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港,是中州大陆东北方向最重要的商业港口,是连接海外大岛天山岛、蓬莱岛的交通要地。而且这里有一条最黄金的海路,那就是直通楚国雾港的航道。
不知道什么原因,中州大陆的航海业从来就没有兴旺过,也许是因为绵延无边的海岸线上很少有适合修建港口的地点,也许是因为中州的航海业,至今依然停留在近海航行的水平上。
正是因为稀少,所以才更加珍贵,这也就是雾港和温港繁荣的基石了。在温港人的眼里,千帆争渡、百货云集是很平常的现象,在温港城里最繁忙的官吏就是税务官了,这些最低级的官吏手里每日过手的税收何止百万。
这些税务官别看官位很低,不过面子可不小,在温港做生意的人们谁不要溜须这些亲自打交道的小鬼呢,人家手里稍微松一松,商人的荷包可就鼓一鼓了。
税务官的日子过的好不好,不用看别人,就看看东城最有名的达三爷就知道了,就那个腐败肚子,一般人就只能仰望了。
达三爷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税务官,可是脑子灵活,算账鬼精,算是税务官里的佼佼者了,这辈子达三就靠收税,就给自己弄了一套靠海边的三层小楼,甚至在小楼后面还有一块小小的花园。
寸土寸金的温港城啊,能有这么一处宅子,达三也算是人上人了。
可惜啊,突如其来的战火打破了这一切,二皇子的大军非说太子投毒害死了父皇,带着几万城防军造反了。
按说你造反就造吧,关我们小民百姓什么事啊,可惜古语说的好‘过兵如过匪’大战一起,那可就不是你能置身事外的了。
达三光荣的参军了,而且是把自己全部家产都贡献了之后,捎带把自己这二百多斤也都贡献出来了。
达三忘不了,当如狼一样的城防兵冲入自己家里后,任凭自己如何哀求都没有换来他们一丝的怜悯,古董、字画、金银、钱币,还有粮食,只要是值点钱的,全都被抢走了,万幸自己的媳妇和孩子正巧出城回娘家,这才算度过一劫。
达三原以为破财就会免灾,可是万万没想到,一条长索一栓,自己就光荣的参军了。达三只记得,当自己离开家的时候,那些被征调的民夫已经开始拆房子了。象达三这样石头建造的房子,正好是投石机最适用的炮弹啊。
钱没了,家也没了,自己这条命能不能活下去还两说呢。不过达三算是心术比较开的人,他只要一想到自己老婆和孩子能度过一劫,自己也就不怎么害怕了。
男人吗,能有个后传递香火,死了也算对得起祖宗了。
“疤瘌头啊,你别哭了,都三个多月了,你怎么还是哭个没完啊…”
达三今天心情还凑合,居然还劝劝身边的老伙计,同是税务官出身的疤瘌头。可惜疤瘌头连看都懒得看他,还是在那里抽泣。
这是一处临界的商铺,达三和疤瘌头加上四五个城防老兵,再配上几个强征过来的百姓,天天就这么和街对面的大皇子军队对峙,这阵势已经持续三个月了。
在这十几人的小队里,明显分出了三个阵营,几名老兵痞自然是老大了,不论是上面分来的粮食,还是搜刮来的粮食,他们都能吃第一份。
而达三、疤瘌头这类人嘴甜,有文化,关键还有点见识的,就是第二阵营了,汤汤水水的也能分一点。
至于那六七个苦力出身的百姓,说白了就是士兵抓来的炮灰,属于随时都可以吸收的那一类。
兵痞就是兵痞,残酷的拉锯战已经持续3个月了,可是这帮家伙依然天天嘻嘻哈哈的,浑然没把自己这条性命当回事。根本就不像疤瘌头那样,天天哭、日日嚎。
达三当然知道疤瘌头在哭什么,他不仅是哭自己的家财散尽,更是哭三个娇滴滴的媳妇的惨死。
疤瘌头忘不掉啊,那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冲到家里,抢劫财产还不算,居然还侮辱了自己的媳妇,几十个大头兵活活把自己的媳妇给折磨死了。
家破人亡已经是够惨的了,可是更惨的还在后面呢,当疤瘌头在城防军里装孙子混一条活埋,然后想找那帮畜生报仇的时候,最可笑的事情出现了。
原来那队士兵,早就在一个月前的一次战役中,全军覆没了。
这下疤瘌头可受不了了,当场如同一个泄气皮球一样,瘫软在地,再也找不到活着的方向了。
人生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懦夫终于鼓气勇气报仇的时候,却发现仇人已经全都不在了。
从那天开始,疤瘌头的眼泪就跟漫长雨季里的雨水一样,没有一天停止过。
今天也一样,配合着漫天的雨水,这个小子又开始哭了,哭的老兵痞们一个劲的心烦。直到有一个老兵走过来,狠狠踹了他一端,这小子才算消停了一点。
达三本来以为这下能清静点了,可是万没想到,疤瘌头走到商铺漏雨的角落,在那块房顶和半截墙壁都坍塌的角落里,他又开始抽泣起来了。
草,老兵现在也没脾气了,疤瘌头这小子宁可淋雨去,也要流那点马尿,你还能怎么办,也不能一刀杀了他啊。算了,大伙也懒得理他了,你哭你的,俺们聊俺们的女人。
正当大伙的筋骨被着绵绵细雨泡的发软的时候,突然异变突起,在街对面突然传来几声弓弦的崩响声,就在达三眼睁睁的注视下,一道黑色闪电刺破雨帘,划破疤瘌头的面颊,直直冲向那几名老兵痞。
那个刚刚踹疤瘌头的老兵还没坐好呢,现在屋里就属他的目标大,这道黑色闪电如同刺穿一叠烂纸,冲他的后心钻入又从前胸扑出,最后钉在了木柱之上。
“敌袭…他妈的是黑铁兵…”
“操…摸人头都派出黑铁兵了,钟离是要发疯吗”
老兵们乱哄哄的抄起武器,面对店铺大门组成了个简单的三角阵,嘴里还骂道。
“都别挺尸了,赶紧整队,一个个就是挨刀子的货,小心对面把你们脑袋割了去邀功…”
连打带骂下,七八名苦力加上两名税务官,终于站在了老兵身旁,准备迎接箭雨后面的敌袭。
老兵们都不傻,在温港的雨季里,空气异常的潮湿,普通的弓弩早就走了胶了,就连兽筋都已经泡软了。在这种鬼天气里,能出现弩箭袭击,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黑铁军弩。
谁都不知道钟离将军是怎么弄到这批古怪的军弩的,整把军弩全部是黑铁打造,就连弓弦都是黑铁拉丝然后拧在一起。这种武器威力巨大,而且不挑天气,一年四季都能发挥威力。
今天这道黑色闪电一出现,大伙就知道不好了。黑铁兵亲自来摸人头了,咱们能不能活可就难说了。
从街对面射来的弩箭并不多,仅仅就是十来根,可是就是这十几根弩箭,却把这些人的士气给压到了最低。
正当大伙屏住呼吸,焦急等待之时,突然一只黑色的大脚伴着巨响,一下子把店名给踹烂了,伴着雨丝,一个高大的黑色人影猛的扑入人群。
黑色的长刀在空气中急速挥舞着,割破了雨帘,飞溅出无数滴水珠。长刀横扫,才一个照面,两颗大大的头颅就被砍掉了,如同切豆腐一样的轻松。
冲来的黑铁士兵仅仅有一个,可是就这一名士兵就已经把满屋的敌人给压制住了。当两颗头颅落地之时,大汉左脚的黑铁战靴,在地上轻轻一扫,三名冲上来的民夫已经被扫倒了,其中一人的腿骨好像被踹断了,疼的满地打滚。
达三的大脑已经转的快要停机了,他不是没见过敌我双方摸人头,相反的是,在战局进入拉锯的这三个月里,每天都要发生无数次的摸人头战役。
达三的刀子也不是没见过血,他跟在大部队后面也曾经杀过几个落单者,当然大部分都是半死之人。
达三本以为自己的胆量已经练的很大了,就算比不过百战老兵,至少也比百姓强点。可是今天,达三真的是尿裤子了,他是吓的啊。
“这是什么怪物啊,刀子砍在他身上连点白痕都留不下啊…他手里的黑刀怎么那么快,连坚硬的头盖骨切起来都跟豆腐一样…”
“这难道就是钟离将军手下,精英中的精英,兵王中的兵王?这难道就是黑铁兵?他们身上的铠甲真的是觉醒者异兽打造的吗?”
达三是个聪明人,他的脑子转的比一般人要快的多,尤其是在生死关头,就算尿了裤子,他的脑子也没有乱过。
当黑铁兵一拳打碎最后一名士兵的头骨之时,英明的达三做出了最明智的举动。他双膝噗通跪地,嘴里大声喊着。
“英雄饶命…大侠别杀我,我是温港税务官我有房子有钱,还有秘密保管的官府暗库,我愿意全献给英雄…”
达三的嘴皮子真溜啊,这句话说完都不带换气的,还好他嘴皮子快,就在长刀停在在头顶一寸之处,他终于把话说完了。
那名黑铁大汉终于不动了,狰狞的面甲上面仅仅露着两个眼睛,死死的盯着达三不知道想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