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去山东河北出差,狗蛋的中午饭一般在分水岭吃,这是从二十年前开大车时养成的习惯。这也是许多大车司机去山东河北养成的习惯。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走惯的路、跑惯的腿、吃惯的嘴,经常在路上的司机,都会有自己的点,哪加油,哪吃饭,哪休息,几乎都是铁定了的。除非遇到大堵车,才会打乱自己的分寸。
分水岭的饭店多,家常菜,味道好,速度快,价格低,量大实惠。
近几年,许多饭店都盖成了二层小楼。服务设施都上来了,有的还能洗桑拿。更让许多司机心馋的,在一些饭店,又多了一项特殊服务。
特殊服务是由担负特殊职能的女服务员来完成的。有一些搞特殊服务的女孩子,有的在饭店提供服务。有的还可以陪大车司机跑车。大车司机是个苦营生,经常回不了家,整天到晚,脚踏离合器和油门,手不离方向盘,眼瞪得通红。身边有个姑娘陪着说说话,即使没有其他事件发生,也会心劲大增,解除一下长途开车的郁闷。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一切,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就是花心的代价。
分水岭的每个饭店前面,都有一个拉客的女人,有的是女老板,有的是服务员,有的是专职拉客女。她们不时地朝路过的车辆招手。主要是揽那些生客。
狗蛋和小秦常在这条路上跑,根本不搭理这些往各自饭店里拉客的招手女人。他俩有自己的吃饭老据点,那就是处在分水岭边缘的,较安静一点的福根饭店。
小秦把车停在福根饭店前面,他和狗蛋每次路过分水岭,都在福根饭店吃饭。饭店的老板叫福根,狗蛋当年跑大车是就认得,是老熟人。出门在外吃饭,还是在老地方吃饭熨帖。在生地方容易被宰。
福根的老婆早已走了出来。她热情地把狗蛋和小秦迎进饭店。
福根老婆问,今天吃么?
狗蛋说,这还用问?
福根老婆笑道,你个狗蛋,吃了十几年了,还没吃够老三样。
狗蛋瞄了一眼福根老婆,笑说,你跟福根都睡了二十多年了,还睡不够呢!难道我吃老三样十几年就能吃厌?
福根老婆挥拳捶了狗蛋脊背一下,说,瞎扯个啥!老三样就老三样,主食?
狗蛋说,主食就上榆皮饸烙。快点,还要赶路。
福根老婆说,着什么急?吃罢饭还有一道好菜送给你呢!
狗蛋一听,来了兴致。急于想看看来了一道什么菜。他见小秦洗罢手,准备坐下,想支他离开一会,就对他说,小秦,你去车上把我的水杯拿下来,把里面的水换换。
小秦出去了。
狗蛋赶紧问福根老婆,什么新鲜菜?快说说,不要让小秦听见。
福根老婆附在狗蛋耳根低语道,刚来了一位妹子,初三没念完就出来了。模样俊着呢!
狗蛋说,你净诈唬人,每次都是神神秘秘的,好几次都让我喝了白开水。
福根老婆肯定地说,这次绝不骗你,你吃罢饭一瞅就知道了。
福根老婆的话马上吊起了狗蛋的味道,他盘算着,赶紧吃罢饭,休息一会,再走。
小秦到车上取进狗蛋的水杯,倒掉里面的旧水,换成新开的热水,在出去放到车上,进来,坐了下来。
老三样很快就上来了。
老三样是一种地方菜叫法。一样菜是酸菜、粉条、豆腐、豆芽炖在一起的“酸菜四合一”;一样是干炸牛肉丸子;一样菜是带皮猪肉炒绿豆粉皮。狗蛋要了几瓶冰镇啤酒。
狗蛋要了两瓶啤酒,他对小秦说,你也喝上一瓶,打打渴,降降温,防防署,吃罢饭你休息一会。我和福根下上几盘象棋咱们就走。
小秦问,阎矿,您几乎每次过来都要和福根下几盘棋,您俩到底谁的水平高?
狗蛋说,当然是我啦,我当年在县运输公司工作时,代表交通局参加过全县的象棋赛,还得过第三名呢!
小秦说,我倒是听说过,黑山背村里没人下得过您。
狗蛋有些得意地说,那当然。小时候我因为下棋,总是忘了回家吃饭。老爸就骂我,学会下棋,不限饭迟。好了,不聊这些了,快吃菜,晚上咱们要赶到济南,到济南再吃饭,中午你多吃点。
小秦嗯了一声,夹起一个丸子送进嘴里。
两大碗榆皮饸烙上来了。福根从厨房里走出来,坐到狗蛋的身旁。狗蛋让他喝一杯啤酒,福根没有推辞,端起杯子和狗蛋、小秦碰了一下,一口喝了下去。
福根问,今天的菜怎么样?
狗蛋说,还可以,上次主要是咸了,味道也不差。
福根又问道,前几天你刚刚下河北,怎么又去?
狗蛋说,唉,别说了,我们那里煤矿要改制,老板让我去河北山东,看看有没有人投资。
福根说,现在这形势,你看看,煤车路上跑的都少了,连我们的生意都不是很红火,谁还敢搞煤矿。人家都称那些煤贩子为“倒霉(煤)的”了。
狗蛋说,你说的有道理,我也知道,但人家杨来顺是村长兼矿长,让我向东,我也不敢朝西呀!挣着人家的工资,就得听人家使唤。再说,我们的矿是臭煤,销路本来就不如香煤好。我也不想出差,知道也是白跑一趟,但人家老板让出,我也没办法。嗨!别说这些不高兴的话题,你看看一会给小秦安排个午休的地方,空调要好点,咱俩快点下上几盘棋,我和小秦还要赶路。
福根说,好嘞!就起身打点去了。
狗蛋和小秦哧溜溜几大口就吃完了饸烙,每人又喝了半碗面汤。
福根老婆从楼上下来,见他俩吃完了饭,就说,小秦,你到106去休息一会。狗蛋,你到二楼,福根在上面等你下棋,棋盘都摆好了。
狗蛋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对小秦说,休息一个小时,咱们两点半走。
小秦答应了一声,去106房间休息去了。狗蛋随着福根老婆上楼,进了一间较隐蔽的客房。客房不大,里摆设极其简单,一张大的双人床,床上铺满被褥,墙上挂一个空调。在床里靠着的墙上,贴着一张一米见方的画,画上两个赤身裸体的外国男女,紧紧拥躺在一起,眉眼里妖媚百态,诱人魂魄。
福根老婆说,狗蛋,这个女孩可是刚刚来,你千万悠着点,别那么粗手粗脚。
狗蛋问,钱呢?
福根老婆说,你先办了事再说钱。我去叫她了,你等着。
狗蛋的心蹦蹦直跳,热血沸腾。按说,久经沙场,早已见惯了云卷云舒,应该面对任何年龄段的女人,都十分冷静和淡定。但他每次在外面,就是有点紧张,有点急迫,有点冲动。每次面对这种突发的事件,他都会渴望得到那种新奇的、猛烈的、欲罢不能的快感。这是在渐渐淤肉满身的小翠身上找不到的。狗蛋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在家里不行,在外面总行。其实,每次当自己激动过后,热血沸腾之后,一切就会风平浪静,甚至有种莫名的失落感,失去了什么,他说不清楚。刚开始做这种事情时,也许是道德的、伦理的、责任的一种负罪感。时间一长,也就麻木不仁了。成了一种内心虚空的失落。
狗蛋在床边坐着,想象着一位清纯仙女的到来,想象着和她肌肤相亲时的体内激情的疏放。
等了一会,没有人进来。狗蛋有点坐立不安,心里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他开始点燃一支烟,想舒缓一下咚咚直跳的心。
门口传来了福根老婆的话声,梦菲,你进吧!没事的,这个老板挺好的,会心疼人,也是农村出来的,都是咱受苦人,现在虽然发达了,是兜里的钱多了,心还是咱村里人的心,敦厚,善良。
随着话声,狗蛋见福根老婆拉着一个年轻女孩的手,走了进来,那个女孩有点不情愿的样子,低垂着头。狗蛋看不清她的长相,只看到白皙的面部轮廓。还看到两条乌黑的、麻花的、长长的,已经垂下臀部的辫子。
狗蛋心里一震,禁不住喊道,妈呀!现在啥世道了,还长这么长的辫子,能卖好多钱呢。
福根老婆瞅了狗蛋一眼,说,你呀,就知道的钱、钱、钱的,你咋不说这妹子长得俊特特的呢。你们聊吧,我出去了。
啪的一声,福根老婆甩住门走了。
狗蛋坐着,抽着烟,一声不吭。
那女孩挨着狗蛋坐着,低着头,也一声不吭。
狗蛋面对这个长辫子的女孩,有些不知所措。要按往常,在这种情境下,一般是女孩子们催促着,快呗!脱呗!上呗!动呗!好呗!出呗!
此刻,狗蛋一看这个女孩子,就判断是个青蛋蛋的柿子,不熟,不好入口。狗蛋扔掉手中的烟头,开始细细审视身边的这个女孩。女孩上身穿着一件洗得灰暗的白衬衣,下身一条煤灰色的裤子,裤子上有红黄相间的长条,像是校服。脚下一双运动鞋,都磨损得起了毛边边。这简直就是一个中学生。这样长的麻花辫子,说明还是一个来自偏僻乡村的中学生。
看来,福根老婆说的初三没念完是真的。看来,得先进行一番简单的语言交流,沟通沟通。
狗蛋问,你叫什么呀?孟飞。
女孩答,我叫孟丽。是孟子的孟,美丽的丽。老板娘非让我叫梦菲,是做梦的梦,芳菲的菲。她说,来这儿打工的女孩子都得重新用一个名字。名字要听起来浪漫。顾客听了会喜欢。
狗蛋说,我弄差了,刚才听老板娘叫你孟飞,我还以为你是飞机的飞。孟丽,梦菲,两个名字都好,有情调。你来了多长时间?
女孩答,两天。
狗蛋问,老板娘没说让你进来干啥?
女孩答,他说了,陪你说说话。
狗蛋一听,心想,福根老婆肯定没给女孩说清进来要干什么。这该怎么办?看着这个像嫩北瓜一样的女孩,土土的,还带着股乡村的清香,狗蛋赶到无所适从,无处下手。他只好试探着说,老板娘就交代你进来,光和我说说话,其它没再说什么。
女孩答,没有。
狗蛋又问,真的没有。
女孩答,啊,哦!她还说,你是个煤矿的老板,有钱,人好,不会亏待我。
狗蛋听了这些话,身上开始起鸡皮疙瘩,有些晕。
狗蛋站起来,在窄小的房间来回遛了几步。不知道该再说什么,他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半个小时过去了。
看来,话语搭不到一齐,就得动手试探一下。
狗蛋这样想着,慢慢走近了梦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