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凝在鼓捣些什么,马恩是不知道的,不过,料想一个胰子的买卖,这位神秘的小姐,总不至于千里迢迢的从云南赶到南京来。不过,她的到来,让早已经准备好的胰子发卖,提上了日常,这倒是毫无疑问的。
马恩倒是想关心一下,只是似乎自从闻人凝来了之后,这方面的话题,从来就进不了他和闻人凝的谈话之中,貌似对于这赚银子的买卖,闻人凝并不热心,倒是每日里絮絮叨叨,对于他上值下值,碰到的琐碎事情,关心得更多一些。
聊得越多,马恩越是发现,这个小女人,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神秘,有时候马恩甚至有一种错觉,忙了一天,回到家,等待温柔可爱的小妻子做上晚饭的空档,捧一杯热茶,和自己天南海北瞎扯的闻人凝,更像是自己的一个姐姐。不可否认,马恩的心理年龄可能比闻人凝大一点,但是这幅身躯,在闻人凝的那番略带成熟的风韵面前,的确像一个弟弟多一点。
闻人凝也有些奇怪,马恩的说话聊天,很多时候,一些见解啊,甚至随口的牢骚议论,听起来也不甚出奇,但是事后仔细一想,却是很有道理,只是没有人提醒,好像从来没有人想到过这些罢了。比如说道马恩鼓捣酒楼,闻人凝就曾经和他谈过,马恩如今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折腾这酒楼,关于自己对酒楼的一些想法,自然有就没有任何的隐瞒,一一给闻人凝说了出来。
“天下做买卖的,其实,和做人是一个道理,首先要定位自己,什么叫定位自己,那就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能够做多大的事情,你一个乡间小财主,要手艺没手艺,要钱财没钱财,却梦想在这京师繁华之地开一个富丽堂皇的大酒楼,日进斗金夜进斗银,这就有点不实在了不是。过高的估计自己和过低的看低自己,都是行不通的!”
马恩这话倒是有几分率性,至少,他自己就是那么想的:“量体裁衣,有多大本事吃多少饭,确定了这一点之后,那么,就得琢磨自己买卖的受众了,就是消费群体,嗯,花银子来酒楼消费的人群就是消费群,这些人里分很多种,有身家殷实的商人,有衙门当差的公人,有靠着劳力吃饭的苦哈哈,这些人,哪一种是主要来酒楼的花钱的,得判断清楚,然后再针对他们的喜好,对症下药,你想到,咱们在漕帮的码头上,开一个大酒楼,最低也是五两银子一桌的席面,那生意可想而知了,码头上都是些苦力,就是他们想开开荤,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在,谁有拿家里几个月的米粮钱在酒楼里一顿给吃了的!就是这个道理!”
“那我们的香胰子呢?”闻人凝认可他的说法,微微点点头,这道理她知道,不过,听人这么系统的说出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这胰子啊,也可以分为几个档次啊,高档的,中档的,低档的,高档的主要卖那些富商官眷之类的,中档的,那就是城中稍有身家舍得花银子却没有太多银子可花的那种,至于普通百姓,咱们制胰子的时候的,也不用掺杂太多香料,花太多成本,只要够实用的就好,这类百姓人数最为庞大,做好了他们的买卖,比起做那些富商官眷的买卖,未必能差多少!”马恩早就想过这问题,算算日子,大概闻人凝的商行,也准备发卖这胰子了,也就随口道来。
“至于高档的,当然首先是价格要高,别管怎么做出来花多少银子,没有掌握咱们的方子,眼下在市面上,可做不出这般滑腻芬芳的好东西,一分钱一分货嘛,一盒胰子,五两十两的开出价格来,要让普通百姓望而却步,这样才能体现出与众不同,上等人总是不愿意自己用的东西和下等人一样的,这个倒是不怕的,至于卖不卖的出去,那就更不担心了,就算卖不出去,起码这名头打出去了,天下人都知道,咱们的这胰子,比起京师最好的菊芳斋的胰子都贵上几倍,难保不会有人想来试一试。等到试的人多了,这买卖自然就成了!”
“这些都是你自己琢磨的?”闻人凝似笑非笑的看着马恩,这番生意经,闻人凝还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
马恩端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说了这么多,他也有些嘴干了,不过是后世一些简单的营销手段,不过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可想而知,闻人凝听起来是多么的新鲜了。
“看来,当初我就不应该为了谋了这个锦衣卫的差事,你有这般手段,不去做陶朱公,实在是有些浪费了你的才干!”闻人凝半真半假的说道。
“也不尽然,这些商贾之事,不过是小道而已,别说陶朱公,沈万三又如何?”马恩可是后来听连志奇说过沈万三的事情的,听得闻人凝这般说,微微叹了一下,“饶你就商贾富可敌国,做官儿的张张嘴,顷刻之间,便叫你家徒四壁,什么时候,有钱的,也比不得有权的啊!”
“你恋恋不舍锦衣卫的这个差事,就是这个原因?”闻人凝有些不喜了,尽管她知道,马恩有这个抱负,是很正常的事情,大丈夫,谁不想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再说了,马恩也不知道她的身份不是。
“算是吧!”马恩也不否认。
“那前几日宝成公主凤驾到你这蜗居,你就应该好生侍奉才是,攀附上公主,这就是一条青云路啊!”闻人凝调笑道,“你既然有这般抱负,这般眼光,总不至于这都看不出来吧!”
“那又如何?”马恩摆摆头:“这宝成公主,你也见到了的,你看她可是有心机城府之人”
闻人凝也哂笑了一下,的确,如马恩来说,攀附上这样一个公主,似乎没多大好处,别说为你羽翼了,这位公主逃出宫来,不仅没有自己的爪牙心腹,连个听用的人都没有,直接找到这个曾经有嫌隙的锦衣校尉,得亏遇见的是马恩,要是遇见心术不正的,眼前亏那是吃定了的,这样的公主,不攀附也罢。
不过,这么一说了,她倒是隐隐有些知道马恩的心思了,果然不是她在南宁时候见到的那个懵懵懂懂的少年,这人自己有着自己的想法。
“少爷,宝树回来了!想见少爷!”两人正无语的当口,邬元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马恩回头看闻人凝一眼,只见闻人凝毫不在意,慵懒的摆摆手:“去吧,你去忙吧!”
宝树回来了,还是依然是一个人,不过,小孩子估计心里是藏不了多少事情的,脸上的喜色,马恩看的出来,这个时候,神神秘秘的消失,高高兴兴的回来,马恩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去了哪里。
“出去吃饭?”马恩倒是不惊讶,不管闻人凝的身份,马和有没有调查,眼前家里多了这么几个外人,马和想要掩饰行踪的话,和自己见面,肯定就不会在自己家里。
叫上邬元,马恩随着宝树匆匆出了门,邬元如今,就是马恩的贴身护卫,去哪里马恩都是带着的,倒是一点都不奇怪。
东弯西拐,宝树不知道怎么带路的,就是连马恩最近已经尽量熟悉自己居所附近的道路,也不知道他想把自己引到哪里去,只是知道,尽是在秦淮河畔绕来绕去,等到宝树指着前面的一艘画舫,低声说道”到了“的时候,他才会心的笑了起来。
也亏马和想的出来,谁也不会想到他一个宦官会在这风月之地与人见面吧,上了这画舫,往河里一开,那真是在画舫上,说些什么,都没有人能知道了。
马恩倒是虽然对这秦淮河上的销金窟闻名已久,倒好还从来没有真正见识过,随着宝树踏上这画舫,他微微有些好奇的张望,古色古香的画舫,和富丽堂皇的现代夜总会,果然是各擅胜场,各有各的味道。
掀开青布幔,马恩就是微微一怔,然后,一个清朗的声音,在丝竹声中响了起来:“这便是马恩小兄弟吧,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来,来!”
几个轻盈的女子,将马恩引领了过去,马恩兀自有些恍恍惚惚,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个状况。
马和他是见到了的,不过,马和此刻,可不是坐在正中间的主位上,而是弯着腰,正在给坐在正中间的一个大胖子斟酒,刚刚那个说话的,显然就是这个胖子。
“燕王世子!”
马恩突然想起来了,虽然此刻穿着便服,但是,眼前有着这个身材的胖子,不正是他曾在徐国公府里有过一面之缘的朱高炽是谁。大概,也只有他这般的身份,才能令的马和在一旁侍立,作下人状。
“锦衣卫校尉马恩,叩见小王爷!”马恩还没落座,急忙叩了下去,衣襟甚至带得座上的酒盏倾倒,撒了他一身酒水。
见到他的惶恐模样,朱高炽毫不在意的挥挥手:“起来,起来,不要这么多礼数,三宝,你这侄子,倒是颇有几分眼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