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隐约现出鱼肚白,黑夜过去,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山顶上雾气氤氲,一阵秋风吹过,卷起地上的黄叶向远方飘去。
在山顶之巅,接近边缘的一处平坦地方,萧青岚正在微阖双目盘膝打坐,随着她每一次呼吸,都有一团雾气在她面前出现,然后散去,如此往复。
每天清晨到这山顶之上练功打坐已经成了萧青岚的每日功课,这座山就在萧影山庄后面,对她来说很近,自然也就成了最好的练功之所。
当红日从云层中跳出来的时候,萧青岚睁开了双眼,如水眼眸倒映出天边的朝霞,如玉容颜上尽染一层金红色,她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遥望远方,眸底透出深深的思念。
璃儿,我在山巅之上看日出,这一刻的你,又在做什么……
不知道站了多久,萧青岚终是累了,转身向山下走去。
萧青岚回到萧影山庄时,日头已经升起,正是清晨之时,尚还有些凉意。她打算回房沐浴,然后出门转转,准备这一天都在外面呆着,待到晚上睡觉时再回来。
萧青岚已经连着两天这样做了,只因为一个人,为了躲开这个人,她不得不行此下策。然而,说曹操,曹操就到,萧青岚还没回到房间,就先在长廊遇到了那个人,那个人和她的二哥萧青枫正一起往这边走来,在看到她的时候,不由面露喜色,加快了脚步走了过来。
“你这是刚练功回来吗?”眼前的男人剑眉星目,仪表堂堂,一袭合体长衫衬出高大身形,这样的男人扔在人群里,都会引众人多看一眼。
萧青岚微微仰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嘴角微弯,眼里却没有笑意,礼貌应道:“是的,我正准备回房休息,然后出去一趟。”
“三妹,你又要出门吗?”萧青枫皱眉,“封易已经来了两天,他今天下午就要离开了,你就不能抽出点时间和他谈谈吗?”
原来这个陌生男子正是萧青枫和萧青岚说过的恒水山庄的封易,他两天前便来了萧影山庄拜访,却被萧青岚一直避而不见,好在封易有耐性,一直在等着萧青岚,但是萧影山庄其他人却是不好意思,直到今天下午封易要离开,萧青枫只好亲自出面带着封易来找萧青岚,却正好在这里遇见。
萧青岚闻言,眉头微蹙道:“我出门是有事情要办。”
萧青枫拧眉道:“什么事情,我替你去办,你留在这里和封易谈谈。”
萧青岚脸色微冷了下来,这时封易忙打圆场道:“你看这样好不好,我陪你一起出门办事,正好可以聊聊天。”
“封易,今天我们不如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萧青岚忍无可忍,决定和封易摊牌,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萧青枫打断。
“三妹,等一下。”萧青枫脸色有些难看,看向封易,“你先去饭厅等我们,我们待会就过去。”
封易愣了愣,随之又点头,“好的,那我先告辞了。”
当封易远去后,萧青枫看向萧青岚,“你跟我来。”言罢,先行向前走去,方向却是萧青岚的房间。
萧青岚默默无语,跟在萧青枫后面,她不知道萧青枫要和她说什么,却隐约知道肯定和封易有关系。
来到萧青岚房间后,萧青枫将房门关闭,确认门外无人偷听后,方才看着萧青岚,却是半响没有说话。
萧青岚双手抱臂,微微蹙眉,“二哥,你要有话就说,没有的话就离开吧,我很累。”
萧青枫叹了口气,道:“三妹,东方璃不是你该喜欢的人。这么多年过去,难道你还不能忘记她吗?”
萧青枫此话一出,萧青岚的脸色蓦地苍白,早就想到萧青枫很可能知道,只是亲耳听到时,仍是有些接受不了。
“三妹,女子喜欢女子本就不是世俗正道,你不要在沉迷在过去了。”看到萧青岚的脸色,萧青枫更是叹气,又劝道:“更何况,东方璃失踪这么多年,说不定早就不在了。”
“不可能!”萧青岚的声音蓦然激动起来,“她……”
她本想说东方璃没有死,心念几转,终是咽了下去,在没有亲眼见到时,她不想让别人知道东方璃还活着,以免横生枝节。
“三妹,你太固执了。”萧青枫的脸色难看起来,“这么多年过去,如果她还活着,又怎么会不见你?”
“也许她有不得已的苦衷。”萧青岚的神情变得忧伤起来,像是罩上一层浓浓的雾,“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又被人追杀。如果我是璃儿,也会躲在哪里不敢出来吧。”
萧青枫怔了半响,良久才道:“三妹,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东方璃还活着,她可能会向那些人寻仇,甚至可能与整个江湖作对,那个时候,你还敢喜欢她吗?”
萧青岚冷冷一笑,“敢!只要她能出现,就算她和整个江湖作对,我也不在意,我会陪她一起。她要下地狱,我就陪她一起下!”
“三妹,你疯了!”萧青枫面现惊骇之色。
“我没疯,你以为我这么多年练流云七剑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有一天见到她,我可以强大到能够保护她不再受那些人的伤害。”
“不行,如果爹知道你这个想法,会被气死!”
萧青岚闻言,嘴角忽现一丝讽刺笑意:“二哥,当年你不是很喜欢璃儿吗?怎么,如果璃儿真的变成那样的人,你就不敢喜欢了?”
“我已经成亲了,你不必扯到我身上。”萧青枫脸色难看起来,“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萧青岚笑了出声,声音里是满满的讽意,“你从来就没有真正喜欢过璃儿,她出事了,你什么都没有做,只因为你怕。”
忽然想起什么,萧青岚的脸色又是一变,逼近一步,咬牙问道:“你告诉我,你当年是不是和璃儿说过什么?所以才让她不敢来找我?”
“别再说了。”萧青枫的脸色白了白,“你别管我说过什么,你喜欢东方璃这件事,我不会再帮你隐瞒,我必须告诉爹,也只有爹才能阻止你。”
“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门外传来一声带着怒意的中年男子声音。
门‘哐当’一声,被推了开来,看到门前站着的人时,萧青岚脸色再度变得苍白起来,她和萧青枫说话时,一时情绪失控,竟没有察觉到外面有人,而萧青枫更是没有察觉到,只因为门外的这个人,武功造诣超过了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来这里,完全很可能。
“岚儿,枫儿说的是不是真的?”萧展翔脸色铁青,看着萧青岚。
萧青岚沉默良久,忽然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一个头,“爹,女儿此生绝不再嫁,除了璃儿,我没办法再喜欢上别人。”
“你,你这个混账东西!”萧展翔怒意上头,上前一步,欲教训萧青岚,却被的萧青枫拦住,“爹,您冷静下,三妹只是一时冲动,再劝劝会好的。”
萧展翔却更是震怒,“若不是我遇上封易,听他说你们兄妹俩似乎闹别扭,不放心来这里看看,你们两个人是不是还打算瞒着我?”
“爹,您冷静点,我会将这件事情与您说清楚。”萧青枫不敢离开萧展翔的身前,唯恐他暴怒而动手打萧青岚。
萧展翔深吸了几口气,强压下怒气,走到一旁的椅子前坐了下来,脸色铁青,“你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我说清楚。老二,你先说,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四年前,在东方璃最后一次来萧影山庄时,我不小心知道的。”
见到萧展翔似又要怒,萧青枫跪了下来,“爹,我不是故意要隐瞒的,我刚知道这件事不久,便传来东方堡出事的消息,东方璃也下落不明。那时我以为,时间长了,三妹便能忘记东方璃,这件事就过去了,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三妹仍是没有忘记。所以今天,我想劝劝三妹,却没想到被爹正好听到。”
萧展翔黑着脸,又看向萧青岚,问道:“岚儿,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璃儿的?”
萧青岚跪在地上,低头道:“我不知道,也许很小时候就喜欢了。”
萧展翔闻言,脸色却是缓和了些,半响才道:“岚儿,你这不是喜欢,而是因为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所以你对她有感情,一时舍不得她而已。”
“不是的,我对她的喜欢是男女之情的喜欢,我想过要和她过一辈子。除了她,我不会再喜欢别人。”
萧展翔的脸色再度黑了起来,猛地一拍椅子扶手,“胡闹,你怎么就知道你对她是男女之情的喜欢。”
萧青岚沉默良久,再度重重磕了一个头,头却没有再抬起来:“爹,我们之间,亲吻过拥抱过,见不到她,我会思念她。除了她,我不会想再对别人这样,难道这样还不算是男女之情的喜欢吗?”
“什么?”萧青枫吃了一惊,“你们竟然……”
萧展翔脸色难看了起来,额头青筋尽现,猛地站了起来,斥道:“你这根本就是在胡闹!这几天你不许出房门一步,就给我在这里好好反思,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才能出这个房间。”言罢,又看向跪着的萧青枫,“你出来!把门给我锁上,不许她离开这个房间。”
“是。”萧青枫应了声,站了起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萧青岚,叹了口气,事情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情况,这不是他愿意见到的。
随着门外的锁应声而落,萧青岚终于抬起了头,起身站了起来,嘴唇紧抿,脸上是倔强的神情。
关禁闭,对她来说,早就习惯了,只是这一次,父亲第一次没有给她期限。
这个家,她该离开了,可是,她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