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夷婆牵头召开的这次准备罢黜少典族长之位的大会,就在上次他们举行每月聚会的那件小木屋内举行。
除了上次那些首领之外,其他部落的族老宿耄们也在受邀之列,因为罢黜族长是一件事关全族的大事,必须要让这些德高望重的老者们来参与。
与上次相比,这次夷婆等人胸有成竹,连脸色都比之前光亮几分,因为他们不但找到了替代少典的人选,而且这个人选还肯定能够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
见到少典之时,夷婆满面红光,不无得意的说到:“少典族长,想不到我们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真是令人惋惜啊。”
“哦?”少典脸上挂着一抹讥讽的神色,淡淡的说到:“上次我记得夷婆首领说这只是一个玩笑,没想到才过了没几日,夷婆首领又出面准备弹劾少典,莫非夷婆首领在先天八卦秘法中,最先学会的便是这变脸的功夫吗?”
饶是夷婆脸皮再厚,也抵不住这样的嘲风,他讪讪的一笑,尴尬的说到:“少典族长真是会开玩笑,哈哈,其实这件事本来夷婆也是不想的,不过拗不过众意,只得出面做了这个恶人,还望少典族长千万不要记恨在心,要知道,夷婆这样做,全都是为了九黎一族,其心可鉴啊!”
少典真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人,当下也不愿跟他在继续斗嘴,大袖一挥昂然从夷婆身前走过,留下夷婆尴尬的陪着笑脸矗在原地,眼中却闪烁着怨毒的光彩。
一群人坐定之后,大会便算正式开始了。因为之前吃了一顿暗讽,夷婆这次总算没有第一个出来作祟,代替他出面的是他的好友偃师。
偃师也和夷婆一样,不甘心蛰伏在少典之下,不过他脑子更简单,常常被人当枪使,这次他抢先出来说话,其实也是夷婆挑唆的结果。
目光扫过在座的众人,偃师得意的说到:“诸位,我们今天召开这次大会,目的便是为了讨论我们新任族长的事情。少典族长虽然在任时做得很好,但是他在私德方面有些问题,很多族人都对此提出了意见,经过我们几位首领的讨论,一致认为少典首领已经不再适合担任族长之职,所以我们接下来要讨论的,便是由谁来接替这个位置,继续领导我们九黎一族发展壮大。诸位如果有什么意见或者是提议,可以尽管提出来,我们今日畅所欲言。”
他的话让少典的脸色瞬间变得铁灰,不过还没等他说话,他身旁的轩辕已经站出来替他鸣不平到:“偃师首领,我想问一下,我父亲的私德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又是哪些部民感到不满,想要将我父亲赶下台?”
偃师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胜券在握的说到:“我知道这样说,对少典族长多少有些不公,不过九黎一族向来是公平公开的,轩辕贤侄既然有疑问,我就让族人们来替你回答。”
话音落下,他轻轻拍了拍手,木屋中鱼贯走进来十数名部民。这些部民轩辕全都认识,都是各个部落中的成员。
只见其中一个领头的病怏怏的瘦子出来说到:“少典族长曾经颁布法令,严禁部民之间相互残害,可是他女儿商参上次却带来一大群人来把我家砸得稀巴烂,还把我打伤了,你们看,我至今还没痊愈,走路时还会咳嗽呢。”
这个家伙轩辕和少典都认识,是烈山部的一名部民,他说的虽然是事实,却不是事实的全部,商参之所以会带人打他,是因为他和羲和氏的一名少女私合,事后他又将那名少女抛弃,少女一怒之下投湖自尽,商参等人看不过眼,才冲进烈山部将他打了一顿。这件事后商参也受了重罚,虽然没有像上次那样被少典吊起来打,可是也被关了至少半年,而且当时出手的不止是商参,还有很多少男少女,就连烈山部里也有人看不过眼,跟着踹了他几脚,这家伙的话,十成最多只能信三成。
可是在座的这些首领心中都抱有其他目的,当然不会站出来为少典开脱,因此这个部民的话,基本也就坐实了少典处事不公,给自己女儿特权的名声,对少点来说,这是一个无法挣脱的打击。
而偃师等人的准备还不止如此,在那个病怏怏的男子之后,另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婆又站出来说到:“就是,族长大人,不是我说你,你那个女儿实在是太作孽了,上次我孙子在河边玩耍,她无缘无故将我孙子推到河里,差点儿没淹死,真是个祸害呀。”
这个老太婆说得倒没错,可是配合她斜眉斜眼的倒三角眼,一看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麻烦货,估计连谁走路踩了她一脚,她都会记恨一辈子的那种人。
实际上这件事的确是商参的不对,但是她也只是和那个小孩子开个玩笑,事后她很快就下河把那个小孩子救了起来,别说淹死,连脸都没弄湿,这种事也能算的上是祸害?
随着老太婆的开口,她身后的十数名部民全都跟着叽叽喳喳的述起苦来,说的无非也是商参曾经做过的那些顽劣的事情,虽然没有日后贵族纨绔子弟那般欺男霸女,明抢暗夺,但桩桩件件,说得多了,也让人觉得商参实在是个顽劣不堪、没有家教的女孩子。
少典和轩辕脸上同时泛起苦色,这个宝贝女儿(妹妹),从小就顽皮捣蛋,他们俩又忙于管理部族间的各种事物,的确是疏忽了对她的管教,等到他们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商参已经变成了一个“问题少女”。夷婆和偃师等人抓住这个痛脚,对少典穷追猛打,的确是让他难以招架。
但是少典这次也不是无备而来,他已经从陌野那里得到了锦囊妙计,只等这群家伙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时候,他自然会一举扭转乾坤,将这群家伙的美梦击得粉碎。
见到少典和轩辕的脸色,夷婆等人自觉如三伏天喝了一大桶冰水一般舒畅,这时候偃师再次得意洋洋的走了出来,装模作样的说到:“少典族长,你也看到了,这件事并不是我们故意针对你,实在是因为民愤难平啊。我看不如这样,你就主动辞去族长之位,我们对你女儿也不再追究,如此大家都能接受,岂不是一件好事?”
少典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却淡淡的问到:“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诸位。如果我辞职之后,你们准备让谁来接替族长之位?”
偃师跟众位首领对视了一眼,成竹在胸的说到:“我们准备推举神农长老来担任族长之位,少典族长,哦不,少典首领可有异议?”
少典额首道:“神农长老德高望重,更身具起死回生之术,在我九黎一族中广受爱戴,由他接任族长之位,的确是一个最好的人选。不过大家都知道神农族长向来喜欢游历名山大川,他是否愿意接受这个职位呢?”
“这点你不必担心。”偃师老神在在的说到:“我们已经一齐向神农长老请过愿,他同意接任族长之位。”
“哦?”少典脸上出现一丝异色,根据他对神农的了解,神农应该不会接任这个职位,为什么事情会出现变化呢?他细细思量了一下,疑惑的问到:“神农长老同意接任族长,是否还有其他条件?”
偃师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悄悄和夷婆对视了一眼,夷婆站出来朗声说到:“不错,神农长老说了,他继任族长之后,只挂族长之名,不履族长之实,具体的管理各个部落的事情,由各个部落的首领自行决定,他并不加以干涉,他的兴趣,更多还是在研究草药,救治世人之上。”
“哼!”少典脸色严峻的冷哼一声道:“简直是荒唐!如果是这样,那还要族长之位来有何用?九黎一族,向来亲如兄弟,团结一致,如今你们这样做,就不怕别人说你们存心搞分裂,破坏九黎一族的传统吗?”
“诶,少典首领,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夷婆一脸正色的说到:“虽然现在族长之权已经不再集于一人之手,可是我们九黎部落始终都是一个整体,大家若是有什么事,也都会协商解决的嘛。你看,若是如你一般继续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法令延续下去,不但会使族人心生不满,连各位首领也不愿支持你,又是何苦呢?”
少典双目圆睁,不甘的说到:“若不是我的那些法令,你以为九黎一族能发展到如今这般壮大?九黎内部有九个部落,种群各异,如果不以严明的法令来约束大家的行为,我可以保证,最多不超过一年就会爆发各种矛盾,最终落得个分崩离析,夷婆,偃师,你们可曾懂得这层道理?”
偃师和夷婆等人都被他不怒自威的气势所震慑,一时半会儿竟也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听到烈山部的首领姜应硬着头皮说到:“少典,这件事已经经过了八位部落首领的同意,无论你怎么争辩,也已经成了定局,你就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少典不屑的睨了他一眼,挺起胸膛朗声说到:“你说的不错,这件事事关九黎部族的生死存亡,的确应该由大家来决定。不过我觉得光是你们八个人,并不能代表大家的意见,既然要罢黜我这个族长,那就应该由全族的部民们一起来公投!”
“公投?”偃师等人面面相觑,听少典的意思,难道他准备让全族的部民全都参与到这件弹劾中来,让所有人一起来决定他的去留?
这时候夷婆等人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提议中其实包含了很大的私心,那些部民也不是傻瓜,如果他们知道了夷婆等人的目的,多半会反戈相向,让他们的美梦化作迷雾。
可是现在他们已经到了一个骑虎难下的境地,为了显示他们的公正公开,之前他们叫了许多族老宿耄来参与这次大会,如今当着这些老资历的面,难道他们敢反驳少典的话吗?如果他们不同意,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一眼就让人看穿了他们的心虚?
这一招真是毒啊!夷婆等人此刻连杀掉少典的心思都有了,也不知是谁替他出了这么高明的主意,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于绝境中一举扭转了乾坤,让夷婆等人的如意算盘全都打了水漂。
因为他们都知道,少典的行为虽然触犯了各大部落首领的利益,但是却相当受部民们的欢迎,因为他的公正无私,正是九黎一族能够团结发展的基础,之前他们费尽心机才找了那么几个和商参有嫌隙的部民来打击少典,如今在少典的提议面前,这几个人全都白唱了红脸,最终估计也只能泯然众人矣。
可是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夷婆等人退缩了,而且他们还藏有一分侥幸,论声望,神农和少典可谓不分伯仲,可是论起部民们对谁更亲近,少典总是以法令约束众人,神农却常常以救命恩人的形象出现在部民们面前,大家显然会更加支持神农。他们觉得只要神农参与这场竞争,他们就未必一定会输掉,只要神农能击败少典成为族长,他们的计划照样算是成功了。
这一场公投大会,居然逐渐演变成了神农与少典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