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黑眼的小男孩,依文伊恩,或者说苏佐,嘴中一边“好乖好乖”念叨着,一边摸着身前正对着剩鱼狼吞虎咽的猫咪的脑袋。
从穿越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从最开始的稀里糊涂,被人当作沙包一样的运来运去,到现在的安定,苏佐还是相当满意他现在的生活的。
他现在在鸦之金锁管辖的一处娼馆的厨房里当打杂的小厨,削削皮,切切菜,凭借着在国外留学生活近十年,并成功在无数垃圾食品的包围中存活下来的厨艺,这工作对他而言还算容易。
而他所在的名为诺兰姬迩的娼馆,虽然跟上层区的高级贵族会所相比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但是在文宁区,哪怕是下层区,却也称得是排得上号的奢侈消费场所。所以他穿越过来的生活过得还算不错,每天剩饭多到吃不完,工作轻松,睡的地方与衣服也还算干净,尤其是每周还能洗一次澡,简直喜出望外。
当然,即使如此是奢侈如诺兰姬迩,也很少会丢掉一整条鱼,所以严格来说,苏佐用来喂猫的那条鱼是他偷偷带出来的。
他手边装垃圾的木桶里基本上都是些菜壳、果皮之类的东西,只是勉强可以用来充饥。在诺兰姬迩,即使是剩饭也会被拿去喂奴隶,根本没有什么多余的剩饭可以喂“垃圾”。
没错,垃圾,这就是苏佐现在的直属上司,诺兰姬迩的大厨多恩对于那些围在垃圾堆旁的这些乞丐们的说法。
对此,苏佐不想发表什么意见,只是看到了那些所谓的垃圾之后,他断掉了从鸦之金锁逃走的念头。
四天前夜里遭遇变态杀人魔的那一幕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他的力量实在太弱小,如果冒然地离开诺兰姬迩,下场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一边若有所思摸着猫咪,苏佐一边抬起了头。
“跑啊!你再跑啊!你不是能跑吗?!给我继续跑啊!”
随着嚣张跋扈的辱骂声,四个恶棍模样的年轻人用力踢打着地上的少女。
而地上趴着的瘦弱少女连好不容易偷来的钱袋都顾不上要,只是蜷缩着身体,紧紧地抱着头一声不吭,默默承受着殴打。
“可恶!叫都不带叫一声的……真没劲,难不成是个哑巴?”
似乎是打累了,青年们陆续停下了手。
“艹,劳资还没上过哑巴呢,今天破个处。喂,哑巴,你胸那么平,不会还是处女吧?”
下流的笑声在街道上回荡,有些路过的路人厌恶地看了他们一眼,却没有人阻止。
苏佐叹了口气,这就是文宁区的rì常。
少女被拖着胳膊架了起来,或许是被打得伤痕累累,她连挣扎都显得异常地无力。年轻的男人们狞笑着扯着她灰扑扑的蓬乱长发,将她强行拖向了街道一旁的yīn暗小巷。
苏佐撇了撇嘴,那种勉强只能容身两三个人并肩而行的狭小巷道,作为犯罪的温床再合适不过了。
在这个充斥着人渣与渣滓的地方,事情就是这样,跟法律与道德无关,死亡的下场往往只代表着愚蠢与不长眼,当然,还有一定的霉运。
苏佐不想管眼前这即将发生的惨剧,而且说实话,或许是身体只是个孩子的原因,对于这些只是因为下半身就失去了理智的家伙,他感到有些难以理解。
看到眼前的小猫基本上已经吃饱了,苏佐拍了拍它的脑袋,这才站起来身来。即使身材矮小,但是他依然可以俯瞰一街之隔外那些趴在地上皮包骨头的饥饿乞丐,看着他们眼神中的愤怒苏佐神情漠然。
事情就是这样,哪怕他只是个孩子,但是因为他背后的诺兰姬迩,以及更深谙的鸦之金锁,这些人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这就是在文宁区已经持续了数十年的生存铁则。
“有眼sè的未必不会死,但是没眼sè的一定会死么……”
苏佐嘀咕着,然后拎起被他放在地上的垃圾桶,将桶里的菜叶倒在了被翻得不成样子的垃圾堆上。提着空桶,苏佐踱着小步,悠哉地向之前那群人渣拖着少女进去的小巷走去。而就在他背后,原本还饿得看似奄奄一息的“饿鬼”们,已经为了食物而扭打了起来。
拐进小巷,对于眼前会出现的情况,苏佐心中早已有了预计,他神sè轻松地向少女打着招呼——
“哟,看起来今天收获颇丰啊。”
没错,yīn暗的小巷中,像是坏掉的人偶一般,四肢与脖子扭向了奇怪方向的,并不是苏佐眼前的这个不起眼的少女。
而是她脚下那四个已经安静地死去的年轻男人。
听到身后的动静,穿着破袍子围着灰sè的围巾,满脸脏兮兮的少女转过头,看了苏佐一眼,然后她将她那头沾满了泥浆,灰扑扑的长发拢到身前,自顾自地蹲下了身体,向男人们腰间的腰囊伸出了手。
看着她的熟练的动作,苏佐叹了口气,有些无力:“明明前几天才受过伤,就又干这种事情……”
“……不用你管……”
少女抬起头看向苏佐,湖绿sè的眼瞳如潭水般让人无法琢磨,她伸出纤细的食指,拉了下围巾的边缘,遮着嘴巴,淡淡地说道。
苏佐没想到她真的会回复自己,所以不由得有些意外,他挠了挠头:“啊?!哦……是这样吗……”
想了想,苏佐看着地上的尸体:“说起来,你为什么非要杀掉他们,如果只是抢劫的话,打昏他们不就行了么?”
少女的声音异常澄净,似乎并没有多想:“……会被报复……”
“哦……”苏佐应了一声,然后想通了。他并不是什么天真到没见过社会残酷面的孩子,对于这个远比地球更加残酷的世界,他并没有冲动地想试图改变什么,穿越后的这一个月中,他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冷静地观察着——除了跟少女结下了羁绊的那件事情之外。
小偷……不,确切地来说,应该说是杀人魔小姐么……
苏佐冷静地在心中修正着自己对少女的印象,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苏佐估摸着,按照少女每个月都要杀几个人弄钱的这种生活模式来看,她手上少说都得有几百条人命——虽然其中大多数都是些渣滓。
渣滓们从落单的文宁区苦力们身上讹诈钱财,而少女则通过在暗地里狩猎渣滓们来养活自己,虽然这只是苏佐自己的脑补,但是他宁愿相信自己脑补出来的这个“真实”。
不过老在心理叫人家杀人魔小姐貌似也不太好,所以苏佐想了想,决定还是向正在扒尸体内裤的少女搭话道:“对了,认识好几天了,老‘喂’,‘你’地叫你也不好,你有名字么?假名也好。”
“……一个人……名字……没有必要……“
仔细地翻看着“猎物”们的衣服,少女从裤带的夹缝里一枚一枚地抠着银币,或许是因为不习惯说话的问题,总觉得她每说一个词都要想一下。
“啊……这样么。”苏佐想了想,看了看她蓬松脏乱的灰sè长发,“那叫你狼雪怎么样?狼就是那个草原狼的狼,雪是雨雪的雪。”
苏佐想起来以前看过的一部叫《狼雨》的动漫,那里面迷惑了人类的眼睛,以人类的形象出现在人前的巨大白狼,感觉上非常符合少女给他的感觉。
是的,与其说是人类,倒不如说是游荡在人类社会中的白狼。
少女没有应答,不过苏佐觉得时间也不早了,所以拍打了下下摆,站起身来:“我今天还有点事要办,想把木桶放在你家,下午回来的时候再来取,没什么问题吧?”
“……没。”少女头也没有抬地说道,不过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突然站起身来,快步走到苏佐身前,直直地一伸手,把手指戳向苏佐的脖颈。
“给你,伤的。”只有指尖处显露出了细腻白皙的右手,手指前端捏着一枚发黑的银sè硬币。
苏佐知道她在说什么的,所以也没有推让:“行,那么我也不客气了。”
把硬币放入怀中,苏佐摆了摆手,向少女告别离开了。
“那么回头再见了,狼雪。”
在他的背后,有些微不可闻的声音稍稍迟疑了一会,才轻轻响起:“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