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他便笑道:“实际上,我们过去见过面,但没有互相介绍。那是上星期,在大马士革的大清真寺。您当时还在旅行团里,是吧?当你们几位女游客正在赞叹那里的地毯时,我与你们的导游交谈起来,后来他不得不去干预一件小々的国际争端,在此过程中我曾跟您说过一两句话。您恐怕忘了。肯定记不住的。不过,请您告诉我——那位胖夫人最后是不是接照惯例的要求脱掉了她的鞋子?”
我乐了,“噢,原来是那件‘国际争端’哪!是的,她脱了,甚至承认她也不会允许那么多人穿着户外的鞋子去践踏她家的地毯。实不相瞒,我也觉得过去与您见过面。您真的打算去贝鲁特吗?”
“我正准备去那里赴约。”他指了指停在门阶下的豪华轿车。这时,方向盘后坐着一个表情淡漠的阿拉伯人。
“我很高兴与您一块走,”我说。
经理陪我们来到车边,司机迅速绕过来打开后门,罗弗尔先生将我搀进去,然后在我一旁坐下。我们向经理道过再见,汽车启动。
我们迅速穿过狭窄的街道,来到通向贝鲁特的公路,汽车加速,不几分钟,大片的丘陵和山谷便泛映着午后明亮的阳光展现在我们面前。
“到了贝鲁特您去哪里?”罗弗尔先生问。
“去鲁伊巴达罗大街的jǐng察局。我不认得那里,您大概知道。”
“当然,正好顺路。我可以送您到门前。”
“太感谢您啦,”我说,并简单解释了一下我的签证问题,又担忧地瞥々手表。“您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下班吗?”
他没有回答,也看々手表,然后靠到前边用阿拉伯语与司机说了句什么。汽车以更高的速度平稳前进。罗弗尔先生对我笑々说,“您会一帆风顺的。万一有什么困难,我也能帮您一把。”
“您是说您认识那里的人?”
“可以这么说。我看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只要您愿意,我可以与您一同进去,照应您把手续办完。”
“噢,您真能这样吗?您真是少有的大好人哪!”我发现我的话有些结巴,内心是宽慰掺拌着迷惑。
“不值一提。”他镇静地说,“吸烟吗?”
“谢谢。吓,这是土耳其烟吧?”
“不是的。拉塔基亚——叙利亚的最上等烟草。尝尝吧。”
我接过一只,他替我点燃,然后点燃自己的一只,与我一道向后依在座背上吸起来。他的打火机,烟盒到衬衫袖口的链扣都是厚々的镀金制品。此人十分富有,毫无疑问非常自信。莫非是个显要人物?有那派头。我再不担忧签证的事。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坐着吸烟,豪华轿车迅速越过黎巴嫩高地的通道,开始沿下坡路驶向贝鲁特。我让大脑停止思考,心满意足地向后靠去。现在是在进行下一次奋斗之前的一段空白时间,而我的下一次奋斗由于有乐于行善的权势人物罗弗尔先生相助,也变得易如反掌了。
当我感到紧张情绪烟消雾散时,我才顿时发觉我这几天对查尔斯的依赖心理是何等愚蠢——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我自己原本都能解决!汽车继续向前行驶,温暖的阳光透窗shè来,清风吹散我手中香烟散发出的雾团,将它们卷入蓝sè的尼龙窗帘之中,我逍遥懒散地抬起一只手把它们从我眼前赶开。我的心宁静极了,脑子什么也不想。
我的同伴好像与我一样恬适,他正依着另一面车窗凝视窗外——层层梯田,逐步升高,最后变作多石的高峰,大地的颜sè由金黄、艳绿、深橙渐次变成峰顶雪线的道々灰白。路边的白杨像电线杆似地忽闪而过,在远方山顶雪盖和炙热蓝天映衬下,它们宛如一条孤突的花边锦带。
“多么奇妙的风物!”罗弗尔先生猛然摘掉墨镜,手搭凉篷,朝山脚边凝望。
“什么东西?”我问道。
“与《天方夜谭》的描写一模一样。堪称奇观美景。一个阿拉伯人骑着匹油光发亮的栗sè马,后面还跟着一对波斯灰狗,好看极啦。”
毫无疑问,这必是纯粹的巧合。我们现在正行进在贝鲁特的另一侧,距城尚有五、六公里,易卜拉欣山庄还远着呢。“在哪儿?”我扒到他身边朝山下看。他向后闪々,用手指示下面远方的一处。“我什么也看不见哪。”我说。
“那儿——刚々进入森林。”
我聚jīng会神地去瞅,向窗边更贴近一步,这时,他的左臂悄悄地搂住了我,将我卡住。
起初,我以为他是在保护我,以防我在汽车转弯时碰着。可是当我想脱开时,他的手臂却像铁钳似地把我搂到他身边。
“只要你老々实々地不动,就不会伤害你。”他悄悄说,那压低的声音一下子让我辨认出来,那双原形毕露的眼睛正紧々盯着我。还有长々的鼻梁和在灯光下变得惨白的橄榄sè面皮……
如果说相信约翰?莱恩曼会远离易卜拉欣山庄六十多公里骑马跑到这里来是头脑不清,此刻还认为这个用一只力量巨大的手嵌制着我,另一只手高举一件亮闪々东西的人仍是我女扮男装的哈莉奥特姑nǎinǎi,那就是鬼迷心窍了。
我开始呼救,但阿拉伯司机继续平稳地驱车前进,连头都不回一下。“你干什么!你是什么人?”我喘息着问。
汽车摇摆一下,晃々悠々地进入下一个大弯道,我乘机拼命挣扎起来,在他的胳膊下奋力扭转着。然而,汽车向下俯冲时给人造成的眩晕,白杨飞向身后时留下的忽闪的yīn影,以及司机的无动于衷的沉默,所有这一切交织到一起,形成一种古怪的却充满怜悯的网将我隔绝起来,使我意识不到这是一场不该发生和本应避免的噩梦。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以近乎发疯的语调声嘶力竭地喊着,这才见他发现了我的呼叫。他的回答十分平稳:“我告诉过你,我们过去曾经有幸相会,但彼此未做适当的介绍。若想知道的话,我的全名是亨利?罗弗尔?格拉夫顿……这名字对你还有点意义吧?不错,我早有所料。现在,不许乱动,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他的右手往下一闪,伸到我的赤臂上。有个东西刺入我的皮肤,然后被拔去。他将注shè器装入口袋,仍然牢々地抓着我。“喷妥撒,”他说,“你还可以清醒十秒钟,曼塞尔小姐。”
我发现亨利?格拉夫顿大夫大概有一种估计过高的习惯。不到七分钟,我便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