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七等人,一直到死,都没有明白自己到底是得罪了那一方的神圣,这乱城之中,几条人命的消失,简直是太不起眼了。张三将这几人审了又审,确认对方所言都是实话,终于放下心来,不过是三五个蟊贼,让他白担忧了一场,他手下的人,要这几个不开眼的蟊贼消失的办法,多的是。
如果说这件事情带来的什么影响的话,那就是马恩莫名其妙的知道了唐赛儿的消息,齐越齐能两人,可是认得唐赛儿的,见到唐赛儿在张府,哪里有不给马恩汇报的道理。
不过,马恩对这事情,也仅仅只是笑笑而已,唐赛儿去青州也好,滞留在这济南城里也好,和他实在的没有多大的关系,至于唐赛儿和张三怎么在了一起,他一点都不奇怪,人家可是有组织的呢。
他眼下,最关心的,倒是这城外的战况,这城外攻,城里守,拉锯似的已经打了七八天了,看那架势,似乎还要继续打下去。他不会上城墙守城,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从城头上撤换下来的官兵嘴里打听消息,这北军数次强攻不下,居然在城外开始挖起壕沟来了,这是一副准备打持久战的样子啊。
下午时分,城外的北军,动用了投石机,有几块乱石,从城外飞到了这苏府的附近,苏家的这宅子,距离城墙已经够远了,天知道这些石头怎么会飞了过来,不过,从这架势看来,北军的这投石机,规模样式,一定小不了,城内民居都落下乱石,那城头还不是飞石如雨啊,这玩意不挨着没事,挨着了,那是非死即伤啊。
马恩老老实实的将自己的人手,全部都撤到了内院,这飞沙走石的可没长眼睛,他可不认识被砸的人是谁,安全起见,还是离那城墙越远越好。
这是没地下室防空洞,如果有的话,马恩肯定毫不犹豫的躲了进去,谁都不想坐在屋子里,被天上掉下的石头给砸死。
天快黑的时候,手下人出去打听动静,这守军的伤亡在这大量投石机的攻击下,可谓是伤亡惨重,一度还有北军攻上了城头,结果被守军拿人命给填了下去。马恩估计,这攻城的都上了城头,这城怕是过不了几天就破了,心下更是淡定无比,他干脆哪里都不去,就派人守住这苏家王家,他就打算吃这两家的大户,吃到北军进城了。
第二天中午差不多吃午饭的时候,马恩正在和手下福禄寿喜几个少年说着闲话,天边突然传来轰隆的雷声,连绵不绝,然后就听的外面一阵混乱,不时有人高喊着,“城破了,城破了!”
正在说话的众人一怔,齐齐朝着马恩看去。
“所有人都拿好兵刃,守住门户,外面去两个人看动静,其余的人守住内院就好!”马恩站了起来,看不出脸上是惊是喜,大声发号施令着。
院子里锦衣卫都动了起来,这城破了大军进城,那还不是到处都得厮杀,大家都是朝廷的人,这在叛军手里,这还能逃的了好?反正,跑是跑不出去的,还不如就守在这里,没准叛军纳降兵的时候,还能蒙混过去。当然,这投降之前,保住性命是最重要的,莫名奇妙的被那些不讲理的军兵杀了,那才叫冤枉呢!
锦衣卫的衣服实在打眼,众人不用马恩吩咐,早就纷纷换了下来,好在在城里找点士卒的衣服,眼下还是很方便的,若是真的北军到了这群人跟前,看他们的穿着打扮,绝对只是把他们当作败兵。
一直到天黑,混乱终于被弹压了下去,出去看动静的人,也传来了他们自认为的“好消息!”
下午的时候,北军动用了洪武大炮,将西城的城墙,直接轰塌了一个大缺,当时的情形,所有人都以为这城必破无疑了,北军继续轰击,将这城墙上的缺口扩大,守军不可能再挡住毫无障碍阻拦蜂拥而上的北军了。
在这最危急的关头,参政铁铉突出奇谋,在城墙缺口附近,令人挂出十来块“大明太祖高皇帝”的神牌,北军的炮击,戛然而止。
燕王起兵,名曰靖难,打的是奉太祖遗训,藩王靖难,清君侧的名头,有这个名头,燕王就出兵就有其合法性,这是为了扫除朝中的奸臣,而不是起兵造反,铁铉的脑子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想出这么一个阴损的招数,既然你燕王,是奉的太祖遗训,而如今太祖皇帝的神牌就在这里,你若不是造反,那肯定是要恭敬有加的,你若是敢开炮,毁坏这先祖神牌,那便是不忠不孝的乱臣贼子,就是造反。
铁铉的这一招使出来,就是已经到了城外军中,素以足智多谋著称的道衍和尚,也一下傻了眼,这局没法破啊,燕王很是无奈的停止了炮击,别说道衍,他这个太祖皇帝的亲儿子,也没法破这个局,他还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千军万马之前,授人以柄,若是真的如此,那等于明明白白的告诉天下人,他燕王什么靖难之说,都是瞎掰的,他就是看京城里的拿着侄儿皇帝不顺眼,想把他拉下那皇帝宝座来。
城里的守军,趁着这个空档,火速的将城墙的缺口给补齐全了,唯恐燕王继续炮击,更是搁着城墙不远,就挂上一块太祖高皇帝的神牌,这一下,北军好不容易从德州运来的大炮,全部都哑火了,北军好不容易掌握的一点战场优势,又被守军给拉平了。
且不说燕王兴冲冲的赶来,准备一鼓作气的破城的兴奋劲儿变成了何等的郁闷,济南城头的守军这是等于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看到北军停止了炮击,一个个都是大声欢呼,士气顿时大涨。接下来的时候,就没有多少悬念了,北军丢下了几百千来具尸体,十分不情愿的收了兵。
“尼玛,这也行啊!”马恩犹如听天方夜谭一样,瞪大了眼睛,这不是等于给这济南城的城墙,穿上了一件避弹衣吗?这燕王和他手下的将领们,还不得郁闷死啊。
“你,你,你,还有你们兄弟,平时叫你们跟着先生识字读书,你们一个个跟吃药一样,眼下看到了吧,这学问要是用的好,比千军万马都有用啊,那铁铉不过是一介书生,可他愣是一己之力,阻拦住了千军万马,谁再瞧不起读书人的,自己掌自己的嘴去!”
马恩痛心疾首,数落了自己的这些手下起来,马福是识字,可人家好歹是家学渊源,可自己请了几个读书人,到庄子里教这些家伙读书识字的时候,这些家伙学会写自己名字了,对别的就没多大兴趣了,若是识字算账,或者他们还能用点心,至于什么子曰诗云的,那纯粹就是敷衍了事了。
众少年的惊奇,不见得不马恩少,听到这样匪夷所思的守城法子,也是一个个瞪大了眼睛,至于马恩的数落,他们已经没有精力去听了,脑瓜里翻来覆去只怕想的就是,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的呢?
见到他们一脸的懵懂,马恩少不得将其中的关节,一一仔细讲给他们听,少年们听完马恩解释,这才齐齐喔了一声。
“老爷,燕王这不是自己骗自己吗?天下人都知道怎么事情,他还这样做,依照我的,直接大炮轰过来,人都死完了,我看谁还敢嚼谷!”说话的是马禄,这三十来人的校尉们,他们的队长,马恩都赐名了的,这也算是一种,笼络手段,除了马恩的亲随马福以外,其他三个人,分别叫马禄,马寿,马喜。
“燕王要是像你这么想的简单,那他还是什么燕王,什么叫出师有名,有了这个名头,北军就是清君侧诛奸臣的正义之师,没有了,那就是谋逆造反的乱臣贼子!”马恩看了看他们:“所以,你们以后做事,该蛮横不讲理的时候,要蛮横不讲理,遇见蛮横不讲理行不通的时候,那就要给自己找个名头了,有了这层遮羞布,啥事情都好办,别人还反驳不得你!”
众少年校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咀嚼这马恩这话中的深意。
“老爷,咱们就一直呆在这里吗?”又有人问道。
“眼下城里乱的厉害,呆在这里有什么不好,衙门里那几位上官此刻正焦头乱额,只怕也想不起咱们来,这里有吃有喝,就算围城围上个两三个月,也饿不死咱们,你担心什么!”
“也是!”几人笑了起来,苏家的粮仓里,上百石的粮食呢,他们这些人加上外面的锦衣卫,了不起百来号人,吃上三五个月啥问题都没有,在苏家处心积虑的一点积攒,这是全不便宜他们了。
“那就都给我安份呆着,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出这宅子,外面打成什么样子,不关咱们的事情,咱们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就行了!”马恩笑了起来,“王家那边的人,都交割完了物什之后,派人叫他们都过来这边,这么点人,还分两处,人手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