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山上,暗香浮动。舒殢殩獍
相对而立的两人本就不是能说上话的人,说完了正事,便也都沉默了下去。
白二爷从洞里探了探头,见两人没打起来便暗自舒了口气,不过师傅这么平心静气地站在诸葛面前,还真是让人意外。
不过他现在来见诸葛,大约楚荞已然逃过一劫了。
燕祈然凤眸微斜,淡淡道,“别以为钻洞里,我就不知道。甾”
白二爷打了个寒颤,垂头从洞里爬出来,到了燕祈然脚边规规矩矩站好,“师傅!”
燕祈然垂眸扫了一眼,道,“你要在外面疯跑也不是不行,想回去的时候再回去。”
白二爷愣了愣,他的意思是让他留在诸葛无尘这里,等想回去的时候还可以再回去吗铜?
它这心下一感动,瞬间就有了冲动,现在就跟师傅回神域去。
燕祈然负手而立,目光望着遥远的天际,淡淡说道,“左贤王若是回了岐州,向那个人带句话,西楚和大燕之间的恩怨,我不想再纠缠下去,但西楚的的兵马也休想在燕皇有生之年踏入大燕境内一步。”
说到底,他与那个人也父子一场,以往不曾经历这么多,不曾为人父,并不能完全领会他心里的痛与苦。
他这一生所做所为似乎总是与那个人的期望背道而驰,自母亲过世之后,他这些年为了护住他已几近众叛亲离,若到最后还眼看着大燕国破,那也太过残忍了。
“我会转告。”诸葛无尘爽快地应道。
西楚能走到今时今日已是不易,莫说还有燕祈然从中阻挠,即使他们侥幸打回了京去,那时候也难免有周边各国黄雀在后,那个时候大燕和西楚只怕谁也讨不着好。
燕祈然点了点头,扫了一眼白二爷,身影几个飘乎便下了山去了,人到了山脚下回头望了望漫山的梅花,凤眸掠过一些怅然的笑。
他是何其幸运,与她几番分分合合,最后还能相守在一起,若他换成是这山上的那个人或者是商容,他根本无法去想象自己会去如何承受这样的结果。
见罢了诸葛无尘,他又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上京城。
雪后的清晨,处处都透着寒意,单喜正带着宫人准备去服侍燕皇起寝,远远看到雪中闲步而来的人,震惊片刻之后连忙赶到了燕皇寝殿,“陛下,陛下,宸亲王回来了。”
刚醒的燕皇闻言愣了愣,似是有些没听清他说的话,“你说什么?”
“陛下,是宸亲王回来了。”单喜连忙重复了一遍。
宸亲王一走两年了无音信,就连世子也失了踪迹,燕皇原本一心想将这大燕江山传于他们父子两个,宸亲王父子一走,他只能独自支撑着这佑大的大燕江山。
燕皇迫不及待地掀了被子下榻,急切之下便又是阵阵咳嗽,“人呢……人在哪?”
说话间,单喜给他披了袍子,人便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出了寝殿,走得太急一出便险些摔了下去,外面过来的人伸手扶了他一把。
燕祈然看着已经头发花白了不少的老人,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一走两年,这个人却仿佛苍老了十年。
“你这臭小子,两年你都跑哪里去了?”燕皇说着,扬了扬手中的拐杖,却又舍不得打下去。
燕祈然微微皱着眉,“你是要在这里吹冷风,还是进去说?”
燕皇气得咬了咬牙,单喜连忙将他扶进了殿,随即让人上了茶,而后道,“奴才这就让人传早膳过来。”
说罢,一招手将殿内的宫人都叫了出去,不打扰父子团聚的时刻。
燕祈然坐下端起茶抿了一口,而后轻描淡写道,“这两年有些事,禳儿现在跟我在一起。”
关于神域的种种,关于这两年间发生的一切,他并未向这个人解释。
“两年了,你父子两个一点音信都没有,我都以为……咳咳”燕皇说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燕祈然搁下手中的茶盏起身,取了搭在屏风上的披风罩在燕皇身上,平静地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大可以把这朝政之中交给别人,我派人护送你到江南休养。”
“别人?”燕皇闻言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没打算坐这个大燕皇帝,如今怕也是没这个空闲,你的儿子不止我这一个,我会寻个能主事的出来,只要你点头的话。”燕祈然坐到他对面,神色认真地说道。
燕皇不知是气是怒,呼吸有些颤抖,“你……我这宫里守了这么多年,如今你就要我拱手送人?”
燕祈然面色无波,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平静说道,“你在这里守了这么多年,还准备在这里守到死吗?或者……让我,让我的儿子也跟你一样?”
燕皇闻言有些无言以对,原本坐到上这皇位也非他所愿,之后便是想要保住这个儿子才不得不为之,只是如今让他就这样离开,一时之间总有些不放心。
“你现在这副样子在这里还能过几年,我会安排人送你去江南,你带几个服侍的亲随在身边便行了,我们会带禳儿常去看你。”燕祈然说道。
这么多年父子,他也了解这个人,他并不是贪恋权势之人,他所希望的无非是一家人平静简单的生活,虽然这一切来得太晚,他这一生没为他做过什么,起码在他的晚年让他远离这里权力的是是非非。
“你们?”燕皇眸光一利,沉声道,“你还跟楚荞在一起?”
燕祈然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悦,微微皱了皱眉道,“那是我跟她的事情,我回来跟你说这些,如果你答应,我就安排你去江南,你若想再留在这里,我也不强求。”
燕皇面目冷沉地望着对面的人,许久之后,道,“你安排吧。”
这座世人眼中富丽堂皇,光鲜亮丽的皇宫,已经将他锁了几十年,如今终于能够远离,他也一刻不想多留。
燕祈然抿唇点了点头,起身道,”你让单喜给你打点吧,两天后墨银会派马车到宫外接你走。”
燕皇沉默着没有说话,目送着他离开了寝殿,眉目间有几分欣慰,又有几分怅然。这个儿子,他从来都摸不准他的心思,他不愿回来继承这大燕江山,想来是自有他的去路,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西楚虎视眈眈,周围邻国环伺,大燕以后的状况也让他堪忧,他虽心不在帝位,但总是燕家的子孙,无论如何也无法看着大燕江山在自己眼前崩塌。
燕祈然前脚离去,单喜后脚便带着宫人传膳进来,瞧见燕皇面上难得露出了几分笑意,不由问道,“宸亲王这一回来,陛下气色都看起来好了不少。”
燕皇笑了笑,抿了口茶,等到其它宫人退下方才道,“这两日收拾一下,咱们过两日便去江南。”
单喜正在面菜,闻言问道,“要去多年,奴才好准备。”
燕皇深深一笑,说道,“大约……以后就不回来了。”
单喜愣了愣,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
“你暗中悄悄准备着就是了。”燕皇说罢,端起碗开始用膳。
江南,再过些日子该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了,还能够在映夕葬身之处安享晚年,这已经是他莫大的幸运了。
单喜虽然满腹疑,但主子没说,他便也不再多问。
两日后,他带着东西跟着燕皇上了宸亲王府的马车去往江南,临出城的时候隐约听到望川楼的方向有钟声响起,望川楼上的钟只有在帝王驾崩之时才会敲响。
钟声一声比一声洪亮,唤彻整座上京城,单喜听得心惊肉跳,坐在他对面的燕皇却是敛目靠着马车,神色无比宁静。
几日功夫,一行人到了江南宸苑,燕皇一下了马车便直接去了恭仁皇后陵墓祭拜。
此时,大燕上下正举国大丧,以祭天启帝驾崩。
天启二十年,燕皇驾崩,新帝登基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向西楚提出和亲,以促进两国邦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