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天空依旧是灰蒙蒙，只是纷飞的雪花已经堆积成大地的一片白茫茫，只剩寒冷的气息在空中弥漫，只剩麻雀在露出草根的雪地啄食，只剩下木头屋紧闭的门和在山谷之中摇摇欲坠的茅草屋。
吱呀一声，茅草屋的门被打开，缓缓走出一个白衣的男子。
吱呀一声，木头屋的门被打开，缓缓走出一个白袍的老者。
嘎吱嘎吱好几声，白衣的男子在雪地上留下凹陷的脚印。白袍的老者摸摸花白的胡须，看着白衣男子的背影大声喊着些什么。
雪后初晴。
陆川一步步踩在雪地上，蓬松的积雪在脚步临近的时候立刻缩小变得坚硬，然后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九虚道派有两口年龄在百岁以上的古井，似乎从九虚道人开山立派时打的井，但是九虚道派还有一口枯井，这井的年龄似乎比九虚道派的年龄还要大。
根据九虚的史料记载，九虚道派的主峰，起先是有一个破旧不堪的茅庐，茅庐前有一口枯井，就是这口枯井，被九虚道人延留了下来，保存在九虚主峰东院的栅栏之中，而九虚道派的大殿以及广场就建在了枯井的旁边。
没有人明白九虚道人留下这口枯井的原因，也许只是单纯的不愿破坏吧，也有人猜这口古井有着什么玄秘，一些洛城小宗也偶尔会有人来这枯井观望，看过的人有的闭口不言，有的失望离去同样不言，因而，没有看过枯井的人始终不理解这口枯井的存在。
同样观望的还有数百上千的九虚门人。每年的每年腊月廿八至年底，就是九虚道井开放之时，此时的九虚道井，无论是宗内之人还是宗外之人，皆可于此三日观望。
今日，便是第三日，也就是腊月三十日。
陆川来到东院的大门，虽然是第三天，但是东院今日的观望之人依旧络绎不绝。陆川进入的一眼就看到了那口被三尺高的栅栏围住的井口。那是被积雪遮住部分的古朴青石板，也没有像十丈远的古井一般雪花布满井口，这是枯井。
东院很宽敞，包括大门都能够同事容忍五人同行。尽管如此进出大门的人还是有条不紊地以一进一出两条队伍进出。
陆川顺着队伍进入了东院之中，站在九虚道井三尺外，静静地望着，这只是一口井，一口枯井，但是没有人会望向枯井的底部，没有人能够望向枯井的底部。只是站在井旁感受着井里传来的古老气息，默默冥想，仅此而已。
陆川站在井旁，闭上眼睛，感受到一股古老柔和的气息，仿佛枯井的呼吸，又像是喷出的泉水。
就陆川的感觉而言，这口井不是枯井，只不过产生的不是水，而是这说不清又捉不到的气息，就如喷泉，气息从这里喷出。
闭上眼，就是一片空灵的世界，这个世界里一片白茫茫，似乎是雪花，但又没有雪花的冰冷，似乎是满天的柳絮，却又没有柳絮般随风而动的心。
更准确地说，这是一片白茫茫的混沌，这里什么都没有。
再度睁开眼时，井还是那口井，陆川依旧是陆川，世界依然是那个白茫茫的世界，只是这白茫茫的，是可以触碰在手心里的雪花。
陆川目光如炬，缓缓转过身，慢慢走开，脚踩在被众人踏出的一天道上，也没有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走到东院大门之时，陆川看到在队伍里等候的一个女子，她的目的无非也是进入东院一观这传说中的九虚道井。
陆川的目光落在白衣的女子身上，长发及腰，长裙白洁，相貌也是绝美，看着她陆川眼前似乎浮现出了昨日在玉女峰山腰的那棵老松树下看雪起舞的白衣倩影。
女子的似乎察觉到陆川的目光，抬眼望去之时，二人的目光交集，刹那陆川感觉回到了昨日对视的那一刻。
只是片刻，女子的目光立刻收回，俏脸之上不知何时升起了害羞的红晕，不知是今日的寒气还是因为那对视的一眼。
相顾一笑，陆川继续一脚一脚踩在雪地上。
……
“师尊，你为何叫我去道井？”陆川抖落脚下的泥水，站在木头屋子门口，看着叶跃。
“道井的传说你听过么？”叶跃略微沉吟，问到，
“听过。”陆川坐在桌旁看着叶跃，然后缓缓说到，“不过，九虚道井终究只是个传说，怎么可能有人因为一口井就而知命呢？”
“这不只是传说而已，或许这个时候让你去看道井确实早了一些，毕竟你还只是筑基。”叶跃看着陆川，摸了把花白胡子。
“有的人的确能够在这里看到些什么，只是，其他人不知道。”
“连师尊也不知道吗？”陆川别过头问，眼中露出好奇之色。
“不说了，要你去看道井只是有感于你昨日说的随缘，你在道井旁看到了什么？”叶跃问，但是似乎不怎么关心答案。
“白茫茫一片……”陆川摇了摇头，说着，“像是雪花，却又没有温度，落到手心也不化，像是柳絮，却又没有漂浮不定，准确来说，就好像……”
“好像是……一片白茫茫的混沌，对不对？”这句话是叶跃问的，听到陆川说了白茫茫一片之时，叶跃的双目微不可查地一缩。
“师尊也看到过？”陆川惊讶为何叶跃会明白自己所看所想的，刚要开口所讲的也正是如此。
“没有，这只是推测。”叶跃笑笑。
“啊？推测？光是推测就能推测到我看到了什么？”陆川故作惊讶，流露出的却是狐疑之色，“师尊，这也能推测出来，您教教我？”
“世人皆能从枯井旁看到一些东西，但是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有的却是直接忽视掉了。”叶跃丝毫没有理会陆川的质疑，却是自语。
“但是你，是的确没有看到东西，对于外界来说，他们的无物却是有物，只有你才是真正的无物。”
“至于无物与有物，有物者，皆能明白自己站在哪一条道路上，也能感觉到冥冥之中的目的地。”
“你看到的是一片混沌，什么都不是。你的心里，对于一切都是迷茫……”叶跃突然停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
“茫然么？或许吧，我不知道我在九虚这么久是在干什么。我十七岁入九虚道派，当初只是一心求道于是放弃了科考，来到九虚道派却是整日修炼，修炼的又是什么？”
“当初的疑惑依旧像是心里挥之不去的阴霾，后来的修炼之中，学会了封住自己的心，不再去想。”
“但是那也只是自欺欺人的想法，我可以暂时不想，可是始终无法摆脱，始终无法明白……”
“你该离开了，九虚道派没有你要寻的道……那口枯井就说明了一切。”叶跃见陆川的情绪逐渐低落，于是开口说，不知是安慰还是其它。
“离开？”陆川转过头望向叶跃，低声喃喃。
“不错，九虚道派也了可称为求道圣地，只是，这里不适合你，你还有你的路要走，这小小的九虚道派无法困住你的步伐……”叶跃站起身，缓缓而动。
“是啊，我寻道的步伐怎能仅仅留在这小小的九虚道派呢……”
……
“哼！那这个你又作何解释？”九虚正殿之中，一名长老一脸阴沉，大手一挥，手中出现了一柄长戟。
此戟雷光闪烁，似有雷鸣之声传来。若是陆川在此，定会认为这是他的雷鸣戟！
正殿的红毯之上，跪着一个翩翩男子，他的双目炯炯有神，尽管有不甘之色，尽管跪着，但是还是脱不了骨子里的那一股傲气。
旁边站着四位长老，四位长老脸色都是不好看，尤其是听到男子的回答之后更是怒不可揭。
“那你解释一下这雷戮戟从何而来？”一个长老冷声说，那声音具备了无上威严。
“此戟原本偏峰洞府之中，为无主之物，我便取来罢了，我何曾如果禁地盗取此戟！”
“一派胡言，此戟不是你盗取，那怎么会在洞府之中成无主之物？难道你要离开了还会把自己的法宝留下？”长老厉声斥道。
“分明是你从北殿取来，再在此编造谎言！你老实交代，你是如何混进北殿取得此戟？”
“我马晓枫问心无愧，你等蛮不讲理，且你们是高高在上的内门长老，我能奈你何？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马晓枫的话语变得低沉。
“罢了，李长老，此事就此过去便行了，这马晓枫，就废除修为逐出九虚吧。”其中一个一直不开口的老者说到。
“如此九虚，我继续待下去又有何趣？从今日起，我就不再是九虚弟子，生死存亡与九虚无关！”
“你滚吧！”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