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的败了?”闻人凝捏着刚刚传来的消息,喃喃自语道,这是最新的战报,一到了兵部,立刻就有他暗宗的人,给他传递了过来,只怕此刻兵部里正乱成一遭,建文皇帝也在捧着这份火辣出炉的战报,在大发雷霆吧!
李景隆围攻北平,明明胜势一定,不料力攻月余不,而燕王不知道和宁王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竟然带着朵颜三卫出现在李景隆的背后,数万精兵直扑李景隆的大营,几十万人在郑村坝激战了数昼夜,终于南军开始不支起来,而作为主帅的李景隆,见到形势不好,居然首先带众退走,一场没有组织的撤退,顿时变成了几十万人的大溃败。
而李隆基似乎非常擅长逃跑,从北平一口气直接跑到了山东德州这个他作为后勤基地的城市,这才缓过气来,开始收拢残兵败将,当然,也开始给皇帝上折子了。这折子的内容,是个人都知道,肯定是玩死里夸大渲染燕王的战力,痛斥宁王和燕王同流合污,然后少不得还得点名道姓的骂骂他属下军队将领的无能,反正,虽然小败了,但是,和他李景隆是没多大的关系的,非战之罪。
“这应该也不算败吧,兵无常势,应该只是算是南军小挫而已!”闻人凝虽然这么安慰自己,但是总是觉得心里有点怪怪的,低下头想了想,她走了出去。
过了元旦,这天气有些寒气凛然了,即便是江南,穿着夹袄还少不得有些刺骨的寒风从夹袄的缝隙里吹进来,马家院子里的那唯一的一颗大树,已经是没有多少叶子了,寒风掠过,总会带走几片树叶,打着旋儿飘向远方。
树底下,几个年轻人好像无视这有些冷冽的天气一样,正头冒热气正在祸害绑在大树上的一些布包,这也是马恩弄出来的新鲜玩意,闻人凝自小习武,可没见过在树上绑几个沙袋用拳头打打就能打出一副好身手的,不过,马恩的那些属下小年轻们,似乎对这些的兴趣,远远大于那些石锁之类的器物的兴趣,即便是不舞刀弄枪,经过的时候,也会给大树上的沙袋几下子,好像不打一打,就有些不自在一样。
马恩也是一身短靠,正在和一个个头比他矮不了多少的家伙笑着说这话,他不是那些肌肉贲张之类的身材,但是也绝对不能算是瘦弱,只是,怎么说呢,很匀称,闻人凝从人堆里,看见马恩的时候,就是这个感觉。
“有事?”马恩远远看到了他,停了下来,微微侧着头问道。
闻人凝点了点头,马恩接过马福递过来的毛巾,擦了一把,这才走了过来:“里面去说!”
院中多是马恩的属下,闻人凝自然不会见怪马恩的简慢,倒是那些锦衣卫见到闻人凝进来,反倒有些压抑,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这位闻人小姐,和自家百户到底是啥关系,可不是他们猜测的,反正百户大人的如夫人,似乎都和对方不见外,他们这些人,自然不敢胡说八道了。
“李景隆败了,几十万大军被燕王赶了鸭子,现在退到了山东德州!”闻人凝轻启朱唇,淡淡的说道。
“你什么时候,还关心这天下大势起来!”马恩呵呵笑了一声,示意马福去沏茶,这才回过头来:“他们打他们的,难道还不成能达到这应天府来!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赚些银钱!”
闻人凝盯着马恩,他才不会被马恩几个哈哈一打就忽悠过去呢!
“你庄子里的那些少年,差不多练了快半年了,你想做什么,养这么多人丁,要做买卖,你现在的买卖需要这么多人手么?”
“那你想怎么样,小姐,难道让我去向上官请缨,去德州杀敌么,我只是个小小的锦衣卫啊,这种好事情,若真的需要锦衣卫上了,那局势就靡乱得一塌糊涂了!”马恩眨眨眼睛,迎着闻人凝的目光看了过去,他真没弄清楚闻人凝的来意,总不成她特意来和自己谈谈天下大势的吧!
“我就想知道,你怎么就不看好李景隆大将军率军去平乱,你和他素昧平生,即便知晓他一些事情,也是道听途说,为何就这样笃定?”闻人凝看着马恩的眼神,徐徐问道。
“我有么,你哪里听说的?”马恩打了个哈哈,恰好这时候马福送来了茶盏,他接了过来,放在闻人凝的面前:“来,尝尝我这煮茶,在别处可喝不到哦!”
马恩不知道,在闻人凝眼里,只要他眼神飘忽,东拉西扯,闻人凝一定就认定他是在撒谎,别的人,也许闻人凝能看走眼,可她和马恩接触这么久,这点,她确信自己是不会看错的。
“你又想敷衍我吗,我上次去杨士奇那里,可是听到你这话了,抵赖不过的,我闻人凝自问也帮过你马恩不少,难道在你眼里,我就就是一句实话都得不到的那种人么?”
马恩沉默了,这话闻人凝说的没错,若是较真起来,可都是马恩一直在亏欠着闻人凝,而闻人凝也从来未拿这些事情,在马恩面前说过,后来马恩已经逐渐自立,闻人凝天地商行的薪资,也是按月送过来,尽管马恩已经很久没去商行去了,但是,他那商行管事的衔头,显然一直都还在的。
这个女人,的确对自己有大恩,若不是她身后那若隐若现的神秘组织的缘故,马恩肯定去刻意和对方交好,而不是像眼下这样,闻人凝即使住在隔壁院子里,马恩也极少去登门。说到底,他有些忌讳闻人凝身后的背景。
“不说成吗?”他低低问了一句,心里盘算着说辞,后世看到的李景隆是个大草包的事情,肯定是不能说的,这个时候,人家可是大将军,虽然小败,可没人认为他是草包。
“事无不可对人言!”闻人凝笑了一下,似乎十分开心。
“你不也有事情瞒着我!”马恩嘟囔着,“我可从来没有问过你!”
“你问,我会回答你的!”闻人凝脸上笑容微微一僵:“你没问,那怨得谁来着!”
“那我现在问,你会老实告诉我吗?”马恩抬起头,这一是被挤兑到这份上了,另外一个,此时也是他解开心中疑惑的大好时机,他自然不会客气。
闻人凝点点他,却是不再言语,端起茶盏,轻轻的啜了一口,脸色平静如常。
“当初在南宁酒楼,你和那锦衣卫千户的话儿,我也听到了几句,很是有些不解,藏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找不到机会问你,既然你这么时候,我可就不客气了!”
马恩顿了顿,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是。。。朝。。。廷。。。反。。。贼。。。吗?”
闻人凝睫毛都没有动一样,双手捧着茶盏,眉毛微微一动:“如果我说是,你会叫外面那些下属,进来拿了我?”
她放下茶碗,眼里满是笑意:“你那些属下,可是稀松得紧,倒是是不是来你这里的那个小和尚,还有些扎手!你最好不要试!”
这等于就是承认马恩的话了,马恩也不奇怪,只是有些郁闷,自己锦衣卫专门拿反贼的,被反贼引进这个衙门不说,还日日和这反贼住在咫尺,真是有些荒诞的感觉。
“哦,不惊讶,敢情你早就知道了!”闻人凝笑了笑:“不过是拜菩萨食斋而已,算反贼吗?”
白莲教!马恩脖子后面一紧,拜菩萨食斋是白莲教徒对不是教众的人的说法,马恩在锦衣卫这么久,当然知道。上次就听说这闻人凝是什么巡察使,敢情,这小女人,还是白莲教中的大人物。
“终于吃惊了啊!”见到马恩脸上微微色变,闻人凝笑吟吟的说道:“别拿你锦衣卫的眼光看我,真以为当了几天差,就觉得咱们拜菩萨的就是邪魔外道了,这朱元璋还出身红巾呢,没有大小明王襄助,他的子孙,能有今天?”
马恩站起身来,看了看门外,想起身关门,又觉得这举动光天化日之下,有些不妥,一时间,他今日有些失措。
“我的姑奶奶,你是拜菩萨的,还到处晃悠,被人逮了去,可就没命了!”马恩见到闻人凝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由得有些着恼。
“哦,我住在你这里,哪个不开眼的,敢来这里抓我,我又不在这应天府开坛,你担心个什么劲儿?”闻人凝心里头微微一暖,看来,这马恩还是很关切自己的。
“莫非,你是怕我连累你,要是这样,我今日里呆着两个小丫头离开就是,不耽误马百户升官发财!”
“净说些不靠谱的,这身锦衣卫的衣裳,也是托你的福气,就是不干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你这样,唉,还真有些不知道轻重,你们白莲教不是有自己的大业的么,这京师对你来说,可是虎狼之地,你不去忙你的大业,老呆在这里,算怎么回事情啊!”马恩坐了下来,叹了口气,颇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思。
闻人凝瞪着一双妙目,看得马恩有些发毛,她这才不慌不忙的说道:“谁说我没有忙我的大业,没准,我的大业,现今就坐在我的面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