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路前方并没有人,但楚天阔知道一定是暗中有埋伏,于是从杨掌柜手中接过缰绳,赶马上前,希望埋伏的人没有识破自己的身份,这次楚天阔留意不去甩鞭以免漏了马脚。随着马车走近,楚天阔又感觉到那种被监视的感觉,更锐利更令人不安,但迟迟没有动静,也许他们察觉不出来,楚天阔想。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只响箭,楚天阔就知道败露了,一定他们的同伙发现了黄带杀手被击溃,发出了jǐng告,果然,突然两道人影从路旁蹿出拦在马车前,老马受惊腾起前蹄,楚天阔收紧缰绳稳住马匹。只见在路前方站着两个蒙面黑衣人,手腕缠着青sè布带,看来像是幽冥楼青带杀手,虽只有两人,但气势夺人,让人不敢小觑。楚天阔心想,果然还是混不过去,转头看向杨百盛,现在只有依靠杨氏夫妇了。
杨百盛铁青着脸,说:“来者何人,拦我们去路所为何事?”
一个黑衣人说:“不为何事,宁杀错,勿放过。”
杨百盛说:“好,那也不会废话了,手底下见真章吧。”说完,人影一晃就飞身向两个黑衣人而去,楚天阔眼前又一花,杨老夫人也飞身加入战阵,杨氏夫妇一对一分别对阵一个黑衣人,顿时寒光剑影翻飞,身法腾挪变幻,煞是好看。这两个黑衣人明显比黄带杀手还要高出一筹,剑影如夜雨般绵密而无声,有剑法宗师的风范。楚天阔凝神一看,杨百盛使的是商号掌柜用来度量的铁尺,使的是棍法,但不止,铁尺前端一寸闪着寒光,那是开了刃的,可做刀使,这样在招式上多了刀法的变化。杨老夫人双手空空与黑衣人在周旋,但不时有电光闪出,好一会儿楚天阔才看清那是几道极细的金属线丝,在杨老夫人手中如龙腾蛟舞般四处翻飞,化出一个又一个圆圈,把黑衣人的剑招封住,四人杀得难解难分,楚天阔暗暗焦急,不知道杨氏夫妇能不能打败对手。
突然,楚天阔听见身后传来窸窣声,追兵来了,楚天阔跳下车转身迎向来路,决不能让追兵上前围剿杨氏夫妇。只见飞奔而来的有八个蒙面黑衣人,手腕无sè带,看来是黑带杀手,明显这是被自己混过的监守第一关的杀手,八个,楚天阔豁出去了,不能让他们过去。蒙面人跑得进来,纷纷抽出长剑,迎着楚天阔而来。楚天阔知道必须出其不意,先放倒几个黑衣人自己才能有取胜机会,于是挺起长剑,发足奔去,手底下使出一招“破势剑法”的“拒流”式,虽然没有灌注内力,剑招也慢,但楚天阔发足狂奔,让剑招变得迅猛起来,迎着敌人唰唰唰几剑急刺其破绽,楚天阔感觉有三剑刺中,但他不敢停留,脚步游走,往人影密集的地方突去。陆惊麟的剑法论述中曾经提到,对付匪帮围殴,须得游走在人群中,一刻不能停留,看似二三十人围攻一人,但只要左绕右闪,等于还是一人对一人。楚天阔在黑衣人群中穿梭,不以提高跑速来扰敌,而是利用黑衣人彼此间的盲点和空隙,从容不怕地腾挪躲闪,黑衣人投鼠忌器,在自己人中不能肆意出剑,倒给了楚天阔很多空子,楚天阔收剑架在左臂上,跟刚才对付黄带黑衣人一样,以剑当刀,随身法游动如刀横抡。转眼间又有两个黑衣人腹部中刀倒地,不像是楚天阔使剑划过,倒像是黑衣人蹿着身子自己划过,随即扑倒在地。楚天阔今天在绝境下反而悟出了之前没有触到的境界。
剩下的三个黑衣人似乎看出了自己的阵法不利,于是纷纷退开身,占据三角合围楚天阔,这样饶是楚天阔再怎么蹿跳也跑不出黑衣人的包围圈。这可苦了楚天阔,没有黑衣人的掩护,自己就暴露在三人的剑下,任由他们剑法凌虐,只能在剑阵中腾挪躲闪,见招拆招,狼狈不堪。反倒三个蒙面人的配合越来越默契,把楚天阔封得死死的,虽然楚天阔的宝剑无比锋利,但黑衣人剑招十分灵动,而且三人相互掩护,楚天阔根本无法斩断他们的长剑,破不了他们的剑光,就无法突围而去,迟早被困死在阵中,力竭而死,宝剑已经越来越沉重了。
楚天阔知道再不想办法就只能坐以待毙了,唯有铤而走险,只见他虚晃一剑逼退一个黑衣人,反手又刺另一个黑衣人,黑衣人挥剑磕开,楚天阔顺着宝剑被弹开的方向错步而去,把宝剑架在左臂上,又是以剑做刀,一个箭步往第三个黑衣人蹿去,这一连串动作,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虚虚实实令人眼花缭乱防不胜防。第三个蒙面人见楚天阔游步过来近身搏斗,知道不妙,挥剑来砍,这就犯了剑法大忌,不过他有恃无恐,因为另外两个黑衣人已经挺剑刺向楚天阔,攻敌之必救,乃是围魏救赵的策略,楚天阔必定要回身防守。
岂料楚天阔不管身后来剑,用剑身挡住黑衣人砍来的剑,顺势揉身逼近黑衣人,反转手腕挥剑砍下黑衣人持剑的手臂,转身顺势把跌落的断臂连长剑一把踢向追剑刺来的黑衣人,刺剑的黑衣人不防这一招,飞剑直插咽喉,血光飞溅,黑衣人剑未刺到就失去力道,跌落地上。被砍断手臂的黑衣人闷闷地痛叫一声往后退去,这是另一把刺来的长剑已经刺到楚天阔的心脏位置,楚天阔缩肩一躲,长剑刺中胸口外侧,楚天阔感到一股剧痛传来,手中宝剑如反shè般闪电刺出,直中黑衣人咽喉,黑衣人顿时咽气,咽喉如血窟窿般往外冒血,黑衣人身体倒下但手中仍紧抓着刺在楚天阔身上的长剑,长剑随之被拔离楚天阔身体,只见一股鲜血随之喷出,楚天阔一阵晕眩,跪倒在地,突然身后一阵疾风,被砍断手的黑衣人再次袭来,楚天阔跪着往前翻了一个跟斗,反手一剑刺出,穿过血肉的滞涩感从剑身中传来,随之扑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楚天阔抽回剑,插剑入地,点了胸口边几处穴道把血止住,这才起身拔剑转身,刚才一剑插中飞脚踢来的黑衣人的胸口。远处,杨氏夫妇对阵两个青带黑衣杀手已经渐见分晓,杨氏夫妇内功更为jīng纯,经验也丰富,逐渐占了上风,不出意外的话,胜负已判。
意外这时候突然出现,但不是冲着杨氏夫妇,而在楚天阔身后,楚天阔感到身后突然出现一片炽热的杀机,杀机之盛前所未见,楚天阔一动都不敢动,因为他知道一旦分心动身,身后埋伏的人一定一击致命,自己绝无还手之力。那股杀机直透楚天阔身体,像一把刀似的从头皮开始往下划去,像剥皮一样把自己的身体剥开,身体仿佛就如待宰的猎物一样毫无反抗之力。楚天阔恐惧顿生心魔复活,对手仅凭杀意就能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楚天阔万念俱灰,就要放弃抵抗,在这一股杀意下结束一切,仿佛这是最美好的结局。突然身体一阵寒气一股热气泛起,楚天阔一下清醒过来,没想到自己已经完全被对方的杀意控制住,刚才意识放弃了抵抗,身体中的寒热气就要滋长起来,反而在这时候惊醒了楚天阔,楚天阔凝神静气,抱着必死之心,准备与来人同归于尽,就算自己内力全部,最后与敌同归于尽的剑法还是有的,向死而生的斗志重新燃气,寒热气慢慢消去,楚天阔感觉自己身上的杀机也在空中散了开去,就这么一动不动站着。
背后是谁?莫非是幽冥楼紫带杀手?这么可怕的杀机绝非一般杀手。就在这时,前面杨氏夫妇的战斗中发出两声惨叫,两个青带杀手终于败在杨氏夫妻手里,一个被杨百盛铁尺前头的刀刃割开了喉咙,一个被杨老夫人用丝线刺中咽喉,三个红点往外冒血。高手相争反而不能手下留情,杨氏夫妇对黄带杀手可以废去他们武功留下一命,但对青带杀手就不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杨氏夫妇制服敌人后,回头看楚天阔呆站着,知道不妙,缓步向楚天阔走来,还没走到就感到一片杀机,杨氏夫妇额头上顿时冒出的冷汗,不敢再往前。
突然,楚天阔听到身后一声轻轻地叹息,然后楚天阔就感到空气中的杀机顿消,彷如拉满的弓收了弦,楚天阔慢慢转身,只见林木间走出一个蒙面黑衣人,手腕缠着紫sè带,果然是紫带杀手。黑衣人身姿挺拔如同标枪,眼神冷峻,只有眼角一点皱纹透露出他似乎年纪不轻。
紫带杀手站定了说:“你用死意对抗我的杀意,很高明。”这是对楚天阔说的。
楚天阔说:“你出手的话我必死无疑。”
“我没有把握一击置你于死地而不受伤,我受了伤就无法逃过他们了。”
“那你现在怎么怎么办?以一敌三?”
“你们杀了我的门生,我不能放过你们,何况你是我们追踪之人。”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动手?”
“到我这个地位,就不能做这种事了,虽然完成任务很重要,但我也只能靠自己,因为我从未失手。”
杨掌柜眯着眼说:“你的地位是指手中的紫带?你是幽冥楼的?”
黑衣人把手背到身后,说:“紫带只是一个级别,很多人都可以有,不是地位,地位来自他们都是我的门徒,我不能和门徒一起出手。”他没有正面回答他是不是幽冥楼的。
杨掌柜吃了一惊,说:“你是幽冥楼总教习?”传闻幽冥楼有一个首座杀手,底下所有杀手的武功都传承自他,他的武功只在幽冥楼主之下,是幽冥楼第二号人物,高过护法长老。看来幽冥楼此次是志在必得,此战凶险。
黑衣人不置可否,说:“刚才出手我会输,但现在我可以赢了。”
楚天阔说:“这是何解?刚才你对我一人,现在我们是三人。”
“人多反而不佳,就好像刚才你杀那八个人,如果他们两两联手与你相斗,你早就死了。”
楚天阔点点头说:“似乎你这个教习得换个法子教他们如何联手。”杨掌柜不解地看着楚天阔,这么说太激怒人了吧,楚天阔恰恰是要激怒黑衣人,人一动怒就容易冲动,一冲动就有破绽。
岂料黑衣人无动于衷,说:“学了联手必然依赖他人,自己剑法就无法提升了。”
“所以你的剑法永远是提高自己技艺而不在于联手杀敌。”
杨掌柜说:“那我们分开来与你对敌,你还有什么必胜我们的道理?”
“你们一分开更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杨掌柜哈哈一笑说:“敢情我们合也死分也死,比刚才还不如。”
“刚才他有死意,可以拼我受伤,但现在他已经没有死意了,所以你们必败无疑。”
楚天阔闻言一震,确实刚才黑衣人杀意一收,杨氏夫妇一来,自己就有了贪生之念,暗暗责怪自己太轻敌,内心开始默念要拼命。黑衣人似乎看出楚天阔的心思,说:“没用了,死意只能是在临死那一刻像抓稻草一样紧紧抓住的东西,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死意,现在过去了,你再也找不到了,直到我下一剑刺穿你的胸膛,但那时就太晚了。”楚天阔知道黑衣人说的是事实,黑衣人越说越慢,空气似乎又紧张了起来。
杨掌柜知道黑衣人随时准备出手,跨步向前,一把抓住楚天阔肩膀往后摔去,楚天阔顿时如腾云驾雾般往马车上飞去,待要翻身落下,却发现杨掌柜劲力直达体内,封住了自己的穴道,楚天阔浑身动弹不得,平躺着落在马车厢顶上,落地有声,惊吓了老马,老马就跑动了起来。楚天阔知道杨掌柜是要护住自己先走,在车顶上看着渐渐远离的杨氏夫妇,无奈地大叫:“杨掌柜……”如果因为保护自己,杨氏夫妇有什么三张两短自己如何心安得了,如何面对派他们来保护自己的八仙之首柳忘蓑,楚天阔不敢想,盯着杨氏夫妇和黑衣人,但直到马车转弯看不到三人,他们一直都还没有动手。
楚天阔躺在车顶,不断试图挪动被点中穴道的双腿,但一直都无法动弹,楚天阔大声呼喝让老马停车,但老马只顾着一路向前猛跑,一刻不停,带着车厢穿林越岭,跑出了蒙山山谷,在平地上继续跑了大半个时辰,楚天阔手腿才有了知觉,慢慢用力爬下车顶,坐到车辕上,拉住缰绳喁喁几声才让马慢了下来,勒一勒缰绳才终于停了下来。老马似乎这才意识到年纪大了,停下来气喘吁吁,任凭楚天阔拉缰绳调头,老马都不管不顾,它刚才跑得快脱力了。楚天阔把缰绳一丢,下车往回看,蒙山已经远远在身后了,心里着急却没有办法,杨氏夫妇和黑衣人早该决出胜负,如果是黑衣人获胜,自己就是去送死;如果黑衣人败走,那杨氏夫妇迟早能赶上来;但万一是黑衣人获胜再追过来可怎么办?自己拼了命也只能伤了他,决杀不了他,何况自己死了,身上的药怎么办?楚天阔心中有愧,又肩负武林重任,不知道如何抉择,气得直跳脚。好在老马替他做了决定,不管如何老马一时半会也跑不起来,所以楚天阔想等个半个时辰,如果还没人来自己就开始逃命,如果黑衣人在此之前来,那也就只能怨自己命苦了,无论如何,楚天阔都无法心安理得的弃杨氏夫妇于不顾,等待这半个时辰也算是尽点江湖道义。
想好了怎么做,楚天阔就坐在车辕上等待,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剑伤很重,只是刚才一路狂奔没有发觉,现在停下来就觉得痛了,似乎伤及筋骨,而且失血过多,楚天阔整条左臂都动不了了。楚天阔从车厢里找了几根香,这是杨氏夫妇买来骗楚天阔的,刮下来的香粉敷在伤口上,然后用火折子点燃香粉,伤口顿时如火烧般疼痛,还有一股焦味,那是伤口血肉被烧焦的味道,只有这样才能止血。楚天阔扯了一块布条把伤口包扎起来,只有挨到下个城镇才能找到金创药來敷,如果自己能活到下个城镇的话。
时间在焦急的等待中总是特别缓慢,始终不见杨氏夫妇前来,楚天阔备受煎熬,心越来越冷,大战这么久,不管战况如何,杨氏夫妇都很难全身而退,非死即伤。这时候那匹老马似乎也缓过气来了,马蹄不断踏地,似乎在告诉主人他随时准备出发,楚天阔抚着老马的鬃毛说:“你也老了,可我还得靠你们这些老家伙才能活下来。”楚天阔心想现在赶回去也无济于事,坐等更是浪费时间,只有先送完药之后再回头和幽冥楼算账,楚天阔牵了马准备往前继续走,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身后有声响,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