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云兮再一次回到房间的时候,看到郝英俊还在奋笔疾书,又一缕清晨的阳光照射到他的身上,此刻的他看起来犹如一个迟暮的帝王,随神色疲惫,却仍在为他的江山做着最后的规划。
云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涌出这样的想法,这种想法让她觉得非常心慌,于是她悄悄走到郝英俊身边,低声唤道:“坏蛋,你一晚上都没睡吗?”
郝英俊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头也不回地答到:“昨天睡了一整天,用不着再睡了。”
云兮默然无语,想起他除了昨晚喝了一碗稀粥,什么都没吃过,于是又起身去为他准备早餐。
待到云兮再次端着热腾腾的稀粥和馒头回来的时候,郝英俊已经把那份“五年计划”完成了,他正双手托着那块兽皮,仔细的查阅着其中是否还有纰漏。云兮将早饭放在他桌旁,然后好奇地问到:“你写的这是什么?”
郝英俊撑着带血丝的双眼回头对她笑了笑,难掩倦色的回答:“这是我关于以后雪山上下的一份五年规划,有了这份规划,以后我们做事就有章程可以遵循了。”
云兮疑惑的伸过头,看到那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虽然很多地方她看不懂,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发出了疑问:“为什么你的这个规划里,大多都是讲那个什么军队和制度?”
郝英俊叹了口气,语气中隐含着一丝自责答到:“这次兽群屠村的事情给我很大的触动,我现在才明白毛老人家说的那句话,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再先进的生产力和技术,没有足够的武力保护,始终都是无根的浮萍,经不起风吹雨打。我打算迁移更多的人类过来,教会他们使用冷兵器进行战斗,等到人类什么时候有了军队的概念,他们才算真正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
云兮对他的想法不置可否,却更关心他的身体,于是劝慰到:“你又是一晚没睡,吃完饭先去休息一下吧。”
郝英俊摇摇头,强打着精神说到:“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处理完,我得先去把这件事做完,给村民们一个交代。”
在腾蛇和郝英俊做出三日约定的时候,云兮已经昏迷过去了,所以她并不知道郝英俊说的是什么事,但是他看到郝英俊一脸的固执,知道此时劝他不得,只得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任由他走出了木屋。
为了方便郝英俊杀它,腾蛇一直停留在森林边缘,当郝英俊找到它时,它正在对着波浪一般的田地发出感慨。一看到郝英俊走过来,它眼中立刻浮起一丝期冀,嘴里却毫不留情地嘲讽到:“怎么样,你现在才想到办法?”
郝英俊同样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应道:“办法一直都在,就看你敢不敢去送死。”
腾蛇哈哈笑到:“我等这一天等了三百万年,你不用怀疑我的决心。”
郝英俊面无表情,冲它招手道:“你跟我来吧,我保证让如你所愿。”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田地,这时候腾蛇突然发话道:“你知道吗,我一看到你的时候就发现你与众不同,那时候我就在想,你是不是就是那个能让我获得解脱的人,等看到这些田地之后,我更加确定了,你肯定会有办法解脱我的痛苦,你会让我失望吗?”
郝英俊本来心中一直对腾蛇充满了愤恨,但不知为何听到这段话后,他心里却涌起一股悲凉,三百万年的孤寂,无数次历经爱人的离散,腾蛇的这种痛苦他并没有尝试过,但却能很容易体会,或许这就是为什么腾蛇对一切都不在乎的原因,生命,生死,在它看来都只是一种折磨,它要求的只是一死,让自己得到彻底的解脱。
就让我送你一程,顺便也为村民们要一个交代吧!郝英俊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在前面继续带路。
两人很快来到了熔铁炉旁边,因为昨天的一场惨祸,所有的村民都已经回到村落里去了,熔铁炉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郝英俊考虑了一下,向腾蛇征询道:“你介不介意让那些村民看看你死去的样子?”
腾蛇无谓地吐了吐蛇信,随意道:“我无所谓,只要能死,谁来看我都不在乎。”
郝英俊点点头,高声喊来了天狗,不一会儿,村民们就陆续上山来了,连负屃和祸斗四人也一起被叫了过来。
看到腾蛇,村民们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但是那份恐惧之中,却又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他们不明白腾蛇为什么会和郝英俊站在一起,但是这丝毫掩盖不了他们对腾蛇欲杀之而后快的心情,近半数的村民无辜枉死,全都拜这条所谓的“仙兽”所赐。
见到村民们慢慢聚齐了,郝英俊这才开腔高喊道:“我今天叫大家来,是为大家讨还一个公道,今天,就在这里,我将会杀掉这条腾蛇,为所有死去的村民报仇!”
周围的人群大部分都愣住了,因为前天腾蛇收回杀手锏的时候,全部村民都已经昏迷了,所以除了负屃等四人,很少有人知道郝英俊和腾蛇之间的约定,可是现在看看腾蛇明明没有任何被挟制的模样,却心甘情愿的站在这里等死,让村民们茫然无措,难道真是因为郝大人有通天彻地的神威,所以让这条该死的怪蛇自动臣服了?
想不到其他可能的村民立刻将郝英俊视为天人,他们纷纷交头接耳发出了惊讶的赞颂声,这股声浪越来越大,最终汇聚成一片滔天的呐喊:“大人威武!大人威武!”
郝英俊满意地点点头,作势让大家安静下来,旁边的腾蛇虽然被他利用了一把,但它对死亡之外的事情根本就不再关心了,倒也没有戳穿他的意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演了这出大戏。
等到声浪平息之后,郝英俊才额首对众人说到:“现在我要把这条腾蛇送进熔铁炉中,让它和铁矿一起融化,你们谁去帮我拉些铁矿石过来?”
不等他说完,周围的村民立刻一哄而散,所有人都使出了吃奶的劲往矿堆上冲去,哪怕能够丢一块铁矿进熔炉,他们也算为亲人报了一份仇,这些村民如何能不争先恐后?
看到村民们的举动,腾蛇忽然翘起嘴角冷冷地自嘲道:“看来这次我想不死都不行了。”郝英俊斜了它一眼,感叹道:“如果当年天上还剩下一个窟窿,也许你现在也应该是受人尊敬的仙兽了。”
腾蛇脸上第一次泛起一种苦涩的表情,似微笑似痛苦地呢喃道:“如果真有如果,我又如何会承受这三百万年来的痛苦?只希望这次能藉这你的手,把这一切都终结了。”
郝英俊扬眉道:“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堆积如山的铁矿石很快被村民们投入了熔铁炉之中,郝英俊对祸斗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放火了。祸斗脸上带着一丝疑虑,却并没有质疑郝英俊,而是猛得吸了一口气,将最炙热的火焰喷射到那些铁矿石上,顷刻间,铁矿石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成了一滴滴黑色的液体。
看着这些热气腾腾的液体,大部分的村民虽然已经见识过很多次了,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那股逼人的热浪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
可是腾蛇对此却并不满意,它疑惑地向郝英俊问到:“你的意思,莫不是想用这炉铁水来熔炼我?可是你要知道,就连祸斗的火焰直接烧在我身上也无法将我杀掉,这些铁水能有什么用?”
郝英俊哼了一声,不愿跟它过多解释,铁水浇身,带来的不仅仅是滚烫的温度,还有一连串连郝英俊都说不明白的化学反应,能杀死腾蛇的,并不是那滚烫的铁水,而是基于物质的基本原理所变化出来的那些化学反应。
这些道理,就算说了腾蛇也不会明白,所以郝英俊只是胸有成竹的回答到:“你尽管放心的跳下去吧,杀不了你,我下去陪你。”
腾蛇见他信心满满,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待到铁水翻滚着冒出一个个热气腾腾的气泡之后,它用眼光瞄了一下郝英俊,郝英俊点头示意它可以下去了,于是腾蛇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那激荡的力量瞬间溅起满地的铁水,浇得周围的黄土兹兹发响。
果然,最初的时候腾蛇的身体和之前被法术攻击一样,不断地被腐蚀然后再恢复,如此剧烈的疼痛,却丝毫不能引起它的动容,但是没过多久,那些郝英俊都不明白的化学反应产生了,腾蛇的肌肤渐渐不再能够恢复如初,越来越多的白骨露了出来,就连早已经对疼痛麻木的身体,也情不自禁地开始在铁水中翻滚,哀嚎,它浸入铁水中的身体,逐渐变成了一缕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之中。
直到周身的白骨都被腐蚀干净之后,腾蛇露在铁水之外的头颅终于露出了一种扭曲却解脱的表情,它的眼角竟然浸出了几滴泪水,此时眼中早已经没有了悲伤、暴戾等任何负面情绪,反而换成了一种平和,待到头颅沉入铁水中的前一秒,它的头颅转向郝英俊,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郝英俊紧咬双唇,一言不发。
周围的村民亲眼目睹如此惨烈的死法,心中除了有一股快感之外,却也涌出一股悲凉,生如夏花之绚烂,却命如薄缟之苍凉,腾蛇的这一生,的确是让人不得不发出一声叹息。
可是此时熔炉内的化学反应还没有停止,等到腾蛇的头颅也变成皑皑白骨之后,翻滚的气泡忽然变得更加凶猛了,铁水池中如同煮沸的开水一般开始了一种不正常的涌动,袅袅上升的水汽变成了股股黑气。而后池中的铁水开始拼命的收缩,干涸,一眨眼渐,就变成了一团篮球般大小的圆球,最奇怪的是这团圆球完全由液体凝结而成,却丝毫没有散开的迹象。
“这是……”郝英俊的脑中蓦然一亮,发了疯似地跳下铁水池中,飞快地捞起了那团液态金属圆球,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操起铁锤开始在打铁炉上乒乒乓乓地敲打起来。
这一敲就是三天两夜,待到郝英俊停下来后,那团金属圆球已经被他打成了一柄短剑和一柄匕首,短剑如一泓秋水,亮可照人,匕首如一弯银月,锋寒刃利,二者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兵器,浑身都透露出一股肃杀的气息。
负屃等人非常好奇,纷纷询问这两把武器的来由,郝英俊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得意的回答到:“这两把武器,都是由腾蛇的精气所化,我给它们取名,一把叫干将,一把叫莫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