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颅,他们有心反抗,可是地上的尸体告诉他们,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们惹不起,但是如果就此臣服,他们又心有不甘,于是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名管事的老妪。
老妪脸上的神情非常复杂,似怀念,似痛苦,似明悟,似挣扎,过了好半天,她才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闭上双眼无力地说到:“我们打不过大人,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郝英俊冷哼一声,嘀咕道:“都是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既然决定了臣服于郝英俊,这些村民只好含泪收拾了行礼,离开他们的家园,心怀忐忑地跟着郝英俊来到了雪山山脚。
当看到面前那片碧波如海的稷田之时,很多村民露出了惊疑的表情,在他们的印象里,这里曾经只是一片荒野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植物?而且这些植物看上就郁郁葱葱的,好像是被人精心栽种的。
这时候,村民们突然看到了远处正在不停地收割着稷穗的魅拔,他们的脸色迅速大变,很多村民马上掏出了武器,跑到队伍前方严阵以待,妇女们则把小孩护到身后,神色慌张地拿着树枝木棒等武器四处观望,他们这时候已经忘了郝英俊曾说过他早已收服了这些魅拔,心里头只剩下惊恐和慌乱。
郝英俊翻了个白眼,快步走到那群魅拔面前,大声问到:“怎么样,收割了多少了?”
魅拔们听到他说话,纷纷直起身来,这时他们也发现了郝英俊身后的人群,顿时所有的魅拔都丢下了手里的石镰石斧,张牙舞爪地狂吼着扑了上来,他们对人类的仇恨,一点也不比人类对他们的敌视少。
郝英俊冷酷地扒开枪栓,对着天空猛地放了一枪,然后大喝道:“你们干什么,要造反吗?”
魅拔们这才冷静下来,佝偻着腰身的斗魁走出来,低着头对郝英俊说到:“不是的长官,我们只是一时没控制住自己。”
郝英俊点点头,冰冷地说到:“以后这些人就是你们的邻居了,他们暂时住在山脚下,稷田的事情交给他们去打理,你们负责照顾好那些小孩子就行了。”
魅拔们满怀恨意地瞪了一眼眼前的这些人类,转过头嘶吼着离去了,郝英俊一指地上的稷田,对那些村民说到:“这些田,以后就归你们管了。”
此后几天,村民们在稷田旁边安扎下来,郝英俊为他们设计了村落和住房,又组织人手开采了很多木材,仅仅数日之后,一个崭新的村落便在雪山山脚下拔地而起。看到这个干净而整齐的村落,村民们眼中充满了期望和喜悦,对郝英俊的抵触也不再那么强烈了,特别是郝英俊真的实现了他的诺言,让他们顿顿都有饭吃,虽然他们不明白这些稷米为什么煮熟之后特别香,但是只要能吃饱饭,就是上苍对他们最大的恩赐了。
郝英俊费尽心机找这么多人来当然不会只是种稷子,他又陆续让妮罗们寻找到了很多其他的可食用植物,其中有菽、黍、麦等传统的五谷杂粮。菽,是豆类的统称,大多数时候指的是大豆;黍,就是俗称的黄米,现在多用来做馒头;麦就更不用说了,面粉的主要来源之一,一说起面粉,郝英俊就想到面条,想到面条,他就想起了家乡重庆的小面,那酸中带辣的味道……哗,口水都流下来了,不行了不行了,郝英俊整日里盯着那些小麦,只盼望它们赶快成熟。
最让郝英俊高兴的是,妮罗们居然还找到了后世在南方少产的粟,北方人大多称粟为小米,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谷穗大并且毛长时颗粒大的粟另有一个别称,叫做高粱。至于高粱可以用来干什么,不用我说了吧?
除了稻,五谷算是找齐了,郝英俊一张老脸笑得比菊花还灿烂,有了粮食,又有了人手,他的霸业眼看是指日可待啊,什么,你问我什么霸业?不好意思,打错字了,是爸业……
看到郝英俊天天脸上挂着笑容,连带着陌野的笑容也多了起来,他天天游走在那些人类小孩和小魅拔中间,安抚他们的情绪,化解他们的纷争,没过多久,陌野就成了名符其实的孩子王。
唯一让陌野担心的就是,那些人类严防他们的小孩上山和小魅拔们接触,而成年魅拔也对人类的小孩充满了嫉恨,若不是有郝英俊的强力压制和陌野的极力斡旋,双方的矛盾早就爆发出来了。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陌野心里充满了无奈,只能找到郝英俊问计,郝英俊摸了摸后脑勺,双手一摊说到:“这种仇恨累积上千年了,一时半会儿哪有啥子办法化解?我们只能慢慢开导,等他们相处久了,隔阂自然就消失了,到时候情况会变好的吧。”
陌野点点头,遗憾地说到:“可惜那些人类不允许他们的小孩上山,否则小孩子在一起更容易熟络,也更容易忘记仇恨。”
言者无心,闻者有意,听到陌野这么一说,郝英俊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开心地捧着他的脸赞叹道:“我儿子就是聪明,我早该想到,办个幼儿园,不但能把小孩儿们集中起来照顾,还能让他们互相了解,互相融合,等这些小娃娃长大了,他们之间的仇恨不就化解了吗?”
陌野听到郝英俊的话心里也非常高兴,他虽然没听说过什么幼儿园,但是这三个字通俗易懂,他只看字面就能明白,如此一来,的确是让人类和魅拔的融合跨近了一大步。但是他还是有点担心,出声问到:“可是如果那些人类和魅拔都不同意该怎么办?”
郝英俊面上浮出一缕讥笑,胸有成竹地说到:“我的地盘,我做主!”
办幼儿园的计划果然遭到了人类和魅拔们的一致抵制,但是郝英俊一意孤行,差点儿把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幸好天狗一出,万籁俱静,魅拔和人类都安静下来,郝英俊觉得“关门放狗”这句话真是富含人生哲理,它告诉了我们,在绝对的强权面前,任何暴动派都是纸老虎。
想到这里,郝英俊发现最近对天狗是越来越满意了,有了这么一个打手,省了他多少烦恼啊!他在考虑是不是真的要给天狗加一点儿“一日丧命散”了,万一哪天这个手下头号打手想不开跑掉了,他岂不是要少很大一块助力?
天狗看到郝英俊在它身上扫来扫去的鬼祟目光,背上无端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不知道郝英俊正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是跟着这个主人越久,它就感到越是看不透对方,明明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偏偏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难不倒他,每天都能看到他活力充沛地四处乱窜,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感到棘手和软弱,时间越长,天狗开始越佩服这个粗鲁的家伙了。
如此平淡而又忙碌的日子又持续了半个多月,在郝英俊的指挥下,设在山谷中的幼儿园总算是建立起来,但是人类不放心让他们的孩子和成年魅拔呆在一起,于是郝英俊只好把这些成年魅拔打发去山坡上放牧,不到晚上不准回来。
放什么牧?藏马鸡,白腹锦鸡,这些都是日后玉龙雪山鼎鼎有名的国家珍稀保护动物,不过郝英俊已经抢先一步下手,把它们变成了家禽。另外还有一些岩羊和牦牛,郝英俊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日后玉龙雪山上有没有,但是现在倒是不少,以前都被魅拔们当成了食物,现在则被他们抓起来圈在一起喂养,用作肉食储备。
有鸡有肉又有粮食,眼看着高粱成熟了便可以酿酒,郝英俊这小日子儿过得叫个舒坦呐。每天上午挂个葫芦装点儿白开水去幼儿园逛一圈,教教小孩子们认书写字,然后下午到农田里去转一圈,陪着妮罗或者村民们聊聊天打打屁,这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了,他差点儿有了乐不思蜀的感觉。
但是这种情况落到陌野眼里,他却有些开始着急了。上次两人逃进无尽林海之时,郝英俊曾说过一定会为他报仇,可是眼见着时间这么一天天的流逝了,郝英俊却整日里游荡在山上山脚,没有半点儿动静,他如何能不越来越心烦意乱?
于是陌野这天便在山脚处叫住了郝英俊,吞吞吐吐地询问到:“干爹,我们都已经安定下来这么多天了,您准备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去点苍山?”
郝英俊面色一整,严肃地问到:“你真的想回点苍山吗?”
陌野咬牙点点头,没有说话。
郝英俊抿了抿嘴角,认真地说到:“你要想好了,火箭筒可不是自动步枪,想打谁就打谁,一发炮弹下去,就像那天那颗手雷一样一死一大片,你和苍冥派的仇,有这么深吗?”
陌野睁大了眼睛,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当日里那颗手雷爆炸时的悲惨景象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中,那满地的残肢断臂,那满山的哀嚎呻吟,突然从记忆深处钻了出来,牢牢地揪住了他的心,让他莫名心悸。
正在陌野犹豫不决的时候,远方忽然传来一声清啸,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之中。这个身影离两人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不过从声音判断,应该是个女性,她就好像一颗白色的小点,飞速地向玉龙雪山靠近,身形越来越清晰,声音也越来越高亢。
等到两父子能看清那个女子的面容时,才发现她和普通的人类并不一样,这个女子面如淡玉,肌肤柔滑细腻,双眼带着一点微微的海蓝色,脖颈修长,身材甚高,比陌野还要高半个头,最特别的是她的额头,竟然有一双玉质般的水晶小角伸了出来。这双小角长在她的额头两侧,不但没有破坏她的容貌,反而让她看起来更加英姿飒爽,更加顾盼生辉。
这个特别的女子手里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看到山脚的大片田野之时,她的脸上充满了震惊,嘴里轻声呓语到:“怎么回事,半年没回来,这里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等到她发现站在田野边上的陌野和郝英俊之后,脸上的讶异之色更加浓厚了,不敢相信地呢喃到:“居然还有人类,难道山上那群笨蛋都死光了吗?”
看到这个女孩径直往田地里走去,陌野急忙喊住她道:“这位姑娘,请不要踩踏田地,如果要过路,麻烦多绕两步。”
那个女子不屑地瞪了他一眼,毅然选择了一脚踏进田里,霎时间无数的蜜蜂从田野中间飞了出来,嗡嗡地聚向了那名少女,蜜蜂们背上的妮罗轻声的叫唤着,就好像女子踩的是她们的身体似的。
女子被这股阵势吓了一跳,急忙退回平地,警戒地望着那些蜜蜂,等看清楚它们背上的妮罗族人之后,她惊讶地呼到:“好可爱!你们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在雪山下捣乱?”
“捣乱?”郝英俊越众而出,走到那名傲娇的女子身前,指着地上的脚印说到:“捣乱的好像是你吧,小丫头?”
“哼,我不叫小丫头!”傲娇少女飞扬的抬起头,鼻孔俏得比郝英俊还要高:“请叫我云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