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云溪水库,蓄水量六十亿立方米,位于湘水中上游,水坝距离下游河床两百五十米高,水坝长四百米,在水坝上可以并行通过三辆大卡车。水坝之外一百米的地方,有九十年代职工家属住的房子,现在电站的人大多数都到城里住,有些房子就荒废了。水电站的院子里,停满了各种品牌的jǐng车,在大院之外的平坦的水泥地处,一架崭新的直升机停在其上。在二十多辆jǐng车与直升机之间,有几个人在看着图纸正在比划什么。
“老曲,整个水电站就只有这一个入口,没有其他的,哪怕后门什么的?”说话的这人正是章厅长。
“还有三个口子,但是只能从里面开,所以相当于没有!”水电站的站长这样回答。
章海山无奈的看着旁边正在抽烟的徐光耀,他一边抽着烟一边思索,忽然转过身来,沉声道:“先派一名干jǐng进去,把人换出来,电焊工什么时候到?”
“最快也要一个半小时,这个水电站离最近的县城也有五十多公里。”站在一旁一直没有插口的吴局长回道。
“好,先派一个人进去谈,把人质换出来,能说服他们最好,不能说服他们,尽量拖时间,等我们把上面的口子弄开,就组织强攻,到时候听指令,章厅长,你看派谁去好?”
章厅长和吴局长相互看看,本来刑jǐng大队的人是最好的人选,可是现在大队长不幸被火烧死,副队长死得更是说不出口,几个骨干也都牺牲了,剩下的都太年轻。吴局长看了看周围的趴在jǐng车上的几十名jǐng察,沉声说道:“还是我去吧,我有经验!”
章海山一听吴局长这样讲,心中既有几分高兴又有几分难过。高兴的是吴局长从jǐng几十年,办案经验丰富,知道怎么和对手打交道,难过的是这吴局长和他共事多年,有感情,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真不知如何向他家人交代,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吴局长对章海山微微笑道:“老章,不要这个样子,给我一点信心嘛!”
章海山终于开口:”要不要穿件防弹衣!”
“哈哈,”吴局长笑道:“要是嫌犯不信任我,开枪打头呢?我总不能戴个头盔进去吧?”
章海山心中不由地一颤,吴局长和他共事这么多年,他心里一直觉得吴局长是个老好人,总缺乏一点男子汉气概,在上级领导面前,总是显得有些唯唯诺诺,今天看来,不是老吴不气概,是老吴一直让着我啊!这样想着,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吴局长把腰间的配枪取下,手中拿着一只白sè的帕子,在众人的掩护下,缓缓的向水坝的入口走去。
这时,水坝外的公路上尘土飞扬,又一辆jǐng车急速驶入水电站的院子,车上下来一个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失踪一rì的张成林,众人的眼睛齐刷刷的看着他。
这张成林下了车,看了站在直升机旁边的几个领导一眼,便向吴局长跑去。
“吴局长,让我进去谈吧!”
“胡闹,这十几个小时你干什么去了,还不赶快归队!”
前面的几个领导也跟着走了上来。
“吴局,请相信我,这个案子是我和刘队办的,虽然刘队牺牲了,但是三天的期限还没过,这个事情章厅长当时也是同意了的!”张成林说完,又看了一眼章厅长。
“我记得你,你是张成林!”章海山呵呵一笑。
张成林点点头,继续道:“再说我对嫌犯比较熟悉,容易取得信任,成功的把握大些。”
张成林这话一出,众人都觉得有道理。
“那好,你赶紧准备一下,进去以后,尽量拖延时间,强攻的时候会给你信号!”
水坝第一层中,梅映雪一直在盯着总控的监视器,只见一个人打着白旗从院子里走过来。
“阿浩,有人过来了!”
“我看见了!”石浩从大门口的缝隙里看见一个年轻的干jǐng手里拿着一支毛巾一边走一边挥舞。
“是他!?”石浩不由自主的说了一声。
“谁?”站在旁边的夏小蝶问道。
“办我这个案子的一个jǐng察.。”
那个叫刘佳的工作人员,本来是蹲在地上的,察觉到jǐng察过来了,也站起身想往前看。
“蹲下!”梅映雪用枪指着他脑袋。
“哎哟,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梅映雪举起了枪:“别让他进来!”
石浩和夏小蝶在缝隙里盯着,眼睛都没眨一下。只见张成林在院子里叫道:“石浩,有什么事情可以慢慢谈,不要冲动,你把人质放了,我给你做人质,你有什么条件可以跟我说,不要做傻事!”
石浩和母亲对看了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张成林继续喊道:“石浩,上级已经授权给我了,只要你不伤害人质,一切都可以谈,你要车子我们给你车子,你要直升机我们给你直升机!”
听得后面的吴局长笑骂道:“这个臭小子!”
石浩他们还是不回答。
张成林继续道:“石浩,你上次要我送一件黑sè的连衣裙给一个叫安琪的女孩,你还记得吗?”
石浩一听,虽然不说话,心中像打翻了锅碗瓢盆,像油盐酱醋的味道搅合到了一起,心中时而欣喜时而难过。
“石浩——”张成林有意把声音拖得很长,“她有几句话要我带给你,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问得好!”连张成林身后的徐光耀都不住赞出声来。
忽然间,水坝的大门开了,大坝里面一个人举着手,缓缓走出来,对面的张成林看着走出来的那名工作人员,那人走一步,他也走一步。
这时候,只听见jǐng车后面响起了一阵拉起枪栓的声音,几十名jǐng察荷枪实弹,卡啦卡啦的,那场面就像是一根绷得极紧的橡皮筋,任何一点点风吹草动,随时都有可能断掉。接着,张成林和刘佳走到一排了,他们步伐不停,继续向前迈出沉重的步子,好像时间都已经凝固了,好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终于,张成林走到了门口,刘佳也走到了jǐng车前面。梅映雪一把抓住张成林,只一瞬间就将他拖进屋内,石浩迅速按了一下按钮,不锈钢的三重门便一层层的关上了。
梅映雪用枪瞄准着张成林的脸,“搜!”
石浩也不含糊,便开始摸往张成林的身上搜了起来,先是把外面的黑sèjǐng服脱了,又把张成林的裤子脱了。
“咦,这是什么东西?”石浩在张成林黑sèjǐng服的肩章上找到了一个像优盘的东西,解下来,左瞧瞧右看看,然后一脚踩在地上,踩出了一阵卡啦的响声。
“见鬼!1号口看不见了!”坐在指挥车里面的技术员给徐光耀他们几人汇报到!
徐光耀看着车中的大屏幕中有一个显示屏出现了盲点。其他五个还是完好无损,于是紧张中又带了几丝侥幸,掏出兜里的餐巾纸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微微笑道:“幸好我们多装了几个摄像头。”
话还没说完,只见显示屏上的图像一个接一个的变成盲点,剩下最后一个时,徐光耀他们三人只见一个年轻人向他们看来,接着坏坏一笑,图像就消失了。
水坝里,石浩对举着双手的张成林说:“你们还有什么把戏?”
张成林看了看站在石浩旁边的两个中年妇女,说道:“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放屁!”
“你要想办法把那东西引出来!”
“什么,你在说什么?”
“我们觉得你的案子有些疑点,昨天晚上去麓山勘验一下,我们被那东西袭击,死了好几个人,刘队也死了!”
“昨晚几点钟?”
“快11点样子?”
“你放屁,他昨天晚上两点他还在审我!”
“刘队当时的确是死在我怀里,你看到的那个不是他!”
“等等!”石浩疑惑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夏小蝶示意让梅映雪把指着的枪放下来,张成林也将举着的手缓缓放下,沉声道:“昨天晚上,我们被一个东西,”张成林停顿了一下,好像还是心有余悸:“那东西不知道是人是鬼还是别的什么,反正我从来没见过,它袭击了我们,我以为我和刘队的女儿开车上路后就侥幸逃脱,其实我想错了,不知什么时候它已经到了我开的车上,你知道我看见什么吗?”
张成林带着哭腔,洗不成声的说:“我----看见----看见---了刘队血流满面的坐在我后排。”张成林说完,又擦了一下眼泪,苦苦笑道:“你一定是以为我疯了对不对?”
“那后来呢?”夏小蝶问道。
“后来我一不小心,车开出了马路,撞上了一科大树,然后安琪救了我!”
“安琪!?哪个安琪?”石浩越听越糊涂了。
“还有哪个啊,你同班同学兼女朋友安琪啊!”
“阿浩有女朋友了,蝶儿!”旁边听着的梅映雪朝夏小蝶呵呵笑道。
旁边的夏小蝶轻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阿浩,这件事情很奇怪,那女孩究竟是什么来历!”
“她其实不能算是我的女朋友,我和她也只见过几面,她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呢?”石浩问张成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她救了我,她说谢谢你的礼物,她很喜欢,她跟我说她有办法杀死那东西,这女孩神神秘秘的,要不等下你自己问她,她现在就在我车上!”
石浩的心像一颗石头一样沉到湖底,既有些喜欢又有些疑惑,喜欢的是他又可以见到安琪了,他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那个女孩温柔善良,有她在身边,自己总是很快乐,她像一个天使一样矫正了石浩渐渐扭曲的心灵,有她在石浩不再孤僻,不再神经兮兮,不再自卑,不再愤世嫉俗,可让人疑惑的是石浩怎么也想不通安琪和这个案子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让她穿成特jǐng的摸样混进来。你们要准备准备了,我可是进来拖延时间的,等下我们就要强攻了。”
梅映雪拉着夏小蝶走到一个角落轻轻说道:“蝶儿,我们不能再逃避了!”
夏小蝶看着石浩,心中一阵难过,幽怨的说道:“雪姐姐,我知道,可是一想到阿浩,我那颗心怎么也硬不起来,雪姐姐,你说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也许我们可以凭手上的东西拼一下?”
“拼,我何尝不想?”梅映雪看着水电站下面宽阔的河床:“你难道忘了上次我们还搭上了明哥吗,现在阿浩也长大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上一代的事绝对不能留给后一代,永远永远不要告诉他,蝶儿,你不是希望阿浩在这个世界平平安安的渡过一生吗,如果我们不----”
“雪姐姐,你别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们按照原定的办法,把他引出来,然后用那个办法。”夏小蝶抹了抹眼睛,坚毅的说。
夏小蝶走到石浩的旁边,摸了摸他的脸。
“妈,怎么了?”石浩不明所以。
“没什么,妈这些年不在你身边,其实是为了保护你。”
石浩眼光一闪,好似有无穷的泪水要涌出来,这些年石浩一个人风也过雨也走,但他总是一个人在坚持,其中的酸甜苦辣,石浩无时无刻不想找人倾诉,但他自和母亲分开,从来也没什么朋友,心中之苦无处诉说,久而久之,便聚集在心里,越积越多,于是慢慢养成了yīn郁的xìng格,他曾经想过无数次,如果再见到母亲,一定要把这些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原原本本的讲出来,可是一见到母亲这样说,石浩却又全忘了,石浩看着母亲,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说了声:“我知道,我知道!”其实石浩什么也不知道,只用手捧着母亲的手,那样温暖。
忽然间,水坝对着河床的那一头传来一声巨响,顶在墙上的钢化玻璃破了,六个身影从窗户外一闪而入,几乎同时,水坝第一层的大厅又是哐啷一声响,接着便烟雾弥漫,靠近窗户的地方有震耳yù聋,火光四溅,原来是jǐng察提前发动的强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