嘶鸣,撒开了蹄子往前跑,她把手中的缰绳交给冬月,“他们的目标是我,你自己到了山下不要先回府,去找李灿辉!记得你可不能有半点损失,不然可是对不起姑娘我!”
李朝朝言语轻松,然而话音一落,直接翻身跳下马车,跌落在地上连滚了几个圈,满身泥泞,后背上不知道撞了几块大石头,疼得她龇牙咧嘴。
她眼见着冬月的马车扬长而去,才算松了口气,这个时候要是和冬月一起离开根本不现实,两个人死在一起,不如先保了一个再说。
李朝朝忍着痛从坑里爬起来,她事先也交代过小随小意,若是真打不过对方就直接跑就是,她也先趁机把人给引开,再逃跑应该也不成问题。
她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那边打斗的几个人功夫也确实不相上下,也不知道李曼曼到底从哪找的人,各个人高马大,看着不像是中原人,几个回合上下小随小姨虽然杀了其中一个,但身上也受了不少的伤。
“她在那里!”
有人忽然看到李朝朝狼狈地往前跑,翻身躲过攻势,往前追赶,随意二人正要去挡,身后的人趁机偷袭,拿着大刀就往她身上去砍。
李朝朝听到后面的嘶吼,腿上的动作都没停过,只有跑才能引开他们,随意才能活着,可是她只要一迟疑,他们都得死。
她向来不是什么圣人,但也绝不是冷血,对为自己卖命的人不管不顾。
随意二人拼命拦着,可还是被其中一个人追赶上李朝朝,骑着马实在快,他又像是故意要羞辱一样,那马匹明明可以立即上前,却故意不紧不慢地跟着,狂笑:“中原的小娘们果然是细皮嫩肉的!没有骗老子,哈哈哈……你别怕,我会慢慢疼你的!”
说完,那人翻身下马,不远处随意二人暴喝一声,其中年纪最小的小意用手中的剑挑起其中一人的手筋,得了空余急追而来,可是身上本就受了重伤,不及近处,马上要走到李朝朝身前的男子,拿起大刀就去砍,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李朝朝猛地回过头,看到小意倒在血泊中,目光一面冰寒,停了下来。
“嘿嘿……小娘们不跑了啊?跑啊!”胖脸粗汉露出黄牙一脸淫笑这走过来。
李朝朝稍稍退后了一步,也不打算跑了,她实在有些累。
粗汉淫笑着走到李朝朝近处,才发现这个女子面容很是清秀,在雨水中一冲刷更如那池塘里的荷花似的,身上还有一种香气,可是对上她那双冰冷的寒眸,却又让他置身在寒冬腊月里,这雨水也像是冰刀子割在自己身上。
他吐了口雨水,“哟呵,小娘们看你的样子是不怕啊!那你跑什么啊!”
李朝朝忽然笑了,她的笑容不冷,只是眸光幽深,一垂下眼帘让人看不懂此时意味深长的笑。
她柔柔道:“这位爷是想劫财?”
“呵呵……”粗汉也玩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中原女子,但不是妓院里的,要么就不是良家妇女,这次做了这买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俏丽又让人怜爱的正经姑娘,一想到她被搓揉得梨花带泪在自己身下求饶,他那处就一阵阵发紧,“有你在,我还要那财做什么!”
他扯了扯身上湿哒哒的衣裳,“你要是乖乖地从了我,我不会弄疼你的。”
李朝朝轻笑一声,“都到了这份上我就是不从也没法子,只是大爷能不能说句实话,这处山上向来人烟稀少,只有上香女子,又是大雨着天,怎么就挑了这个时候,还只选了我们这辆马车?那前面的姑娘不知比我美貌多少倍,而且还是大户人家的嫡女,说不定能做了她们府上的女婿。”
粗汉见李朝朝既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还与自己嬉笑,更是惊奇,啧了两声,“你果然是挺与众不同的,难怪让我们下手的人让我们小心着点你,不过我瞧着那女的哪及得上你半分,也不知道我们老大是不是瞎了眼,竟看上了她,让我们来为她卖命,还损了我们几个兄弟!”
可能是想到几个兄弟的死,粗汉的眼睛里露出凶残的光,“莫不是你要拖延时间?这一招对我们没用!我现在就要替那死去的两个兄弟把你给轮了!”
李朝朝目光一寒,见到身后的小随也被那边的两个大汉缠着无法脱身,她半垂着眸,嘴角依旧挂着笑,“都到了这个时候大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怎么还能反抗,不然吃苦的只会是我。”
“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粗汉脱了外套开始往前走,“我到是不嫌弃这下雨天,在野外才更有激情!只要把你上了,我们兄弟也能交差,你放心收买我们的人已经交代过了绝不会杀了你的。”
“那还真是感谢她手下留情呢。”
李朝朝在雨中冷冷一笑,可是雨实在太大,刷刷地吹打在她的身上,她到是没有心寒,而是在印证了幕后主使后,忽然觉得好笑的很,李曼曼就为了杀自己把身子都给卖了,她这个破鞋当真是破罐子破摔了!
见过蠢货,没见过这等蠢货,而她只会一蠢到底!无可救药的蠢!
知道了这点,李朝朝嘴角的笑意更深,她见粗汉一个恶扑而来,手疾地躲开,就见那人恶狠狠地大骂:“你她娘的还想躲!让你知道爷爷我的厉害!”
“急什么呢!”李朝朝冲他眨眨眼,“这事要有情趣,慢慢来才是。”
她先把身上的外衫脱了一个袖子,然后一只手拿着袖子搭在粗汉的肩膀上,娇笑着,“等下我可要弄疼你,千万别叫哦。”
“哈哈哈……大爷我就喜欢玩这种刺激的,我皮糙肉厚可不怕。”粗汉大笑,双手狠狠地握住那细腰,恨不得一用力就能折断的小腰板,根本不担心她会是什么花招,一个像娘们能有什么能耐,“尽管来!越刺激越好……我都喜欢……哈哈……”
李朝朝顺势搂住他的脖子绕了绕,以迅疾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袖子里的细丝狠狠一勒,细丝直没皮肤,起初一点感觉都没有,也并不疼痛,可是粗汉猛地一僵硬,瞪大了双眼竟一点声音也发不不出来,只能挣扎地去死死地扣住李朝朝的腰,像是要把她揉碎才能从细丝中解脱出来。
粗汉拼命地挣扎想叫,可是嗓子缝里半个音都挤不出来,渐渐地他连力气都使不上来,李朝朝直接扛着他的肩膀,双脚一前一后支撑地才把所有的力气愤恨全部释放出来,用细如发的铜丝把整颗头颅直接割掉,那粗如碗口大的血脖顿时血流如柱,喷得李朝朝满脸是血。
只剩下一个跟小随恶斗之人,看到此情此景,忽然怒喝,“老二!”
壮汉也是急红了眼,拿着大砍刀就斩向小随的肩膀,趁机有了空挡,朝着李朝朝挥刀飞奔而来,“你个贱人!我要杀了你替兄弟们报仇!”
小随已是遍体鳞伤,已再无力拦住跑在前面的壮汉。
壮汉受了莫大的刺激,不过是要奸污了一个女子,竟让他们损失了三个兄弟,他就是不要了那银两,也要杀了那个女人!
李朝朝不由向后一退,却不想竟在关键时刻跌倒在地,眼前忽然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到,就在那刹那,她的内心忽然很平静,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她自嘲地笑笑,算起来这事是自己太自负了些,以为有蓝翎羽的人就算李曼曼要自己的命,也不能那么轻易得手,可是人狠起来当真是可以下血本的,出卖身体算什么,李曼曼已经把自己的灵魂喂了魔鬼,只为了能让她被人轮了,受世人嘲讽。
若是现在死了,她倒也没什么遗憾,李曼曼把自己弄成了个破鞋户,想来将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唯一对不起的便是蓝翎羽了。
她闭着眼突然听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随忽然大喊了声,“五姑娘!不可啊……”
这一声声嘶力竭,李朝朝颓然的气势陡然燃起,猛地睁开眼,看着拿砍刀向着自己砍来,她在泥泞里下意识翻了一滚,壮汉手中的大刀深深地陷进松软的泥土里,还没等拔出,她一把拔掉头上的发簪向他后背扎过去,那上面淬了毒,一般人须臾之间就会吐血身亡。
可是发簪只扎破了壮汉的皮肤,根本没扎进去,壮汉一挣扎,张口吐了口黑血,往李朝朝身上狠狠扑来,李朝朝躲闪不及,直接被壮汉压在身上,直接抽了一巴掌,“贱人,想杀我!看我不弄死你!”
李朝朝被打的半张脸都肿了,上下牙齿似乎都松了松,她张开嘴,忽然哈哈大笑了两声,“你想杀我?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你没看到你那个兄弟是怎么死的吗?我告诉你,我从小就被毒药浸泡,这身子,血液只要沾染一下就会全身溃烂而死!”
她裹了口浓血朝着那愣住的壮汉狠狠一吐,直吓得骑在身上的壮汉连连跌落在地,捧着地上的水就开始尖叫,“啊啊啊……你个贱人!竟这么狠毒!”
可是扑腾了半天,也没见到李朝朝所说的全身溃烂,便知道自己上了当,可是李朝朝不仅没有半点说谎的自觉,居然还没有跑,这下子就更加诧异了。
“你以为我说的是假的?”李朝朝摸了摸半边脸冷笑,“我现在插翅都难飞,为何要说那点谎话去骗你!你见过世上有什么毒药是可以让人立即全身溃烂的!”
壮汉不是中原人,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在雨中呼哧哧地气喘,惊疑不定地看着对面镇定自若的女子,猜测着她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若是假的她为何这般镇定?难道是拖延时间?
正想着,壮汉就见李朝朝往一旁走了几步,他以为这臭娘们要逃跑,刚要拦着,就见李朝朝竟然捧起地上老二的头颅,嘴角咧着阴冷的笑,她的嘴角还挂着血丝,“你瞧瞧这伤口割得齐齐的吧?你说他一个比我高大的男人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我杀了?”
“你想做什么?”壮汉方才在与人厮杀,确实没见到老二是怎么死的,等看到他的头已经被人割掉了!
一个女子倒地是怎么做到的!
李朝朝冷冷一笑,“不是我要做什么,而是我要让你知道我对你做了什么!你不是不信自己中毒了吗?等下你就看看你的兄弟是什么样,就知道你的情况了!”
她从腰间掏出一个油纸包,这里面放着的恰恰就是毒药,遇血就会变成黑色,方才没用上它,是现在下着雨,就是想对他们用,一拿出来就全部湿了,可是现在为了唬住这个壮汉,用此招到是不会被怀疑。
李朝朝把油纸包里的毒药洒在手中头颅的血上,很快就变成了黑色,吓得壮汉倒抽一口冷气,她身上真的有毒?那自己刚才被喷了毒血,岂不是……
“你……你……”
李朝朝单手拎着头颅的长发,嘴角挂着残冷的笑,“怎么?现在还不信吗?等到你毒发身亡的时候再来求我可就没用了!”
眼前的少女仿佛从地狱而来,只看了一眼那幽深的黑眸就跌进万丈深渊,让人死无葬身之地。
“若是你想和这些兄弟同生同死,你就现在杀了我。”李朝朝厉喝。
那壮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不,求您给我解药……”
李朝朝看着那壮汉跪在雨中向自己爬行,下意识眯了眯眼,在壮汉看不见的地方,她早已经把头颅上的细丝一点点抽出,这世上还真没有什么人让她去相信放下戒备!
果然,壮汉到了近处忽然反扑过来,李朝朝也做好准备把手中的细丝缠绕到他的手腕上要奋力一搏。
壮汉大喝:“贱人!就是我死了也要拉你一起下地狱!”
她早就知道此人不会轻易相信,可是就算做好了准备,男女之间的体能还是相差太多,很快壮汉就骑在自己的身上,以手为刀像自己的脖子砍来,“去死吧!”
李朝朝被压制地无法动弹,即使处于弱势,她还是不肯把自己手中的细丝松掉,死咬着牙狠狠地勒住,她闭着眼,还是能感觉到脸上一阵狂风一扇,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壮汉的手猛地切到自己的脖子上,她狠狠一痛,再次拉紧了些,只听身上的壮汉忽然大吼一声,李朝朝就感觉到两道血喷涌到自己的脸上。
她一睁开眼,就见壮汉的左手已经被自己的细丝齐齐隔断,胸口被一支箭羽直戳心口,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地朝她倒来,可是李朝朝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去推开他,就见一个黑影从旁跑来,抓着身上的壮汉像扔垃圾一样丢向远处,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朝朝,我的朝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