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飞雪、南疆落花的五月时节。一支商队正沿着云霄山脉的山间小路缓缓下行,驮马上结结实实地绑着货物。商队折过了三四个弯,赶马的一行人服饰宽大,不似中土人士,商队中有一人手牵白马,穿着披风,和一个黄发的大胡子沿并肩而行,峭壁之下,一条大河飞流直下,只听见激流澎湃,有如雷鸣,向下望去却是浓浓白雾,深不见底。
看着越来越狭窄的山道,那黄发的大胡子向旁边走着的身着披风的人道:“过了这个峡谷,有个废弃的古镇,过古镇再走一天路就是凉州了。”
那身着披风之人将帽子翻到后背,用右手扩在眉头,向前眺望,看见天际云端的山腰上果然隐隐出现了城郭的影子,街道、房屋、城墙依稀可辨,但一瞬间,彩云变幻,便将那个小镇遮掩在大雾之中,那人面露喜sè,心道:终于要到了!
他手上牵着的那匹白马似乎都听懂了话,还不待那中年人牵起马绳,便轻快的往前小跑了几步。
黄发大胡子对那白马的主人说:“到了那里,我们等下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
原来说话的黄发大胡子是这个商队的主人,名叫柏柏,他从区梨进过苏木、然后走海路过大秦,才翻过云霄山脉,进入大夏境内,如此远道而来,主要是拖了一些药材、香料、胡椒,这些东西在大夏极为稀少,卖出的价钱相当高,光这去的生意还不算,在大夏可以买到丝绸、茶叶和jīng美的瓷器,这些东西是区梨国王宫贵族等级身份的象征,运回去更是奇货可居,一本万利。他前面那穿披风的中年人名叫班杨,是从区梨国来中土传教的僧侣。
约莫半个时辰,一条木质的吊桥横在山谷之间,只看见半边,另一半淹没在茫茫白雾之中。
那柏柏一边扶着桥上的铁锁链,一边说:“大夏国民富国强,两京一十三省七十二州,比苏木和区梨加起来还比不过,过了凉州,再经过云州和燕州就是北都华夏城,大夏的皇帝就在那里,南都洛城更是车水马龙,要真不去的话,那就太可惜了!”
班杨微微笑道:“修士应该朴素点,我想我还是想先去中州看一下。”
说着商队便穿过吊桥,抬头望去,只见一座小城好似阶梯般矗立在崇山峻岭之中,中间有一些白sè石灰将它分左右两边,每一个台阶上都建的有一排小屋,有的还算完整,有的已经破败不堪,周围长满了杂草。这个小镇虽然已经荒废,但依稀可见当年的胜景。
商队从驮马上卸下货物,班杨则别开一行人,独自往上走去,想一探究竟。原来这座废弃的城池竟然处处是花园,通道、石头砌成的坚固城墙,有痕迹显示出这里曾经有沟渠、水池、浴池以及菜地,高低不一的花园和道路都用石阶相连,四通八达,犹如迷宫一般。
班杨走到山顶,只见一堵半塌的新月城墙后,有一座塔楼,崩塌了七八处缺口,走进塔中,只见里面的墙壁上到处都有jīng美的雕刻,有些人手舞足蹈,有些动物,还有一些植物。他情不自禁的用手往前摸去,突然心中一凛。
忽然猎猎长风从身后吹来,班杨转身,只见一道耀眼白光自塔楼中心传来,一瞬间之后又消失了,但地上却一个服饰怪异的少年昏倒在地。
班杨连忙上去扶起那个少年,用手点了点那小孩的脑门中心,就只见他睁开了眼睛,突然他眼光一闪,大声喝道:“安琪,不要做傻事!”
说完,推开了班杨,在整个塔楼里乱跳乱舞,然后又昏倒在地。
班杨见到这副情形,走过去,将少年扶起,手轻轻一抬,右手手掌闪出白sè的光,按在那少年的额头,那少年缓缓睁开眼睛,向班杨问道:“你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
班杨微笑道:“我是区梨国的班杨,是要去大夏传播福音的僧侣,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区梨?”那少年仔细瞧了瞧班杨,只见他身着披风,长袍齐地,黄发碧眼,不由大吃一惊,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睁大眼睛看着班杨,大声地问道:“你---安琪,你看见安琪没有?“
“安琪?”
“一个女孩,年纪十仈jiǔ岁,比我小一点,穿着一件白sè衣服,你看见没?”
“都十仈jiǔ岁了,怎么还会比你小一点!”
“我今年二十岁了,哥哥!”
“可你看起来很小啊?”
“什么?”那少年将自己的手臂抬起来瞧了一瞧,犹自不敢相信,缓缓向后退,碰到了塔楼的门槛,跌了一跤,又爬起来急匆匆的向下跑去。
此时,商队已经在山腰的平地上搭好了帐篷,这商队虽人不多,也有百十来人。不一会儿,几处篝火便然起来了。一口半丈长的大锅架在中间一堆上面,那个叫柏栢的黄毛大胡子从马背上的口袋里取出一团牛肉,正要放到滚烫的水里。忽然感觉背后有声音,便想回头看看。正好一个不知道从来的少年撞了个满怀,那少年个子没他大,就像撞上一堵墙一样,翻了个仰面朝天。
那黄发大胡子急忙上去想扶那个少年起来,忙道:“你怎么了?”
那少年吃惊的看着他,又急匆匆跑到那口大锅上,看着水中的倒影许久,又摸摸自己的脸,最后终于一屁股坐在地上,恁着出神。
这少年惊动了商队的人,其他人都围了上来,看着这个身着怪异服饰的少年,忽然间他哈哈大笑,笑得久了,又开始哭起来。众人不明所以,有的在指指点点,三言两语的说这个少年八成是疯了。
人群中,班杨走了过来,给那少年批上一件披风。
那少年抬起头来,终于缓缓说道:“谢谢!”
众人看见他接了他们的东西,也都围了上来,有的问道你从哪里来,你家住在哪,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那知道那少年呵呵一笑,笑容有些惨然:“他们都离开我了!”
说完,从众多客旅的包围中,一个人往上,低着头寂落地走回了那座塔楼,留下一群莫名其妙的外邦人。
午饭一下子吃完了,黄发大胡子吹起口哨,商队的人把篝火灭了,将货重新绑上,又聚成了一条线。
“走吧!”黄发大胡子跟班杨说道。
班杨望山顶的方向看了看,说道:“你们先走,我等下赶上来!”
“好,那我们先走了!”
驮马的铃声响起,商队缓缓下行,只一会便消失在乌沉沉的云雾中。
班杨回过头往那碧绿如翡翠的山顶慢慢走去,绕过山顶的围墙,走到那座塔楼里面,正看见那少年手中拿着一个小木棍子,往他前面的一堆火里加上去,火苗一下子又大了一点。
“是你,你来干什么?”那个少年冷冷问道。
“你一个人在这里一定有原因,能告诉我吗?”我来听你的故事,我愿意相信!”班杨拿着拐杖,站在塔楼的门槛上对那少年笑道:“你一定有些故事吧?”
“别费力气了,如果你是想让我信教,那还是免了吧,我从小到大接收的都是无神论教育!”
“你知道我是来------?”
“这很难分辨么,看你的表情和衣着就知道了!”
“你很有智慧,不像你这个年纪的人哪。”班杨走近那堆火,问道:“可以坐下吗?”
“随便!”
班杨将身上的包裹放下,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你想听听其他的故事吗?”
那少年恁了一下,没想到班杨竟然有此一问,也不便拒绝,于是只好说:“你说吧!”
班杨微笑着说:“从前在区梨国,有一个小孩子,父亲被坏人害死,母亲被迫带着他逃亡,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那少年听了一身颤抖,还好班杨没看出来。
“那小孩子慢慢长大,他想不能靠母亲一辈子,于是就去找活干,终于有一天,他在一个有钱人家里找到了活,虽然rì子依旧苦,但是他很努力的工作,希望以后可以干一番事业,后来因为他肯吃苦,那个有钱人家的女儿看上了他,可是这个男孩很自卑,将自己封闭起来,心想着等自己把仇报了,然后就挣很多的钱就来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你觉得怎么样呢?”
那少年想了一会,说:“报仇雪恨天经地义,没什么怎样不怎样的,不过那男的太傻,等他挣了很多钱,只怕那个女的早就生孩子了!”
“你说的不错,那年轻人报了仇之后,想去找那个女孩,却发现她早已经嫁做人妇了,那男的伤心yù绝,于是又将自己的心封闭起来,后来他的确挣了很多钱,多到可以用金子塞满一个房间。”
那少年吞了一口唾沫,问道:“后来呢?”
“后来那个年轻人娶了另外女孩做妻子!”
“后来呢?”
“后来他们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后来呢?”
“没了!”
“那前面他爱的那个女孩呢?”
“前面的那个女孩和另外一个男孩结婚后,因为本身就比较有钱,所以过上的也是幸福的生活。”
“啊,后来呢?”
“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
“没了就是没了!”
“你这算什么狗屁故事,太平淡了!”
“我也觉得平淡,不然你有更跌宕起伏的故事吗?”
那少年瞧了瞧坐在他身旁的这个人,忽然道:“哦——,你说来说去,就是想套我的话。”
班杨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那少年道:“我告诉你,信不信就由你了!”他沉思了一会儿,才叹道:“其实我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
“你不是大夏人,大夏人不都是黑发黄脸吗?”
“我不知道什么大夏,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是从另外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穿越你懂不懂?”
“我知道,就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
“对极了,”那少年终于露出了微笑:“我是从另外一个地方穿越到这里的!”
班杨微微笑道:“那你是外邦人罗?”
“外邦人?你这样说也对,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穿越过来的时候自己就变小了,可能是因为相对论什么的,爱因斯坦说的,谁知道呢!?”
“爱什么坦?”班杨追问,
“爱因斯坦,也是外邦人,你不知道的!“
“爱因斯坦!?”班杨看着地面陷入沉思------
“你有东西吃没?”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其实他的肚子在区梨人吃饭的时候就咕咕叫了,只是他不好意思和别人讨饭,这时到底是熬不住了。
班杨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面包,少年一看,两眼直放绿光,先把东西枪了过来才说了一声:“谢谢!”
之后就是一顿狼吞虎咽。
班杨看着他的那副吃相也只是微微笑,好像对少年很是怜悯。
吃完之后,少年才开始说道:“我来到这里主要是来找我妈的,有一个女孩子送我穿越到这里,可是她自己----”少年想着安琪,心中不经一阵绞痛。
班杨看见少年这个样子,安慰她说:“你有信仰吗?”
少年看着班杨,心里觉得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似曾相识,“没有!”
“那你相信奇迹吗?”
“我不知道!”
“如果你有信仰,就会出现奇迹!”
少年看着班杨,觉得这个传教士虽然有些傻气,但他的眼神却十分清澈,很坚定的样子,不像在调侃他。
“我们可以一起见证!”班杨还是那样坚定的说。
少年站起身来,看着远方慢慢落入群山之中的太阳,心中暗叹道:我只愿对你说声对不起。接着转过身来,缓缓说道:“我的名字叫石浩,我的故事---要从大学开始---”
那少年坚毅的眼神中透出了一股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