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天结束后,保罗回到他的小屋后又大吃一惊。他的小床已经四腿朝天,床单、褥垫和蚊帐都散在地板上,几块地板条被掀开或已松动。他的几件衣服和医疗包里的物品也撒得到处都是。
他正沮丧地望着室内这一片狼藉的景象发呆,海伍德?奇弗斯突然出现在门道里。
“我对此深表遗憾,保罗医生,凯德是快傍晚的时候回来的,结果船上没有接原计划运来鸦片。军需库的鸦片已经发完,一点也给不了啦。斯坦伯里大夫恼怒之下,下令搜查了你的小屋。”
“甘蒂中土搞到石碳酸了吗?”
“噢,搞到了,那东西市面上很多,医生,我看你还不知道你的处境多么危险,我敢肯定甘蒂早晚会来找你——他这个人可非常不好惹……”
“到时候我能对服甘蒂。”
“另外,”奇弗斯继续说,“夫人很快就要失去耐心了。她派我来取回你从她那里拿走的药,并说,你若再不交出来她就采取强硬措施。”
保罗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带塞的小瓶,里面装着他用羹匙量好的一半用量的鸦片溶剂。他将小瓶递给奇弗斯,说:
“你可以告诉她,我要递减她的用量。这是今晚服用的,明天我给她准备好另一瓶——更少一点,如果她想把我关起来,那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但愿有最好的结果,医生。另外,我将派人来给你的小屋归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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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rì,一整天保罗都搞不清为什么甘蒂没来威吓他交出鸦片,莫非克里斯蒂娜已决定按他的条件行事?昨晚的药液估计是她通常用量的二分之一,今天要再减一半。这是对某些鸦片中毒者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法,但相当残酷:只能减轻停止服药时产生的极度痛苦,却不能使她避免那种痛苦。
白天在仓房里几次碰见克里斯蒂娜,她只是稍々向他点々头,她的脸又绷得紧邦々的,露出敌意。她的不安和初痛将会很快变得更严重,毒瘾会使她更难以忍受。
但愿今晚通过奇弗斯传给她的减量的药剂还能让她安稳地睡上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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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夜幕的降临,细雨也开始下起来。雨滴沙々々地落在屋顶的柏油纸上,发出令人欢欣和轻快的音响——这是他来到蒙塞范庄园后头一次听到悦耳的声音。
这会儿,那种孤独感像细雨从炎热大地上激起的团々雾气一样,又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又是那哀酸苦楚的对米凯拉的回忆……
门上响起几下怯々的敲门声。甘蒂决不会这样打门。保罗走到门前,将门拉开。
她穿着件有头罩的女大衣,整个面颊全被捂住,猛一眼看上去简直像站在昏暗黄昏中的蒙面修女。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她已快步溜入小屋,把头罩掀到背后,露出光环般的赤铜sè头发。她脸上沾满雾气的水沫,亮闪々的。
“快关上门,医生。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到这里来。”
保罗关住门:“夫人。您好像心神很不安宁。”
“我——我非常不安宁。我累过了头,睡不着觉。我需要斯坦伯里大夫为我配的药。”
“我通过奇弗斯给您送去了一剂。他没有交给您吗?”
她忽闪的目光垂下:“真,真遗憾,我太紧张……给它撒了。”
他知道她在说慌。“那太不应该了,
夫人。”他向前几步,“好,您抬起头来看我,让我检查一下您的眼睛。”
“这有必要吗?”她说着蹙眉抬头望他,“我只是来索回你从我那儿偷去的药。”
她眼睛的瞳孔又快缩成针眼那么大小。她呼出的气里有很强烈的鸦片刺鼻味。她的面sè再次变得惨白。她抬起头看他时好像突然受冷,身子猛一收缩,开始颤料起来。他抓住她的一只手。手冰凉。她挣脱出来。
“我的上帝,医生——你难道看不见我在受苦吗?我整々一天都在受苦——难受得很——我太需要睡眠了!如果我夜里能睡个好觉,第二天就没事了。请你不要再折磨我,把我需要的药还给我!”
“我可以给你配制一百二十毫克溴化钠镇静剂——治疗失眠非常有效,副作用很小——”
“可我不想要别的镇静剂——!”她几乎向他喊道,“保罗大夫,你为什么要折磨我?”
“夫人,折磨您的是鸦片。您务必要听明白我现在说的话。您的情况比我担心的更糟。现在用鸦片给您催眠就必须增大剂量,大到能把您送入昏迷状态才成。明天您的需要量还会增加。一天天上升——但效果甚微。您难道看不见鸦片在一步々地吞噬您,把您引向地狱吗?现在您再无别的出路,只有遵循我的戒毒方案,逐步停用。”
“求々你,保罗医生——你难道不知道我现在是多么痛苦吗?我的整个身体都在冒火!没有一根骨头不疼的……肚子里也一样……请你,求々你,再给我一点药——快!”
他伤心地看着她。心中清楚,现在与她交流思想已基本不可能。在鸦片毒素业已破坏大脑和肌体的情况下,她的理智和道德观念也被摧毁。一个人真的中了鸦片的毒,就会随意说假话,为了得到更多的鸦片能许诺任何条件,让干什么都答应。
他知道她十分聪慧和懂道理,若能冲破障碍唤醒她的理xìng——
“夫人,您还是暂时忘掉自己的痛苦吧,更多地想一想躺在仓房里的几百名伤员的比您严重几倍的痛苦,你是否盘算过,一丁点鸦片能使多少伤员止痛?没有了鸦片最受苦的还是伤员。您就没有冷静地考虑过,用您服用的这药可以拯救多少遭受难以想象痛苦煎熬的快死的战士?他们的痛苦您是很难体会的。不过明天您可以多用一些,因为在今后两三天之内我要继续递减您的药量。为了把您从连活都不愿再活下去的更严重痛苦中解救出来,这是唯一的途径。但需要您坚持下去。绝无第二条路可以救您——除非是死。”
她突然伸出双臂,发疯似地抓住他的上衣。“我可不管你明天要怎样——也不考虑死不死。明白吗,保罗医生——我根本不想改变我的习惯!”她的声音变作尖锐的嘶叫,“我只要我的药!现在就给我!”
保罗站着一动不动。此刻最简单的方法是再给她服用足够量的鸦片,让她进入飘々yù仙的境地。但这只能起暂时作用,明天就更难办了。如果真想让他的方案取得突破和成功,就必须准备克服一天比一天更大的困难。他还没想出对策。她那双抓着他衣服的颤抖的手忽然松开了。她眼中充满泪水,目光变得十分轻佻。她双手慢々伸向衣领,猛然敞开大衣,又把手插入低领睡袍的领口。刺啦一声撕开。一对×房在微弱的油灯下泛着淡白的光。
“好吧,医生,”她沙哑地轻声道,我愿出最高的代价……什么都成。我现在可以属于你。我的身体和一切……别让我再等了……”
她开始用手去扯他的上衣和裤子,解他的皮带。喉咙里不断发出疯野的声音,一半是狂笑,一半是尖叫。
他用尽全身力气控制她,把她紧々卡抱住,直至她慢々停止了挣孔。
“医生。你现在可以放开她了——”
说话的是凯德?甘蒂,他正站在门内,手中握着一把手枪。
“中士,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一清二楚。我刚才在外面听到了你们的每一句话。”他把手枪插入皮带,歪々斜々地迈着木腿走上前来,“告诉你吧,那晚她叫你到她书房去时,我也站在门外把着。那天和今天一样,我都做好了准备,一旦你想乘机占她的便宜,我就一枪崩了你。”
“那么,你知道夫人今天为什么失常了?”
“我过去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我曾在加利福尼亚淘过金,见过不少鸦片中毒的人。晓得那是怎么回事。”
这时,克里斯蒂娜已经低下脑袋,默々地哭泣起来。两个男人用她的大衣重新给她裹好,盖住撕烂的睡抱,并准备一同护送她回庄园的公馆去。她温顺地依从着,再无反抗。
“顺便讲一声。医生,”凯德又说,“只要您需要帮忙,别管什么事,只管叫我好了。我全力支持您。斯坦伯里得不到我的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