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你的母亲,而你,是被她抛弃了三十年的亲生儿子!”
解诨的话立刻震惊了全场。
斗魁一脸的难以置信,过了半晌,他才结结巴巴地问到:“你说的都是真的,她真的是我的母亲?”
解诨心头冷笑,不过面上却不露声色,肯定地回答道:“当然,这件事三十年前很多人都知道,你可以随便问他们!”
斗魁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其他村民,这时候一部分年长的村民终于记起来,原来当年陶知确实在被山精强暴后生下了一个猫头鹰脸的怪胎,后来在村民的劝阻下她将这个婴儿扔到了雪山脚下,哪知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婴儿不但没死,反而被魅拔们救了起来,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真相大白!村民们自动脑补了之后的续集,这个婴儿长大之后,偶然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出于对抛弃自己的生母的刻骨仇恨,他悄悄的杀掉了自己的母亲,幸而苍天有眼,有人看到整个事情的经过,于是凶手即将被绳之以法,而逝者也终将得到安息。
村民们彻底的愤怒了,他们不依不饶地叫嚷着,要把那个残忍地杀害自己母亲的凶手施以火刑,唯有如此,才能使他受到应有的惩罚,若是让这样的凶手逃脱,那将是天理不容,罪恶昭彰。
斗魁一下子便慌了神,他被村民们的激愤吓住了,无奈之下将目光转向了陌野,这时陌野却在观察那个作证的证人。
这个证人正是解诨,这件事其实也是他一手策划的。
杀掉一个毫无防备的老妪,并没有太大的障碍,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些接受她领导的村民们的反应。恰好解诨又知道了老妪的秘密,于是他才精心设计了这场栽赃嫁祸的诡计,不但顺利除掉了老妪陶知,还将村民们的仇恨转嫁到山上的魅拔身上,如此一箭双雕之计,让他颇为自得。
而人在得意的时候,难免会露出一些无法自抑的情绪,恰巧在解诨自认为得计的黠笑那一瞬间,陌野的目光扫到了他面上这股诡异的表情,于是心细的陌野留了个心眼,不动声色的开始观察起这个“目击者”,果然被他发现,当村民们愤怒地叫嚣着要杀掉斗魁之时,这个猥琐的家伙露出了不屑的嘲笑,还夹杂着一些自满的骄狂。
陌野忽然想起那天夜里陶知对他说的话,有时候,一句话便可以让人记住一辈子,甚至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和习性。陶知对他说,他遇事太不冷静,总是下意识的便开始退让,因此才能让瞿白步步紧逼,最终吃了大亏,陌野回山之后一直在苦苦思索,当面对突发困境时,他应该怎样应对,怎样才能做到不慌乱,认真的分析和解决问题。如今又一个突如其来的困难局面摆在了他的面前,陌野觉得这是自己最好的机会,他必须让自己变得坚强和成熟。
面对村民们的群情激奋,陌野强压住心头的慌乱,开始思考如何破解目前的局面,没过多久,他忽然扬起双手大声喊到:“大家静一下,静一下,请听我说。”
村民们虽然抢了陌野父子的田地,但是郝英俊在他们心中的阴影仍然未曾完全散去,所以看到陌野举起了手,所有人都停下了谩骂,静静地等待着看他有什么话说。陌野环顾了一下全场,大声地说到:“这位村民说看到斗魁杀了阿奶,我想问一下,你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解诨皱了下眉头,不假思索地回答到:“昨天晚上。”
“晚上什么时候?”陌野继续追问,解诨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能含糊其辞地回答到:“大概是鸡鸣之前,那时候我起身小解,正好看到有个黑影从陶知首领的房中窜出来,当时我没有在意,后来听说陶知首领被杀害了,我才想起来就是这个家伙,他的脸我看得一清二楚。”
“你撒谎!”陌野忽然用手指着他,语气肯定地说到:“鸡鸣之前,我们为了布置陷阱好在白天抓一些白雉来做食物,很早就已经上山了,那时候斗魁一直都在我们身边,他怎么可能去杀人?”
解诨一下子露出慌乱的神色,不过他甚为狡猾,眼珠一转立刻镇定下来,兀自狡辩到:“你们都是跟他一伙的,当然要帮他说话!反正我没有看错,的确就是这个家伙杀了陶知首领。”
他倒也是机灵,并没有露出马脚,其实他真的猜对了,陌野的确在撒谎,布置陷阱的事是昨天黄昏的时候,陌野这样说,只是为了诈他一下,但却被他死死咬住了陌野跟斗魁的关系,使得大家都无法判断他们两人谁在说谎。
不过没关系,陌野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机会,于是他盯着解诨冷静地说到:“你说我在撒谎,可是昨天那件事,只有你一个人看见,我又怎么知道不是你在欺骗大家?或许陶知阿奶就是你杀得呢?说,是不是你!”陌野说这段话的时候,为了增加解诨的心理压力,故意面目狰狞地往前踏了一大步,解诨果然心虚,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而后他发现了这其中的不妥,急忙稳住身形辩驳到:“你不用狡辩,我们还在陶知首领的床头发现了一根绒毛,明明就是这个斗魁脸上掉下来的!”
陌野看了看他们拿出来的那根类似猫头鹰脸毛的绒毛,发现的确和斗魁脸上的绒毛很相似,但是他早已经认定了解诨,心里瞬间便有了主意,不屑地说到:“这种绒毛只要有猫头鹰的地方就能找到,哪里能够成为证据?况且斗魁早已经成年,毛发都变得坚硬了,哪里还有这样柔软的细绒?这明明是从年幼的猫头鹰脸上拔下来的,你骗不了我们!”
解诨额头顿时渗处几滴冷汗,他扫了一眼,发现围观的村民全都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自己,连忙手舞足蹈地争辩到:“你胡说,这件事明明就是那个斗魁做的,你想替他掩饰,你们俩都是一伙的!”接着他又将目光转向村民们,大声的疾呼到:“我们抢了他们的田地和牲畜,肯定是他们恼羞成怒,所以让人杀了陶知首领,大家不要被他们蛊惑了,他们说的话全都不可信。”
陌野冷冷地打断他道:“我们就算要杀,也要先杀瞿白,陶知阿奶是最早投靠我干爹的部落首领,我们为什么要杀她?你分明就是在狡辩,这件事肯定是你做的!”
解诨神色间已经隐隐有了崩溃的迹象,拼命的挥舞着双手喊到:“他们在说谎,大家不要相信他,我和陶知首领无仇无怨,我怎么会杀她?这些家伙肯定是怨恨我们抢了他们的东西,要把我们全部都杀光,陶知首领只是第一个,如果我们不反抗,以后大家都会被他们一个个的杀掉!大家不要听他的,我们马上把他们都杀光,这样村子里以后才能平平安安!”
听到他的鼓动,有些村民似乎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把暧昧的目光投向陌野等人,陌野心头“噔”的一下,立刻示意魅拔们开始往山洞内后退,一边后退他一边警戒地说到:“这件事还没有查清楚,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还有,我干爹随时可能回来,你们最好考虑一下后果。”
听到郝英俊的消息,那些蠢蠢欲动的村民立刻安静下来,人的名,树的影,郝英俊虽然暂时不在了,但是他和天狗的凶名依然在村落中流传,这里有不少村民都是被天狗强迫搬来雪山山脚的,当初那声“关门放狗”至今让他们记忆犹新。
如此一出追查真凶的大戏终于落下了帷幕,解诨虽然没能鼓动村民和魅拔们闹翻,但起码除掉了瞿白的心头大患,立刻获得了瞿白的重用,一时间风光无限;而陌野虽然没能把这个虚伪的家伙揪出来绳之以法,但他起码保住了斗魁,倒也算是没有落在下风,而唯有那名老妪陶知的死,却让陌野一时间心乱如麻。
当夜在陶知家中,陶知不但点醒了陌野,还给了他一种亲人般的感觉,这让陌野非常难忘,这种感觉就像当年璇玑谷主给陌野的感觉,是对长辈的那种孺慕,是祖孙间浓浓的亲情,在郝英俊离开之后,陌野对这份感情尤为珍惜。可是这份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没等他和陶知好好的熟悉,却已经听到了她的死讯。
更重要的是陶知答应要帮助他拯救阿九,如今陶知突然被害,他也瞬间失去了最大的倚仗,心里头立刻就茫然起来。
之后几日,陌野一直试图进村去打探陶知的消息,可是村民们对他开始有了警戒,而且瞿白对村子的掌控日益增强,陌野不敢随便进入村子,所以只能得到一些零散的消息片段。
陌野并不死心,悄悄地在村子周围继续巡视,他相信陶知当晚对他说的话,村里子肯定还有很多对瞿白不满的人,失去了陶知,他还可以找这些人帮忙,只要知道了阿九被关在什么地方,他就可以组织人手去抢救她。
这天清晨时分,陌野又独自一人来到了村子外面徘徊,他悄悄地躲在一片草丛中,打量着村子里的情况,却意外的发现村中似乎起了争执,一大群人骂骂咧咧地手持木棒石器,对另外几个人开始殴打驱逐,仅仅过了十几息的时间,那几个被殴打的人便被赶出了村子,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陌野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这些人他都认识,正是后面几个搬迁过来的村落的首领,这些人里面有老有少,但无一例外都是女人。这时候原始村落还是以母系氏族的社会体系存在的,村子里的首领自然也全都是女人。
可是这些往日里声望卓著的女性首领,如今却被人赶小鸡一样赶了出来,村子里很多村民虽然露出了同情的神色,却没有人敢出头为她们说一句话,陌野立刻感到了一阵恻然,瞿白终于动手了!
将这些往日的村落首领赶出了村子,只能说明一件事,那便是瞿白在村中已经拥有了一手遮天的能量,即使是这些德高望重的首领,也不再被他放在眼中,所以为了排除异己,他把她们赶鸡崽一样撵了出来,只是为了借此宣示他的权威,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陌野心里泛起一丝悲凉,这些女人虽然可怜,但她们的下场也算是自作自受,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当初要不是她们联合起来试图夺取陌野的田地,怎么会让瞿白这个坏人趁机崛起?如今她们的贪婪终于得到了报应,却已经是悔之莫及,连容身之所都失去了。
陌野长叹一声,看着这些女人在地上哀哀哭泣,心中终于泛起一丝不忍,露出身形缓缓走到了她们身后。
发现了突然出现在身旁的陌野,这些女人神情一愣,顿时止住了哭泣,但是几乎所有人脸上都露出羞愧的神色,只是对着陌野默默旳一拜,然后起身万分不舍地往村外走去。
陌野见她们一个个面若死灰,怕是已经产生了绝望的心思,于是忙在身后叫到:“你们等一下。”
那些女人回过头来,眼中露出了迷惑的光芒,陌野思量了一下,柔声说到:“你们先跟我回山谷去吧,从现在开始,我们都有了共同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