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摸摸钻进馨兰苑卧房之人正是沈姨太太。
当她看到抓住自己的竟然是李曼曼,三魂里丢了七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那是人遇到极为惊愕的状态下最下意识的反应。
沈姨太太的双眼瞪得有铜铃那么大,根本不敢相信自己部署好的一切居然被人发现,还抓了个现行。
为什么会是这样?是谁出卖了自己不成!
她心思转了千千万,头皮也跟着发麻,不知道如何反应。
李曼曼手又收拢了一些,她许久没有剪掉长长的指甲发狠地抠陷进沈姨太太的皮肤里,她的眼眸里充斥着恶毒和嗜血的兴奋,桀桀怪笑起来,“怎么?沈姨太太见到鬼了?”
沈姨太太的惊魂被她手腕中的血腥味充斥回了神,眼睛睁得更大了些,慌乱地在四周张望,好半天才挤出了几个颤抖的声音,“是你……你怎么……”
你怎么在这里!
李曼曼一把将她拉扯到床上,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沈姨太太是被吓得忘记了反抗,就是想反抗,此时的李曼曼发狠地就像是来自地狱的厉鬼,力大无比,让沈姨太太毫无招架之力。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我?你想不到得还多着呢。”
她扬起手一巴掌就打过去,“想杀我母亲!也不看看你有几斤几两重!”
一巴掌沈姨太太彻底地知道痛了,奋力地挣扎起来,“胡说什么!我哪有要杀大夫人!李曼曼你个疯子你给我起来!”
“不是杀我母亲!你拿着匕首进来做什么!”李曼曼死死地掐着沈姨太太的手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就对馨兰苑下了好几次的毒手,若不是这院子里的下人都跟大夫人一条心,我母亲早就被你害死了!”
沈姨太太也不是吃素的,见到李曼曼这般羞辱自己,还骑在自己身上打骂,她的双手就扑腾腾地一顿乱来,“放你娘的屁!我只是见这两天风大亲自来看看到大夫人,你休要冤枉我!春荷,春荷——”
她大声尖叫着,想让自己的丫鬟进来救自己,这馨兰苑里的下人都被迷药迷晕了,她就不信还治不住一个臭丫头!
“别喊了!她现在应该被福妈妈扔进井里了,你以为你自己怎么那么容易闯进来,我实话告诉你,我等着就是你下毒手,你能进来,就休想出得去!”
李曼曼也不和沈姨太太客气,不要以为这个臭女人没有对她下过手,她就会心慈手软,沈姨太太有好几次暗害母亲都差点得手,若不是春丽发现的及时,母亲说不定早就真的疯傻了,这一次就让她瞧瞧自己的厉害。
她心中恶狠,把心中所有的愤恨都撒在沈姨太太的身上,巴掌一个接一个的扇过去,“我叫你叫,我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李曼曼你个疯子!你敢打我,大老爷不会放过你的!”沈姨太太的脸都肿了,嘴角挂着血丝,连牙齿都松动了几颗,“你休想冤枉我!大夫人又不在这,我上哪去杀她!”
李曼曼又是一巴掌打过去,啪地一声,沈姨太太终于是哭了,“贱货!你不是来杀母亲的,拿着匕首做什么!”
“我要找你父亲!你等着!”
“好啊,你不是要找父亲吗?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父亲听谁的!这园子里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可以为我作证呢!”
李曼曼心想我还就不怕你闹,闹出去说不定母亲还能重见天日,也让父亲看看这沈姨太太是个什么货色,居然敢把主义打到母亲头上。
“胡说八道!”沈姨太太哽咽着,已经被李曼曼打得没了力气瘫软在床上,“大夫人在哪?!你说你说啊!”
她认准了大夫人今日不在,就是真闹到老爷那去她也有理。
忽然一阵风刮过,大门猛地被打开,沈姨太太躺在床上看不到是谁,李曼曼一把抓过她的头发拖到地上又踹了两脚,“看见大夫人还不磕头!”
李曼曼说着就要抓沈姨太太的头发磕在地上,被大夫人虚弱地喊住,“慢着。”
磕破了头,等沈姨太太出去可不好交代。
那声音犹如鬼魅,气弱无力,像是飘渺在空气中,又如一阵风阴森森地刮过,沈姨太太从来没见过大夫人的样子,她之前只是派人偷偷进来下毒,这一次她是觉得万无一失才亲自动手,谁能想到居然会落入李曼曼的圈套。
她被李曼曼抓着头发被迫仰起头,浑身狼狈,披头散发,嘴角还挂着血,借着外面纸糊的灯笼,她隐隐从凌乱的刘海前看到一个形容枯槁的妇人歪坐在轮椅上,整张脸发黑又有些带着枯黄,最突出的双眸黑洞洞的几乎看不到眼白,骨瘦如柴只剩下一张皮包裹着,她吓得差点呕出血来,不敢相信眼前的妇人就是大夫人。
好半晌儿,沈姨太太才和着血唾沫从嗓子眼里抠出了一个字,“你……”
“呵呵……想杀我?”大夫人阴森森地喘息着,也不知道那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带着腐朽的气息,她苟延残喘,好似一口气上不来就会随时毙命。
大夫人居然没疯!到了这个时候,沈姨太太必须死不承认,只要老爷来了她就得救了,大老爷一定会救她的!
“我没有要杀你!我没有!”
“不要以为大老爷疼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地要杀死我,只要我活着,我就是这李府的当家主母!”大夫人说得急了,剧烈咳嗽起来,身后的福妈妈连连拍了拍她的后背。
当沈姨太太看到本应该昏迷的福妈妈越发知道这是个圈套,无论自己做什么,她们都早早的防着呢。
李曼曼一把掐住沈姨太太的下巴,“今晚上你跑不掉的,我就是现在把你扔到井里也没人会知道!”
“不……不——”沈姨太太胡乱地挣扎起来,“我要见老爷,我要见老爷!”
李曼曼半蹲在地上用膝盖盯着她的后背,“还真是天真的紧,你以为见了父亲,他就会帮你?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个小妾!你要杀当家主母,人证物证俱在,就是父亲也不能为你做主!”
“不,不可能!”沈姨太太坚信大老爷一定会帮她的。
大夫人忽然咯咯地发出低笑,“你不信也没什么,当初我也不信,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正室,你瞧瞧我又是落了什么地步!你再去瞧瞧当初二姨娘三姨娘死了,他可曾掉过一滴眼泪!你那个心上人最是无情不过了!”
她的笑里带着自嘲,可是沈姨太太还是不信。
“你休要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老爷是真心爱我的!”
“好啊,那我们就打个赌,这就去把大老爷找来,看她是信你,还是信我……”
大夫人的笑容里带着阴谋,沈姨太太被她看得猛地打了个哆嗦,越发觉得这是个圈套,若是大老爷来了不管相信谁,至少明明应该是疯了的大夫人会被证实是清醒的,也许还会看在这次被伤害的份上解除软禁,那她的地位岂不是岌岌可危,而且若是万一大老爷不信自己,那么自己的下场是不是也会和大夫人一样?
她越想越觉得害怕,不敢再去想那种可能性。
大夫人冷笑着看着地上匍匐的女人,目光森寒,“四姑娘去把你父亲找来吧,我倒是要看看……”
不等她说完,沈姨太太一把抓住大夫人的大腿,“夫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过是想来看看您,并不是想真的杀您,我若是想这么做,又何必自己亲自来涉险啊。”
沈姨太太垂着头忏悔,她心想先稳住大夫人在说,可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大夫人和李曼曼阴冷地相视一笑,蠢货就是活该被利用!
“哎……”大夫人忽然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两个孩子,当初我做了那些事还不是如此,可是我又真的害过谁去,尤其是这次大老爷居然不念多年的夫妻情分,也实在让我伤透了心,可是谁叫他是我的夫君,我恨只恨害我至此的李朝朝!”
沈姨太太愕然地抬起头看向大夫人,她这话什么意思?
“今日的事我可以就这么算了,我甚至不会要求你去和大老爷说放我出去。”大夫人歪在椅子上,有气无力道:“你也看到了,我已经行将就木,活不了几天了,大夫人的位置早晚是你的,可是我不报仇血恨就无法咽不下这口气,就凭着这口气我也要再活个十几年,我就不信斗不过李朝朝!”
沈姨太太听明白了一些,但是她不敢随便接话,生怕又落入另一个圈套。
李曼曼却等得不耐烦,一把抓过沈姨太太的头发,“你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就给我母亲做事,只要李朝朝死了,少不得你的好处,反正李朝朝死不死又对你没什么害处!你要是想要这大夫人之位,还不是唾手可及!”
“可是……若是五姑娘死了,武乡侯府的蓝世子不会放过李府的!”
“放屁!蓝世子怎么会看上李朝朝!她以为她是什么!不过是一块玉佩,武乡侯府根本不会让她嫁过去的!”李曼曼听到蓝世子这三个字就变得发狂,歇斯底里!
大夫人淡漠地看了一眼李曼曼没拦着她,她缓缓垂着眼,“既然你不替我做事,那么我也没必要手下留情了,福妈妈,送小姨太太上路。”
沈姨太太还没回过神,福妈妈几步上前就托着她往外走,她被拉出了门外,就看到院子里真的站了几个下人,还真是有人亲眼看着,眼见着就到了井边,沈姨太太尖叫着:“啊啊啊……我答应,我答应!”
大夫人的眼底忽然划过阴狠,李曼曼也满意地勾起嘴角,到了这个地步沈姨太太不同意也得同意。
李曼曼走到院中,蹲在沈姨太太的身前,奸诈地笑道:“别想糊弄我们,今日我能放了你,照样还能抓住你的把柄,这些人可都能作证你今晚做了什么,我劝你乖乖听话,省得大家都难堪,而且你以为李朝朝真是什么好东西?你不主动,等她先下手,有你哭的时候!”
沈姨太太哪里敢不从,跪在大夫人面前磕了几个头才浑浑噩噩地被李曼曼从狗洞里扔了出去,彻底的把她羞辱了一次。
馨兰苑里再次恢复平静,李曼曼笑着扶着大夫人回到榻上,“母亲,只要我们好好利用那个蠢货,就会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这次李朝朝是跑不掉了。”
大夫人眯着眼假寐,“还是要给这个女人加一剂猛药才是。”
李曼曼笑了笑,“母亲放心,我省得。”
她冥思苦想了这么久,才想到利用这个沈姨太太,只要她钻进圈套为己所用,李朝朝的死期就不远了。
另一边双竹馆很快就得了消息,几乎与馨兰苑同步。
此时连何妈妈也披着外衣走进来,“馨兰苑那边的动静可不小,春丽急匆匆过来说……”
李朝朝抬起手,“我都知道了,沈姨太太可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呢。”
何妈妈脸上倒是没什么惊慌,因为这一切都在姑娘的掌握之中,“姑娘您说怎么做?”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五姑娘早就有了应对的方案。
“当初我就是看看大夫人她们选哪条路走了。”李朝朝冷笑了声,“如果她只是想利用沈姨太太出来,我也不拦着,可是她现在想让沈姨太太来害我!她还真是自不量力。”
何妈妈也跟着嗤笑,“可不是。”
大夫人和李曼曼以为是她们把沈姨太太放进馨兰苑的?若不是五姑娘给春丽授意,再让春丽转告给她二人,她们今日如何拿捏得住沈姨太太的把柄,姑娘给她们机会就是看看大夫人这只螳螂到底想让沈姨太太做什么。
李朝朝侧过头笑笑,“还是先给沈姨太太压压惊,大夫人那边肯定还有别的动作,咱们就看着,最后来个瓮中捉鳖。”
※※※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李朝朝生辰的前夕,蓝翎羽也从京城里送了两车礼物,还打得是武乡侯府的名字,让众人不敢再对李朝朝和蓝翎羽的婚事持怀疑态度。
永和堂里,老夫人越看李朝朝越喜爱,就是她那个未来的孙女婿,这次也命人给她带了京城里的好物件。
姑奶奶在一旁羡慕道:“还是年轻人好啊,这婚事都是不俗的,若是我再年轻个几岁,也想嫁个豪门贵族呢。”
她的一句话就逗得屋里的人哈哈大笑,老夫人嗔怪地瞪她一眼,“你个没大没小的,在小辈面前说话也不顾忌着点。”
“母亲,我也是想嫁人了嘛。”姑奶奶不依地在老夫人怀里蹭了蹭。
说起来姑奶奶如今还不到三十岁就寡居,再嫁也是迟早的事。
坐在下首的李朝朝笑道:“姑姑这般年轻貌美,不说在镇江是数一数二的,就是到了京城都能那些贵公子看了移不开眼,将来您肯定能觅得佳婿。”
“还是你这小嘴甜,可我就是空有美貌,想嫁过去也不认识人啊。”这好听的话谁不喜欢听,姑奶奶眼睛亮了亮,“不如等你嫁到京城里就给姑姑留意着点。”
李朝朝有些不好意思地提议,“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想必蓝世子也认识不少贵公子,您是他的长辈,只要您一句话,他应该也会帮忙。”
“可不是!”姑奶奶听了这话更加跃跃欲试,“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她说什么也要去京城里看看。
老夫人在一旁听她们说话略有不满,“越说越不像话,哪有长辈让小辈说亲事的,说出去也不怕丢人。”
“母亲!有什么不可的。”姑奶奶撒娇,“蓝世子给咱们全家每个人都有礼物,足以见得他是多疼爱五姑娘了,他既然尊敬我们长辈,我也不要什么礼物,只让他给我留心几个适龄的男子又如何。女儿从小到大还没进过京城里看看呢,若是这次送嫁五姑娘,您可得依着我让我去送。”
老夫人好气又好笑,可是又实在是疼自己的宝贝女儿,现在老三的婚事都要定下来了,自己这寡居的女儿怎么也要找个知心体己的人她才放心,现在她想进京见见世面也没什么不好,反正还有武乡侯府照应着,她也就笑而不语地点下头。
姑奶奶见老夫人答应了乐不可支地抱着她亲了一口,屋子里的人又是笑个不停,一歪头却见沈姨太太沉着脸,她就有些不满地扬声喊她,“小姨太太想什么呢?难道不为我们高兴吗?”
沈姨太太对外声称病了,等脸上的伤消了肿她才敢走出院子,今天是李朝朝的生辰她也不得不来。
“不是,姑奶奶可别介意,我这些日子精神不济,昨晚没睡好。”
老夫人看她肚子一眼,“该不会是又有了吧?”
沈姨太太脸上红了红,“回老夫人的话,可能是春困而已。”
李朝朝让何妈妈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这是蓝世子送给您和两个弟弟妹妹的,还请姨太太代为收下。”
何妈妈手里的托盘放着的是一对玉镯和两个包装精美的糕点,沈姨太太略微慌张地收下,觉得那东西有千斤重一样压在自己心口,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她僵硬地谢过再不多话。
等回到院子里,沈姨太太把礼物想让春荷收下,可是一想到那丫头已经被大夫人扔进井里害死了,心里一阵阵地发冷,如果她不照着她们的话去做,是不是自己的下场也会是这样!
贱人!这群贱人!她们就是想利用自己的手杀了李朝朝!
别真以为她是傻子,害死了李朝朝,她就能跑得掉吗?为大夫人做了事,她还不是可以害死自己!
沈姨太太想把东西扔出去,可是又不好做得太明显,烦闷地把手中得东西随意地扔在桌子上,自己跑进内室里生闷气,她一定要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她最近身子却是有些乏,也不知道是不是前几日受了大惊吓才会如此,不多时沈姨太太就眯着了,正是混沌之际,外面突然有人大喊一身,“不好了,来人啊……”
即使睡着了,沈姨太太也时刻紧绷着神经,听到外面的声音,也顾不上穿鞋就往外跑,看到奶娘慌里慌张地抱着她的儿,她吓得差点昏死过去,“怎么了?怎么一回事!”
李小福躺在奶娘的怀里口吐白沫,奶娘哭得慌了神,被沈姨太太一巴掌扇过去,“给我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啊……姨太太,小少爷刚刚吃了桌上的糕点就昏死过去了……”
沈姨太太脑子嗡地一声,那桌上的糕点是李朝朝送来的,她睡觉之前还没开封,现在里面最上面的那块已经被吃了,她顾不得惊吓,直接去抠李小福的嘴巴,大喊:“我的儿,吐出来,吐出来啊……”
可是小少爷只是紧紧地痛苦地皱着眉,沈姨太太再也支撑不住地瘫坐在地上,“去!去叫大夫!”
沈姨太太一把抱住李小福,瘫坐在地上痛哭流涕,脑子里乱糟糟地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李朝朝下得毒手。
等大夫来检查了一番,对沈姨太太说:“小少爷没什么大碍。”
“他口吐白沫!怎么能叫没什么大碍!是不是中毒了!你说啊!”沈姨太太尖叫。
“不是中毒,只是误食了一种东西让他呕吐昏迷,我开个药方,吃两贴就好了。”
沈姨太太紧张的神经还是不肯松懈,满脑子都在想到底是谁做的!
此时老夫人接到消息领着姑奶奶和李朝朝一起来了,见到李小福还在昏迷也激动地跳脚,“这是谁干的!”
奶娘刚要说是小少爷吃了糕点所致,却被沈姨太太一把拉扯到一边,期期艾艾地回话,“小孩子乱吃东西,没什么大碍,老夫人放心。”
沈姨太太偷偷看了一眼李朝朝,见她神色没有什么异样,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老夫人指着奶娘骂了一通,“都是些蠢货,平日里怎么照顾小少爷的,以后小少爷跟我去永和堂住些日子!”
奶娘觉得很委屈,可是沈姨太太不让她说话,她也不敢乱来。
沈姨太太想如此也好,别人也不敢下手,她一定要查出凶手到底是谁要害她的儿。
她猛地回想起李曼曼的话,李朝朝这个人极为阴险,说不定就是她做的,虽然那东西是她送来的,可是如此才恰恰能洗脱她的罪名,她会说谁会笨到下毒用自己亲自送的东西。
沈姨太太垂着脑袋心中燃起仇恨之火。
姑奶奶扶着老夫人走在前面,李朝朝从始自终都没说一句话,临走时看到桌上吃了几口的糕点,心中漠然。
当天夜里,弦月楼被人敲开了大门,沈姨太太独自一人匆匆走进屋里,扑通一声跪在神色得意的李曼曼身前,“四姑娘,李朝朝果然是个恶毒之人,她现在居然对我的孩子下手,你说吧,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不为别的,就冲着她害我的孩子,我就和她势不两立。”
李曼曼嘴角冷冷地勾起,从怀里扔到她的脸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早就说过了李朝朝不是个善茬,这包药给你,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办!事成了有你的好处。”
沈姨太太丝毫不介意李曼曼的轻狂,跪在地上千恩万谢,“你放心,我一定会办好,让李朝朝不得好死!”
她把地上的药包塞进衣服里,李曼曼又凑到她面前低声嘱咐了两句,不耐地摆摆手,“去吧,这件事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早点下手,对你有好处。”
沈姨太太又悄无声息地离开,李曼曼看着她的背影,笑得一脸阴狠,这次李朝朝一定跑不掉了,当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被伤害,任谁都不会轻饶。
李曼曼一想到李朝朝的下场就仍不住哈哈大笑,她拿了块金子给春芳,“去,给小姨太太身边的丫鬟,她这次做得很好,这几天让她多给那臭婊子多吹吹耳边风,少不了她的好处!”
这李府上下肮脏的角落里正隐隐有一股阴谋在作祟,双竹馆里的人却恍然不知,李朝朝每日里不是看账本就是做香料,几个丫鬟在这些日子都长进不少。
不过冬月闲暇下来还是忍不住八卦了几句,“何妈,您说到底是谁给小福少爷下的毒?”
何妈妈笑着看了李朝朝一眼,“这还用问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冬月咦了一声看向几个姐姐的神色,“你们都知道?难道就我不知道?”
不会吧!她会伤心死的!
她抓着夏荷摇了摇手臂,“好姐姐,你是最好的,你心疼心疼我脑子笨,偷偷地告诉我!我总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夏荷刮了刮她的圆鼻头,“你还笨,姑娘总是夸你聪明呢,那些香料那么难辨,你还不是都学会了,这其中的奥妙你自己想想就知道了。”
冬月无奈,垮着一张小脸掰指头算,“小少爷吃了东西中毒,我到是觉得像四姑娘所为,可是小姨太太却没追究,她会猜测是谁?”
她猛地看向李朝朝,“五姑娘,这是冲着您来的,您打算怎么办?”
李朝朝这才慢条斯理地从账本中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不打算怎么办,你都能猜出来,小姨太太肯定也能猜到。”
“可是万一她是个傻子呢?”
众人哄笑,秋霜笑着拿账本敲打她,“她就是个傻子,姑娘也绝不会有事的,你没瞧见姑娘那老神在在的样子。”
“哎哟,我本来就笨还打我。”
冬月笑着去挠秋霜,很快屋子里的人闹成了一团。
何妈妈给李朝朝换了根新的蜡烛,凑到她面前,轻声道:“姑娘还是早点睡吧,养好精神要紧。”
李朝朝冲她笑笑,看着那四个丫鬟笑闹的样子,可是心里却一派平静,过几日就是及笄了,蓝翎羽在信上说不能来,算算日子他们也有三个多月没见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过了几日,到了三月初九,李朝朝及笄那日,李府的亲眷都到场给她道贺,她平日里没什么闺蜜,也就是和蓝、蔡两家的女儿走得近一些,只是现在蓝家早就没了去向,今日上门祝贺的也只有知府大人家的嫡女蔡芳华。
蔡芳华看到她穿得一袭蜜粉色镶银丝芍药苏缎长裙,裙摆上的长珠缨络拖曳于地,华美中又不失简约,脸上淡扫蛾眉,唇上点了一抹朱红,樱桃般小巧玲珑,双眸似水,顾盼间华彩流溢,三千青丝用一支木刻的兰花簪挽起。
她笑着上前行礼,“姐姐今日可真漂亮,只是这簪子太过朴素了些,说来也巧我带了一支玉步摇送你,不如我替你换上。”
李朝朝拦着她,“怎么能让你如此破费。”
“姐姐莫非嫌弃我的不成?”蔡芳华年纪小李朝朝两岁,性子也欢脱,她眉眼一弯,笑道:“该不会是蓝世子送的吧?”
李朝朝笑而不语,蔡芳华立即明白过来,“我就说嘛,姐姐怎么会对木簪子如此情有独钟,不过你和蓝世子到底是如何相好的?以前我们在一起玩的时候竟然从来没发现。”
也许蔡芳华对蓝翎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但那话里还是酸酸的感觉。
蔡芳华没注意到李朝朝的表情,继续道:“其实我家的事你也是知道的,前阵子我二哥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想娶你回去当小妾,他也实在是不自量力,怎么可以敢蓝世子抢。”
她见周围没人,神秘兮兮道:“不过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最近和二嫂子的关系好一些了,二嫂子怀孕了。”
“是吗?那真是要恭喜知府大人要添孙了。”
蔡芳华也一脸兴奋,“现在就是二哥想乱来都不行了,我们家可爱护二嫂子了,我母亲也不会让他再提让你当小妾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蓝世子那边得了什么消息,我父亲本来想掉到京城里,都没信了,朝朝姐,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李朝朝见她试探自己,笑着一脸懵懂,“这种事我可不敢妄言。”
一旁的夏荷见五姑娘看了自己一眼,忽然开口道:“姑娘,是时候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好。”李朝朝让蔡芳华自便,就领着夏荷去了永和堂。
李朝朝没想到蓝翎羽还是知道蔡牧之的事,这么远他都能睚眦必报,不由莞尔一笑。
到了吉时,李朝朝按照规矩行了三拜三加之礼,只从及笄礼就可以看出李家现在对她的重视,不仅宴请了宾客,还请了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辈来做客宾,就是去年李府的嫡女李曼曼都不曾有这待遇。
众宾客看着李朝朝把采衣换去着深红色大袖长裙礼服,好似涅槃重生的凤凰一点点蜕变展翅翱翔,便觉得难怪李府会如此重视一个小小的庶女,武乡侯府的蓝世子看上她也不无道理,实在是个尤物也。
远处的弦乐楼之上,李曼曼站在最高处眺望,可隐隐看到李朝朝三拜入席,她心中就有一团烈火在燃烧,且让那个贱人得意吧,今日就是她的死期!
等送完最后一个观礼者离开,李府的家宴才正式开始。
老夫人让李朝朝坐在自己的身边以示重视,她笑了一天嘴巴都合不拢了,“朝朝颇大气,是咱们李府的福气。”
大老爷站在一旁点头,“母亲说的是,儿子想朝朝绝不会辜负咱们嫁对她的疼爱,你说是吗?朝朝?”
李朝朝起身笑道:“是。”
大老爷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开席吧。”
他去看脸色不太好的沈姨太太一眼,姨太太张望了下,“四姑娘还没来,不如……”
“呵呵,让众位久等了。”
现在家里人少,只坐一桌,席上的人看到李曼曼不阴不阳地走过来,脸上还带着戾气,就觉得她出现绝对没什么好事。
姑奶奶哼了声,“你还知道出现啊,不如就在弦月楼里呆着没人请你来。”
李曼曼拿着帕子捂了捂嘴,她今日穿了一身通红长裙,比李朝朝还引人注目,“今日是朝朝的及笄之日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不来!”
她大喇喇地坐在圆凳上,“该不会是不欢迎我吧?我就是再不济也还是这个家的嫡女!”
李朝朝乖巧地笑笑,“怎么会不欢迎!朝朝及笄理应受到长者祝福才是,四姑娘能来是朝朝之幸。”
大老爷见到李曼曼那样子心里很是不喜,但又挑不出错来,冷冷地让沈姨太太开席。
沈姨太太是小妾,期间不能坐在席上,就是大老爷说了好几次,她也只是在后面服侍众人倒酒夹在。
李曼曼看了沈姨太太一眼,让她拿酒壶给自己满上,然后端起来先敬了老夫人一杯。
“祖母,孙女这些日子混沌,让您老人家操心了,这杯酒是我自罚,请您原谅孙女的不是。”
老夫人见李曼曼话落连喝了三杯,她的面上不冷不热地笑笑,“只要你本本分分都是咱们李家的好孩子,你年纪也不小了,等回头祖母亲自给你安排婚事。”
李曼曼的眼底闪过一道讥讽,但还是乖顺地笑笑,“祖母说的是,以后孙女一定听您的话。”
她现在这个样子连个庶女都不如,若是母亲还掌家,如何轮得到她李朝朝出风头,她的及笄礼又怎么会被人遗忘!
还有脸说给她安排婚事!就是再安排婚事也不会是她心尖上的那个人!
李曼曼目光冷冷地看了沈姨太太,让她给李朝朝斟酒,“我和五姑娘喝一杯!”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姨太太换了一个酒壶,给李朝朝倒了一杯,然后笑着端起酒杯站起来,“今日五姑娘及笄也是大人了,从前谁对谁错,但不管怎么说咱俩都是亲姐妹,恩怨就化在酒里,喝了它我们就一笔勾销了它!”
李朝朝端着酒腼腆地笑了笑,“就听姐姐的。”
说完,不疑有他地喝了个底朝天。
李曼曼傻愣了下,她就这么痛快的喝了?哈哈哈……李朝朝你也有今天!
一旁的姑奶奶竖起大拇指,“五姑娘爽快!不愧是咱们李家的好女儿!”
“姑奶奶说笑了。”李朝朝把酒杯里倒过来一滴不剩,“就如姐姐所说,喝完就一笔勾销。”
她笑得敦厚,李曼曼的嘴角也勾着冷冷的笑,“好!一笔勾销!”
做戏不差这一杯酒,只要再等一等,好戏就要上演了。
沈姨太太看着她俩把酒都喝完,目光有些闪动,但却一言不发地在后面给众人布菜,席间因李曼曼那的脸色阴晴不定,大家都不愿意理她,只围着李朝朝嘘寒问暖,把她当透明人一般。
李朝朝也不去理会对面李曼曼灼热的目光,一一回话,而李曼曼只是在想李朝朝怎么到现在还不发作!按理来说那药效很快的!
李曼曼想着,眼神始终不肯放过李朝朝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吃任何东西也食不知味,也没看碗里放了一块什么肉刚放到嘴边一闻那油腥味,忽然觉得一阵恶心,转过头就哇哇大吐,众人皆是吓了一跳。
老夫人指着她,“这……这是怎么了?”
“我……没……呕……”李曼曼想说自己没事,可是话到嘴边,又闻到桌上的油腻腻的味道就觉得恶心,止不住地吐个不停。
姑奶奶惊疑不定,“难道吃坏了东西?”
沈姨太太跪在地上,“这些菜都是妾身准备的,不可能出差错。”
大老爷见不得自己的爱妾受委屈,瞪了姑奶奶一眼,“这些菜咱们都吃着没问题,这么就她出了问题。”
他那话是对李曼曼不满意,就知道她会闹出幺蛾子。
李朝朝一脸无辜地坐在位置上,“不如请大夫来看看吧。”
沈姨太太立即说:“我看行,就让之前给小福看病的大夫吧,他看病最是稳妥不过,而且离咱家又近。”
大老爷看着李曼曼那个样子就吃不下饭,愤恨地把筷子扔了,“扫兴,先把四姑娘扶进屋里,再请大夫来。”
丫鬟媳妇分别去忙活,其他人也没了吃饭的兴趣,姑奶奶拉着李朝朝的手走进屋,“我看她就是故意拆你的台,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我倒要看看她是什么问题。”
李朝朝面上有些讪讪,“我看着不像是装得,挺严重的样子。”
“哼,也就是信她!”
老夫人也觉得事有蹊跷,让几个女眷都留在外堂里等着看结果。
不多时,大夫上门来给李曼曼把脉,众人都留在外面,忽然就听到里面一声尖叫:“你胡说八道!”
大夫被李曼曼赶了出来,姑奶奶忙上前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夫有些尴尬地看了看众人,沈姨太太笑着安抚他,“有话你就直说吧,若真是要紧的病,我们还要依仗您呢。”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大夫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垂着头道:“李小姐是有喜了。”
------题外话------
我忏悔,我有罪&……&
本来今天应该上京的,结果……这阴谋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四姑娘有喜了,快恭喜她吧!哼哼哼……
明天一定上京投奔我儿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