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很静,也很暖,像是泡在温泉里一般的暖融融。舒榒駑襻
大约这是奔波几个月来,她第一次睡了这么安心舒服的一觉了。
楚荞睁开眼睛,已经是午后了,愣愣地望了半天帐顶的花纹,觉得有些熟悉。
“睡好了?”屋内有人出声道。
楚荞闻声望去,一时间怔愣在了那里,还是这座宸楼,还是那个人在眼前,恍惚间让她有一种错觉,一种她从未离开过这里的错觉娆。
这五年之间发生的种种,不过是她的一场梦境,没有痛心分离,没有明珠的死,没有凤缇萦的惨死,一切的一切都,都只是一场长长的恶梦而忆。
如今,梦醒了。
她还在这里,他也还在这里码。
“睡傻了?”燕祈然微挑着眉,走近前来伸手摸了摸她已经退了烧的额头,道,“还好,烧退了。”
楚荞有些懵,理不清状况,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荞荞,你好些了吗?”说话间,燕禳从外屋跑了进来,爬上床也学着他爹的样子,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方才松了口气。
楚荞收敛起迷惘的神色,恢复到淡冷之色,“我怎么在这里?”
“禳儿让我请你过来的。”燕祈然一边说着,一边端着药递了过来。
“我呸,你那叫请吗?”花凤凰从外面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大着嗓门闯进来,“你那纯粹是绑架好不好?”
还好她追得快,不然人被谁掳去了都不知道。
燕祈然淡淡侧头,望了望口出狂言的花凤凰,没有说话也把人吓得愣了一愣。
“花凤凰,你骂人好歹认清楚,这是谁的地方,你吃得是谁的饭好不好?”燕禳毫不客气,为自家老爹还以颜色。
可是,他有让他爹去请吗,明明是他自己跑去把人掳了回来,还要拿他作晃子。
楚荞默然地掀开被子,准备下床,“燕禳,谢谢了,我们该走了。”
燕禳一听立即垮下脸来,“荞荞……”
燕祈然挡在她下床的地方,伸着手,“药喝了?”
楚荞抬头望了望他,大约她不喝药,这人也不准备让道的意思,于是伸手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了干净,把碗往他手里一塞,“现在可以让了吗?”
“我的地方,我为什么要让?”燕祈然随手将药碗,往燕禳手里一递,柱子一般立在床边,就是不肯让路。
行,你不让,我让。
楚荞挪了挪地方,准备从床尾处下来,燕柱子又瞬间移动了面前,挡住去路。
“你到底想怎么样?”楚荞有些火大了。
“躺下,养你的伤。”燕王爷的架式,霸道又坚决。
燕禳一看情形不对,立即拿着药碗退到安全的地方,等着看是楚荞反抗成功,还是自家老爹压迫成功。
楚荞抬头,冷冷地望了一眼,“莫名其妙。”
说着,一起身准备推开燕柱子,自己下床。
燕祈然却不说分说,直接把人按倒在床,连带着盖好了被子,所有的动作快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楚荞恼怒地掀被子,就要下床走人。
燕祈然一手轻轻地按在她的肩头,微微半倾着身子,低着声音说道,“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向我投怀送抱,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咱们在这里重温旧梦?”
他意有所指地说着,楚荞气结,咬牙切齿恨恨道,“数日不见,宸亲王倒是愈发无耻。”
她不怀疑,自己再执意而为,这男人会当着人的面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来。
“过奖。”燕祈然淡淡地笑了笑,伸手掖了掖被子,满意地转身离开床边,“禳儿,走了,吃饭吧!”
燕禳一听连忙跟着他一起出去用膳,一边走,一边好奇的问道,“爹爹,你方才跟荞荞说什么了,她一下就不走了?”
“吃你的饭。”燕祈然坐下,淡声说道。
“爹爹,告诉我嘛,我也要知道。”燕禳不罢休地追问道。
他要是知道了,以后也能让荞荞一下就留下来,多好啊!
“你学不来的,快吃饭。”燕祈然道。
“小气!”燕禳不满地哼了哼,坐回椅子吃饭。
他们在外室用膳,仆人也把楚荞的膳食给她送到了房内,特地在床边支了桌子,因着她多日未曾好好进食,脾胃受损,食物都是比较清淡可口的。
楚荞知道自己需要恢复体力,便也自己好好吃了两碗饭,不想再对着某个不讲理的男人,吃饭完就直接蒙上被子睡觉。
花凤凰吃饱喝足了就自己不客气地府内找地方睡觉去了,下午醒是燕禳习字的时候,小家伙也赖在这边不肯走。
许是见楚荞还在睡觉,他爹在软榻上看书,他也就安安静静地自己在练着字,写一个字抬头望一望床上还睡觉的楚荞。
燕祈然挑眉瞅了他一眼,起身踱步过来,瞥了他写成鬼画符一样的字,训道,“专心点。”
燕禳扁了扁嘴,“我不想写了。”
“你都懒了一个多月没写了,还不想写?”燕祈然站在书案边守着,根本不容许他再偷懒。
燕禳把笔一丢,哼道,“不写了,我写来干什么,又不用考状元,皇爷爷说禳儿以后会当皇帝的,学不学这些有什么关系。”
话刚说完,燕祈然手中的书已经敲上他的头,“我不要一个大字不识的白痴儿子,少废话,快写。”
燕禳摸了摸被敲疼的头,伸手提起笔,继续写字,一边写,又一边哼唧,“小白菜啊,好可怜呀……”
燕祈然刚走开两步,一听黑着脸转头,“你再唱一遍?”
他跟哪儿学来这乱七八糟的东西,唱得活像他把他怎么虐待了似的。
燕禳不敢再唱出声,只能一边哼着调,一边继续练字,瞅着自家老爹越来越黑沉的脸色,心情大好起来。
谁让他不告诉他怎么让荞荞留下的秘密。
楚荞早就醒了,听到燕禳的声音,不由笑得肩膀轻抖,却没敢笑出声来。
燕祈然侧头望了望,没好气地哼道,“行了,别装了。”
楚荞抿唇笑着,起身下床穿了外袍,饶有兴致地走到燕禳的书案边,看着小家伙有模有样的习着字,眉眼间蔓延起笑意。
燕禳抬头望了望她,继续写着,但写到一个字,那几笔怎么都写不顺,不由皱起了小脸,很是苦恼。楚荞伸手握住孩子的小手,一笔一划带着他写,道,“先写这一笔,再写这里,这样不就简单了。”
燕祈然抬眼望了过来,薄唇勾起浅淡的笑意,神色温柔而不自知。
燕禳一看已经跃然纸的字,欢喜地笑道,“荞荞好聪明,禳儿也好聪明。”
“自己写写看?”楚荞笑语道。
燕禳提笔自己按着楚荞教他的笔划,一下就写出来了,顿时间喜不自胜,每写一个字不管是自己会的,还是不会的,都得让她教一遍。
楚荞倒也很耐心的,一个字一个字地教着,过了好一会儿,手上的伤口有些隐隐地痛,不自觉地伸手去摸了摸。
“荞荞,你手痛了吗?”燕禳一侧头看到,瞪大眼睛问道。
“没事。”楚荞轻轻摇了摇头,笑语道。
燕禳一手挠了挠头,有些自责,“啊,我怎么那么笨,都忘了你手受了伤。”
“我没事,快练你的字。”楚荞伸摸了摸孩子的头,笑着说道。
“还是让爹爹看看吧!”燕禳眼睛一直盯着她的手,很是担心的样子。
“不用。”楚荞淡笑拒绝,并不怎么想跟那人面对面的相处。
她正说着,燕祈然已经搁下书卷起身走了过来,楚荞下意识地往边上躲,却最终被人强行拖到了软榻边按着坐下。
“该换药了。”燕祈然说着,撩起她的衣袖,将微微沁出血来的白布拆开,一抬头迎上楚荞满是敌视的目光,手上使了几分重力。
“咝~”楚荞疼得倒抽一口气。
“你还知道疼啊?”燕祈然冷声哼道。
楚荞抿着唇,懒得再跟他说话。
“有那么点本事,就不把自己当人了,以为自己刀枪不入呢?”燕祈然一边观察着伤口,一边冷冷地哼道。
楚荞侧头望向一边,反唇相讥,“你废话真多。”
她在心中大声呐喊道:生气吧,愤怒吧,快点把我扔出去吧,让我从你眼前消失吧。
燕祈然长睫微抬,瞅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手上上药的动作却愈发残暴,疼得楚荞直皱眉,也当作没看见。
这女人就是不长记性,不管受伤痛成什么样,自己都懒得在意,也不想想看着这伤的人会难过心疼。
燕祈然刚给她上完药,燕禳也练完了今天的字,扔下笔便跑了过来,“爹爹,我要吃桂花糕。”
“减肥,不许吃。”都长成什么样了,天天就知道吃。
他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只知道吃的儿子。
“你前天明明答应要给我做的,说谎反悔的人会变长鼻子大耳朵的怪物。”燕禳气鼓鼓地瞪着他道。
燕祈然瞪着他一会儿,收拾了药箱起身往外走,去的是厨房的方向。
燕禳得意地笑了,拉上楚荞一块走,“荞荞,我们也过去。”
他爹虽然有时候会耍赖,但很多事还是对他言出必行的。
“我就不去了。”楚荞笑了笑说道。
她想尽量避免与他们父子两个共处一室,徒增伤感落寞。
“去嘛,荞荞。”燕禳仰着小脸,一脸恳求地说道。
楚荞拗不过他,还是跟着燕禳到了宸楼附近的小厨房,两人坐在窗边悠闲地等着,只是看着燕祈然为孩子这般温馨忙碌的画面,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许久许久以前,她也曾想象过这样的画面,只是如今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却早已没有了当初梦想时候的甜蜜心境。
屋内萦绕着缕缕的桂花香,一丝一缕地随着呼吸钻入她的五脏六腑,又转化成了丝丝绵长的苦涩。
于是,她微微侧头,不再看屋内的人,而是静静地望着外面阳光照耀下的庭院。
三个人在小厨房里,一耗便是一整个下午,直到黄昏时,桂花糕才出炉,睡觉醒来的花凤凰很快便寻着香味找了过来。
楚荞知道以燕祈然那记仇又吝啬的个性,肯定不会让花凤凰拿,于是自己将燕禳递过的桂花糕给了花凤凰。
花凤凰毫不客气地接过咬了一口,惊讶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宸亲王人品不怎么样,厨艺倒是不错。”
楚荞嘴角抽搐,瞥了一眼某人黑沉下来的脸,朝花凤凰使了个眼色,叫她莫再口出狂言。
花凤凰往楚荞身边一座,继续不怕死地说道,“虽然咱们左贤王厨艺比这差了点,但人品好,个性好,心胸豁达,那才是居家出行必备的好男人,是吧,楚荞。”
楚荞头疼的皱了皱眉,没去看对面某人黑沉沉的面色,草草吃了几口糕点,便起身道,“花姐姐,走吧,有些事咱们找黑鹰一块商量一下。”
她想,以花凤凰那样的口无遮拦和燕祈然那样的有仇必报,再待下去,极有可能会酿成可怕的血案。
“喂,这男人休了你,现在又对你大献殷勤,到底是几个意思?”花凤凰一边跟着她出了厨房,一边问道。
“大概脑子不正常。”楚荞淡淡说道,没有心情也不愿将花凤凰的话,多加深思。
“是不是对你旧情难忘什么的?”花凤凰跟在她后面,嘀嘀咕咕道。
楚荞倏地停下脚步,扭头说道,“凤凰,你越来越像女人的样子了,满嘴情呀爱呀的。”
“呸,爷是正儿八经的爷们儿,才不干娘们儿的事儿。”花凤凰绝口否认,也不再八卦着打听些有的没的了。
楚荞无奈笑了笑,寻到黑鹰商量了一下晚上的行动计划,让他先出去打探一下情况,以便晚上再下手。
墨鹰带着人出府了,楚荞便回到宸楼继续养精蓄锐,等着天黑。
天黑之际,楚荞一行人趁着夜色出府,燕祈然没有阻拦,走得意外得顺利,这让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几人再度潜入右卫营,依照原先的计划一个时辰内办完了事,然后准备再回皇宫,寻找下一个藏身之地。
从右卫营出来的大道上,一辆马车静静地停着,马车内传出孩子稚嫩的声音,哼着楚荞再熟悉不过的小白菜调子,但声音很是欢快。
墨银原本靠着马车打盹儿,一听脚步声,看清夜里走来的几人,低声道,“过来了。”
马车车帘立即掀了开来,燕禳探出头来,“荞荞,你回来了。”
楚荞瞅见马车内,那一角白以的衣袍,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步上前去,“你们还想怎么样?”
“荞荞,我们回去吃夜宵吧!”燕禳跳下马车,跑到她身边笑嘻嘻地说道。
他爹今天很上道,一知道荞荞离府了,就立即带了他一起来接人。
花凤凰走在后面一听,有些无语,他们到上京是来报仇杀人的,不是来观光旅游,吃喝玩乐的,这父子两个到底是几个意思?
燕禳一拉楚荞的手,感觉有些粘乎乎的,就着马车外灯笼的亮光,方才看到手上的血迹,立即惊声道,“荞荞,你手怎么又流血了。”
马车内的燕祈然闻声,伸手拂开车帘,扫了一眼她还滴着血的右手,然后望向她清亮的眸子,淡淡地说道,“你是要自己走,还是要我请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