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好玩去处,何用赵质出面去骗。
杨豫之知道杨悦爱玩儿,近日怕杨悦得知他将她的秘密泄漏出去,一直不敢去找她。可是多日不见武照,杨豫之按捺不住,不得不去找杨悦大献殷勤。听说花魁大赛已进入十强决赛,便请杨悦一同去玩儿。
杨悦在现代的电视剧中常看到古人选花魁,听到有热闹看,十分高兴。忙问这个选花魁的大赛怎么个选法?
杨豫之十分门清,介绍道:“平康坊的花魁大赛是官妓品评大赛,规格最高。参赛的妓女是从各地官妓中选拔出来的,用姊姊的话说是‘高手中的高手’,最最最‘牛’。”杨豫之与杨悦在一起时间一长,说话很有点“杨悦式”。
“分诗、舞、乐、曲、色五科,每科选出前三名,共15人。最后再一起品评,选出色艺双绝的三甲。”
杨悦听着有趣,说道:“这花魁大赛听上去怎么和科举考试差不多。”
杨豫之笑道:“正是。而且进了这花魁三甲,同科举进士一般,可以现场挑选心仪的男子相陪。”
科举进士放榜后,杏林赐宴,到教坊挑选美妓来陪,已成为举子进士们最为津津乐道的一大趣事。探花郎不只是到杏林中插花,还有往教坊挑选姑娘的任务。
杨悦心道:“都说古代女子地位低,没想到这花魁三甲恰好相反,男人拿妓女取乐,而这大会却是女人挑选男人取乐,唐人当真是开放的让人匪夷所思。”不由更添了许多兴趣。
不过杨悦听说过妓分艺妓与色妓,见杨豫之所说“官妓”不知是什么,问道:“什么是官妓?官府难道还有妓女?”
杨豫之大奇道:“大哥怎会连这个都不懂?妓分五种:宫妓、官妓、营妓、家妓、市妓。宫妓养在在宫中给圣上表演歌舞。官妓是各地方官署的艺妓,营妓是军队中的妓人,家妓是各家私有的歌舞妓,市妓就是街上妓馆里的妓女。”
杨悦听了到是一呆,没想到妓女还要这么多分类。想了想也明白过来,这些妓大概近乎与现代的歌舞艺人,并非单单指现代人所说的妓女。宫妓就好比国家级的艺人,官妓好比现代各地“文化馆”的艺人,营妓大概便如部队中的文工团一般,家妓在现代好像没有,没有谁养得起专门为自己表演的歌妓,但各文化娱乐公司的艺人大约可属此类吧。市妓才类似于现代卖笑为生的妓女。
杨悦的类比虽然可笑,也有些道理。但是古代这些歌舞艺人并没有现代艺人的地位,属于任人支配的角色。那些官妓一般是罪臣家属,被没入“乐藉”,地方官员可以随意调用,让这些人表演或者当“三陪”。而家妓更是如同自家的妻妾,任由主人“临幸”。并非杨悦想象的那样,妓只表演歌舞而不卖身。
花魁大会即然是官办性质,自然在官属教坊。
杨悦与杨豫之到了平康坊的官妓教坊,坊中丝竹声乐已十分热闹。坊外马车聚集,堵赛交通,排成长龙,足足有二里之远。
坊内并非只是一座酒楼,而是占地十分广阔,假山楼阁,池水亭台,花树竹林、粉墙雕檐掩映,是个十分精美的园林。杨悦不由赞叹一声,原来妓女住的地方如此豪华,在长安城中,便是一般富贵人家也没有这等阔绰。要知道京城之中,向来都是一寸地皮一寸金,古今亦然。
花魁大赛所在的楼阁,叫做‘竞芳阁’,是个两层高的木楼。木楼东西走向较长,呈长方形,处在教坊署的正中心。楼前是极大的湖面,楼后是竹园,东面是与楼阁融为一体的一座假山。阁楼纯木质而成,东西走向较长,南北两面都是窗户,一扇接着一扇,透过窗户正可看到前后的美妙境致,设计可谓工巧之致。这里平日是妓人登台表演的地方。此时用红缦罗帐装点,灯火辉煌,更是十分的华丽。
刚刚进入二月,天气回暖,但仍有些微寒。华灯初上时分,如果走在大街上,也会冷得让人不敢伸出手来。不过此时在这竞芳阁中,人山人海,热门非凡,纵是将前前后后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也有些让人热得透不过气来。一些个本来穿着皮草来的人,早已脱了只露出袍子。甚至干脆将袍子也打开来,敞开了怀,露出紧身内装。古人着装向来正经,只有在这种地方例外,无论士子、高官都随意得很。因而这种地方,良家女子一向从不踏足。
杨豫之看来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竟然不知道教坊里面这么好看,同杨悦一样惊叹不已。二人本不知道大赛具体会场在哪个阁中,但随着人流往最热闹处去便是了。待正入阁中,才发现来得迟了,不只早已无处可坐,便是立着也几乎无处下脚。挤在人群中,伸长脖子,不由后悔没早点来。
正懊恼间,隐隐听到似有人在喊“长安公子”。四处看时,见是富嘉谟刚刚从一处侧门进来,正向她挥手。
杨悦见到便远远向他拱手,四周全是人,不便上前搭话。富嘉谟却从人群中一路挤了过来,向杨悦说道:“在下正与同窗说,长安公子最解女人之趣,这花魁大赛如何能缺了公子的点评。正想着怎么不见‘长安公子’来,没想到公子就来了。”
杨悦见说不由心中好笑,却也不客气的点头微笑。
富嘉谟一指远处一个席位说道:“公子定是来得晚了,不妨到我的席中同坐。”
杨悦这才发现,在戏台最近处,原来有一排雅座。仔细打量这个竞芳阁,设计风各有点类似于欧洲中世纪风格的大剧院。两层设计,底层是一排排长凳,由里向外,一层层高出。二层却是雅间,由屏风隔开,近似于包厢。戏台很高,几乎快接近二楼,从二楼向下俯看,不仅戏台一揽无余,便是底层的人也可以看个清清楚楚。楼上与楼下的散座分开,闹中取静。显然是为贵宾所设。
底层向西墙是一个长形的类似于现代的t台的戏台。不过前面的t字不是长方形,而是一个半圆。台前有十几个坐席,比一般座位高出许多,不只有座位还有几案。案上摆放些果子、茶水,显然也是重要人物的席位。
富嘉谟指的席位便是台前的一排,杨悦见有好地段,便不客气地与杨豫之一起跟着他挤过去。
富嘉谟引见同座的众人相识,都是一些太学生。杨悦听了几个人名都不耳熟,看来在历史上没什么名气,也不太放在心上。只一个叫做苏味道的名字奇特,觉得好笑记下了。
大家见说她是长安公子,都很兴奋,说了些十分仰慕之类的话。
杨悦笑着客套几句,见这些人个个一幅风流才子模样,心想古人**嫖的如此光明正大,实在是羡煞现代人。想这官妓由国家供奉,也是公务员。职责却是供其他公务员玩乐。后人估计想都不敢想。
唐代不但不禁止官员狎妓,而且官妓本身便是为了娱乐官场的迎来送往。在民间狎妓也很昌盛,士子才俊更是以狎妓唱和以为风流。唐代曾有个叫做崔涯的人,**嫖的最有趣,此人善于写诗而且极损。混迹于娼肆,如果写一个人好能好上天,写一个人不好又下地狱。有一个叫李端端的妓女生得黑,不知如何得罪了她,于是崔涯题诗嘲笑说:“黄氏不语不知行,鼻似烟囱耳似铛。独把象牙梳插鬓,昆仑山上月初生”,意思是李端端长得太黑了,晚上出门如果不出声没人看得到她,鼻子象个烟筒耳朵象两个铃铛。在头上插了一把象牙梳子,就好象是黑乎乎的昆仑山里刚生出的月亮。这样丑陋的女子如何有人要?
结果此诗一出,李端端门可罗雀,无人问津。李端端只好向他讨好,崔涯又给她做了一首:“觅得黄骝被绣鞍,善和坊里取端端。扬州近日浑成差,一朵能行白牡丹。”说的是杨州近日的妓女怎么都那么差呢,只有一个还行,像枝白牡丹,那就是善和坊里的李端端。于是李端端又红了起来,引无数商贾前来。
有人还因此戏称说:“李家娘子才出墨池便登雪岭。何期一日,黑白不均?”说这李端端一会儿黑一会白,怎么变化这么大呢?
笑话只是个笑话,但也可见在唐代士子诗人与妓女之间的关系,可谓相得益彰。
杨悦这些日子到也结识了不少诗人,见四下里除富嘉谟之外,却并无一人相识,于是问道:“裴炎等人怎么没来?”
富嘉谟笑道:“裴子隆一向勤奋,让他来这里,只怕耽误了读书。”
“噢?看不出他原来是个书虫。”杨悦不由笑道,裴炎怎么看也不象个书呆子啊。
苏味道在一旁补充道:“裴子隆是有名的书呆子,向来不苟言笑。学馆里同去郊游他都不肯,更何况来这里。”
杨悦虽然与裴炎见面不多,但也算是相熟,一向也并未觉得他太过个色,不由奇道:“阿裴一向很严肃么?”
富嘉谟笑道:“岂只严肃,简直是谁都欠了他两吊钱,轻意不肯给人笑容。在长安公子面前却是少见的如此健谈。”
杨悦笑道:“看来在下到是十分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