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马恩来,闻人凝做了很多。
至少当天夜里,马恩还在提防不已的时候,闻人凝就已经得到了具体的消息,当她知道那富贵赌坊是齐王的产业,而齐王又在当天已经被皇帝在朝会中明确的下了拿办的旨意后,她不禁不感叹,这马恩的运道,简直是太好了。
那个赌坊老板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她已经不需要浪费精力去想了,想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就不信这么多年来,齐王在京城里会没有一个对头,就算没有对头,没有了齐王的照拂,这赌坊老板和持金于市的小儿也没多大区别,这个当口,他若是还有余力来为难马恩,那她还真的有点佩服对方的没心没肺了。
她担心一区,却是起来几分促狭的心思,见到马恩紧张兮兮的样子,她也不告诉马恩,他倒是想看看马恩事后知道了真相,会是一副怎么样的惊诧表情。这人一天到晚一副神气淡定的样子,倒是没见过他多少这般失态的模样,趁他不知道,还是多看看吧!
运道这东西,看起来虚无缥缈,但是却是千真万确的存在的。这一点,不管是谁,都不得不承认。往小了说,这叫运气,往大了说,那就叫气数了。赌钱赌赢了,那是运道,争鼎得了天下,那同样是运道。
打个比方来说,元末黄河泛滥,沿岸山东河南,顿时出现了几十万的灾民,在这天下大灾,朝廷赈济,重修河堤,乃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当时元廷居然有两种意见,一种是修,一种是不能修,而且,这不能修的还是占主流的意见,毕竟当时元人可没把汉人当人看。
元廷宰相脱脱力排众议,确定了重修河堤的方略,这人是元廷名臣,为政十分清廉。在哪一朝看来,元廷的方略,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可就是这河堤一修,从挖出刻着“莫道石人一只眼,此物一出天下反”的石人开始,庞大无比的元帝国,就开始轰轰隆隆的走向了灭亡。这天大的好事情变成了天大的坏事情,能说明什么?这只能说,这元帝国的气数已尽,也就是它的运道太不好了,就算出了个明相,办好事也能办的成敲响了自己王朝的丧钟。
有着坏运道缠身的人,哪怕是他英明神武,天纵奇才,终身也必然碌碌,甚至身遭横祸,但是,有着好运道,甚至运道能逆天的人,哪怕他平庸至斯,也能一世富贵,甚至能提挈他身边的人,一起分享他的运道。这种人,若是从军,那就是无往不利的福将,若是经商,那便是富可敌国的大贾。
而眼下,闻人凝对马恩的运道,赞叹不已的时候,就隐隐有些这方面的想法,她能确定马恩本身自己是不知道这些的,那么,这种神奇,除了问卜鬼神,还能有什么说道呢?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第三天,马恩心里终于踏实,不再提心吊胆了,消息还是第五百户那边的兄弟传来的,原先牛气哄哄的那位赌坊老板,被人寻了个由头,直接送到大牢里去了,估计不把他身家榨个干干净净,他一时半会是别想出来了。而富贵赌坊虽然照样开着门做买卖,但是却是不知不觉的换了主人,听说是吏部的一位大佬看上了这个下金蛋的母鸡,眼下,这赌坊,已经他的产业了。
马恩顿时笑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涌上了心头。虽然在别人面前,他一副镇定的样子,但是要是说他不心惊,那是扯淡了,现在这事情终于过去了。
看着在院子里打熬身体的宁大纲和邬元,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虽然提心吊胆两天,但是他看着自己总旗里的一众手下的眼神,心里头还是挺有满足感的。
不吃独食,为手下出头,这样的官长,哪个做属下的不愿意跟随,虽说现在三十来号人,未必个个都能经此一事后成为他的心腹,但是,至少他的话,可以在这些人中,真正做到令行禁止了,没有人会再故意敷衍他或者阴奉阳违。这每人心里都有一杆称,平日里不好好听头儿的话做事,还能指望头儿对钱小六那样对自己么,头儿是不错,可他不是傻子。
还没来得出去得瑟,门外就传来侯三的通报,有人拜访来了,而且侯三拿来的礼单,还真不算轻,他细细一算,都有上百两银子了,这样的礼物,对马恩这个总旗来说哦,绝对不能说是寒酸的。
来这大明朝,给人送礼的事情,马恩倒是做过,但是被送礼,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回,尽管礼单上那人的名姓,马恩是从来没见过,但是他仍然毫不客气的一挥手:“去请客人进来!”
哥们我不为非作歹,但是人家送上门来的钱财,总没道理往外推不了。
余风是怀着很轻松的心情走进这个院子的,除了门口两个锦衣卫,这院子里,连一个穿锦衣卫服色的也没有,看来,还真如他手下打探的那样,这里就是那个年轻锦衣卫的家宅了,看着院子里的布局,他心里踏实了许多,怎么看来,这里的主人,都不像钱财很宽裕的样子。
“你要见我何事啊!”一个声音响起,余风抬头一看,这才认出,在院子里一身便服的看着他的清秀男子,不正是他此行要拜访的对象是谁。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送上来了茶水,余风笑着颌首表示谢意,这才回答马恩的话。
“这位就是马总旗吧,果然如大家说的那样,威风凛凛,一表人才,在下余风,见到总旗大人!”
我怎么感觉这么别扭呢?马恩听着对方的话,看着对方的装扮,总感觉有点不对劲。这个皮肤黝黑的汉子,可没有点养尊处优的味道,那副身板,总好像和他身上的绸缎袍子,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说话也是,这人一看就不是那种斯斯文文的读书人,却偏偏学那些读书人的样子文绉绉的说话,他自己尚不觉得,听到马恩的耳力,可就有些遭罪了。
他在看着余风,余风也在观察着他,那种淡淡冷冷的不近生人的味道,此刻在这个年轻的锦衣卫身上,稀薄了很多,余风猜测,这大抵的对方察觉到他没有任何敌意的缘故吧!
“在下听说前街有处玉器铺子打算转手,正好没什么营生,就大着胆子接了这买卖,这生意开张,总得来总旗大人这里拜访一下才是整理,这日后还要仰仗大人和大人的众位兄弟关照呢?”
哦!马恩哦了一声,这是来拜码头的,这礼送得,那就可以理解了,在他的地盘上混饭吃,有这个觉悟,看来这位叫余风的商人,还是很上道的。不过,这要做多大的买卖,才能送出这么厚的礼物,自己这破地方,估计要亏死他才成,这人看起来满精明的,不像那么没眼光的啊。
“余老板以前在哪里发财啊!在前街的买卖,一看余老板就是眼光独到,你放心,只要余老板生意做的地道,我这帮兄弟,自然不会让人耽误了余老板的买卖的!”马恩呵呵笑道,人家亏钱不亏钱这个他管不着,不过到了他地盘上,每月总得多一份丰厚的平安钱总是跑不掉的,这买卖越大嘛,自己的进账也就越多,这样的好事情,他当然是要配合的。
“在海上讨口吃的,这不想安定下来吗?”余风也是一脸的笑容:“就是刚到京师,不懂的京师的规矩,若是有做的差池的地方,总旗大人,还望不吝指教!”
“什么总旗大人,你这不是要折杀我么,唤我马恩就是,看余老板年岁比马恩大得多,那就更没有禁忌了!”马恩拍了拍他的肩膀,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他得心应手,更被说对方现在有求于他,姿态放得足够低了。
“不敢,不敢!”余风推辞道:“铺子里怕是还要拾掇几日,有心想请马总旗去小坐一下,怕是有些冒昧了,在下今天晚上,在翠晓楼备下几桌薄酒,还往马总旗和诸位兄弟赏光!”
余风道出来意,马恩哈哈大笑起来,这送礼带请吃饭,这商人和官员之间的关系,还真是几千年不变啊!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品味到权利的好处,不过是芝麻大一点官,就有人苦着喊着贴上来,难怪后世那些家伙们,一个个鄙视这贪官污吏,一个个又削尖了脑袋,想扎进这个队伍中来。
“好,好,你的心意,大伙收到了,翠晓楼是吧,到时候你派人来接吧!”
余风恭恭敬敬的告辞出去,马恩犹自还处在微微的兴奋当中,宁大纲已经迫不及待的在翻捡余风带来的礼物了。邬元轻轻的凑了过来,对着他说道:“少爷,这人只怕是个练家子,我看他下盘只怕比小人还要稳当!”
“下盘稳当就是练家子了!”马恩不以为意的说道:“没听他说,以前是海上讨饭吃的吗?这在船上,风吹浪打的,下盘稳一点有什么稀奇,再说了,就算是练家子又怎么了,难道咱们还怕他是什么江洋大盗不成,那些货,也敢到咱们锦衣卫这里来?”
说完,他指点着礼盒,“这些果子什么的,给小姐和娜泽送去,嗯,这些绸缎也不错,收起来,回头问问吴姑娘,看她能不能给大家做套新衣裳,这些银子,让娜泽收起来吧!”
一阵忙乱,马恩甚至听到后院传来娜泽的一声尖叫,惊喜的尖叫,女人对布料衣服之类的,是最没有抵抗力的,这个和民族、年龄没关系。马恩微微笑着,看来,今天真是完美的一天,担忧的事情,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过去了,还有人送礼带吃饭,这要是每一天,都是这样,这人生,该是多么的完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