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黑疤果然失信了,下一个交易日的时候,马恩等来的却是另外一艘不认识的海船,这一次,余风没有在身边,马恩自然套不上任何的近乎,好在马恩也没打算再买些货物,倒也不是太遗憾。
这先来的海船的船主,刘子善倒是相熟,看到刘子善活蹦乱跳的站在船上,这海船的船主,倒是颇为几分惊奇的样子,刘子善和他嘀咕了几句,回来告诉马恩,他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少则三五日,多则半月,刘黑疤肯定会派人过来。
这新来的海船,比起刘黑疤的船看起来要小了很多,与其说是海船,更像是适合在内河航行的平底船的模样,不过马恩估计,这船只大抵也只是做做在近海劫掠的事情了,大明的海禁政策,使得沿海的防御,简直有些上不得台面,至于水师,只怕应付南方的海盗和倭寇自顾不暇,这等活跃在北方的小鱼小虾,应该的对他们没多大兴趣的。
“还要等啊!”马恩有些意味索然,他只告了一个月的假期,这出来已经差不多二十来天了,如果再等个十来天,他就算误了假期了,若是这事情铁定能谈妥,倒也无妨,若是等个三五天半个月,仍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话,他还不如早点回应天,多勾搭一些朝鲜使团,至少,那边的商路,开辟出一条大致是没有多大的关系的了。
燕王起兵的消息,就是在他百无聊赖的时候,从天津城中传了过来的。这北平和天津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短,两三百里的路途,快马甚至不用一天就到了。
怀来大捷,燕王的北军大败南军将领宋忠,擒而斩之,燕王旗开得胜,形势一片大好。北平的附近的官兵,或者依附燕王,或者投降,或者溃逃,短短数日之内,燕王从八百甲士,到三万虎狼,到马恩知道讯息的时候,号称十万大军,军力吹气球一样的膨胀了起来。
当然,这燕王起点的名头,如今也已经昭示了天下,“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则亲王训兵待命,天子密诏诸王,统领镇兵讨平之。”这是因为朝廷有奸臣,燕王才起兵靖难,总是,不管别人怎么想,这大义倒是先要占住。靖难一词,顿时天下皆知。
远在应天的建文帝,自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虽然他前期放置在北平的兵马,被燕王打得落花流水,但是,这以一隅而敌全国的燕王,估计这个时候,还是没有放在他的眼里的,得知了怀来大败的消息之后,朝廷立刻就下令调兵遣将,这一次,统领三十万大军直扑北平的,是开国老将耿炳文,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留给他孙儿最后的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军了。
马恩就在这任家村里,仿佛是看戏一样,看着这天下大势的变化,虽然从天津城来的消息,有时候不是很准确,甚至,有时候还很荒谬,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对时势的了解,后世的底子摆在那里呢,他可以算是半个先知了。在天津城里,从官到民,都有些人心惶惶,这是天子的家事,老百姓或许可以闲着唠嗑几句,但是,官员们可就不知道如何自处了。
这些官员,有意志坚定的紧跟朝廷的,也有打定主意,明哲保身的,不过,这观望的人,显然比响应朝廷号令的人,数量要多上那么一些,毕竟天津距离北平太近了,别说燕王没有想到,只要被燕王惦记上了,只怕兵锋所指,还是不免落入燕王手中的。
事情的发展,还真的如同这大多数观望的人想的一样,半个月后,燕王的一支兵马,开到了天津城,天津城附近的几个卫所,几乎连抵抗的架势都没有拉出来,便呼啦啦的投降了,北军毫不费力的得到了天津城。
这每日里来传递信息最为勤快的,自然是燕忌南的家人,燕忌南本人也来过任家村几次,不过,燕王的兵马占了天津之后,马恩就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了,就连一日一来的报信的燕家仆人,如今也是好几天没有露面了,马恩知道他顾忌什么,这个时候,和朝廷的锦衣卫勾勾搭搭,显然,被北军知道了,只怕就是一个抄家灭族的下场,燕忌南说白了,不过是一介商人,估计他这个时候,畏惧北军只怕要比畏惧马恩的分量要更多一些了。
“刘子善,跟我进城去!”马恩招呼了一声衔着草根、正懒洋洋晒着太阳的刘子善一声,应该是战事影响,刘黑疤迟迟未来,不过,马恩已经不打算再等了,这天津都已经是北军的地盘了,他做事情,还有什么好顾忌的,难道现在天津的衙门,还能派出差役来抓刘子善这个无名小卒不成。
“马爷,这城里头,乱的很,闹兵灾的时候,咱们这乡下小地方,怕是更清净一些!”刘子善可不想去再去那鬼地方。
“叫你去就去,哪里这么多废话!”邬元有些不耐烦,他感觉这些天来,呆在这潮湿的小渔村,身子骨都有些发霉了,见这家伙还在唧唧歪歪,忍不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我这是为马爷好啊,马爷身子骨金贵,万一哪个不开眼的丘八,冒犯了马爷,现在可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刘子善嘿嘿的笑着,那笑容,在他尖嘴猴腮的脸上,更加显得猥琐。
“京油子卫嘴子!”马恩笑骂了一句,“我就说一句,你倒是说了这么大一串,天津人都这副德行么?”
“走吧,去城里看看,放心好了,若是以前,还有人对你不罢休,如今可是没人找找你的麻烦了!”马恩傲然说道,燕王府的侍卫腰牌在手里,他就不相信天津的北军将领,敢来找他的麻烦,再说了,他现在也是在给燕王办差,这刘子善间接的等于也是在给燕王效力,这大水冲了龙王庙的事情,肯定是不会发生的。
“马爷,你是说,和那边的,您也说得上话?”刘子善眨巴了一下他的小眼睛,马恩说的如此笃定,由不得他不往那边去想。
马恩不理他,自顾自的朝前走去,刘子善楞了一下,还是飞快的跟了上来。
。。。。。.
燕家。
燕忌南这几日,几乎是连门都不敢出了,说他的度日如年,也不为过,幸好,在北军进城的当日,他按照杨士奇的吩咐,第一时间将自己的唯一的儿子,送到了乡下,让两个多年的燕家老仆人照顾,他心里多少才踏实一点。
他这些天,简直是连肠子都悔青了,原来以为,为锦衣卫办点事情,能够和锦衣卫搭上了关系,燕家起码暂时没有多少的危险了,哪知道,一眨眼,燕王的兵马就来了,这燕王造反,普通的兵马,可能还有招降,这朝廷的锦衣卫,那肯定是有一个逮一个,逮一个就杀一个,绝对不带手软的。和锦衣卫沾上关系的人,这能讨得了好去?
就连杨士奇,也认为现在的局势,非常的不妙,燕忌南数次问计,除了安慰燕忌南镇定,等待时机,他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北军进城,除了官府衙门,城里的富户们,都是监视控制起来,毫无疑问,这北军不是来这天津过家家来的,军资,粮秣,这些肯定是要从天津征一批走的,不管什么朝代,这兵乱一起,这有钱人家,少不得要割点肉,吐点血的。
“老爷,老爷,外面来了好多当兵的!”一个下人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惶然大叫道。
燕小翠看了自己的哥哥老师一眼,脸色惨白,这富贵人家的女子,乱兵进府会有什么下场,心里都是清楚的,从得知城里进了北军,燕小翠身边就多了一把剪刀,须臾不敢离身。
“来了,该来的,始终还是要来了!”燕忌南也是几分失神,“幸亏艺儿已经送了出去,我燕家也不算断了香火!”
“你们想些什么!”杨士奇大喝一声:“无非是要纳些钱粮,北军自号正义之师,又正值收买人心之际,又怎么轻易屠戮辖下百姓,镇定些,随为师去见见他们!”
“哈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传了进来,杨士奇微微一愣,似乎觉得有些耳熟。
“怎么,几日不见,杨先生便不认得马某了不是,咦,你们在做什么,莫非是马某来的不是时候?”
燕忌南瞪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几个兵士拥簇而来的马恩,伸出手指,喉咙中咯咯有声:“你,你,你。。。。。。”
若是衙门的其他的官员,和这些北军的官兵混在一起,他肯定不会这个样子的,可这马恩,他,他是锦衣卫啊,在世界怎么了?
“几日不见,燕老弟,还是风采依旧啊!”马恩毫不在意的点点头,看了看燕忌南身后身着男装的燕小翠,微微一笑。
燕小翠不由自主的将紧紧拽着剪刀的手,微微放开了一些,对方温和的笑容,没有任何的恶意,实在不像是来对燕家不利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