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史记?越王勾践世家》记载,范蠡逃到齐国后,写了一封信给越国宰相文仲,信上说:“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勾践的颈项特别长,嘴又象鹰的,这种人,只能跟他一起患难,却不能跟他享受太平,你为什么不早点离去?”,文仲看完信后,像是醍醐灌顶,就称病不上朝。有人于是进谗言,说他准备要作乱。勾践就亲自送了一把剑(吴国宰相伍子胥自杀的那把剑)给他,并且说道,“你教给我攻伐吴国的七条计策,我只采用三条就打败了吴国,那四条还在你那里,你替我去到先王面前尝试一下那四条吧!”……
这里讲的不是历史,但也不妨提一提,再从里面拿出一句:“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来探讨这样一个残酷价值观的江湖——
时间是八月上旬。
这一rì,准备入夜,天上劈起了闷雷。云很低,翻滚成黑sè,像是能把一座城池压裂。
秋风“瑟瑟”的吹,隐约吹起了几片人声——“不吉利”。
圣境有一座叫天坛的祭坛,拔地大约一千丈,像一个倒挂着、用竹篾制作的斗笠,侧面鳞次栉比,寸草不生。飞禽走兽都不能在上面繁衍筑巢。它的山势很险峻,像是雁门关,连大雁来到这里,也只能绕着过。只有一条向上蜿蜒的狭道,从艾湖边伸展过来。
而在这狭道的道口,设的大石牌坊下面,这时守卫森罗,看起来肃杀凶恶。
突然,马声“得得”,一个报信的人抢过艾湖,流星一样赶来,显然有十万火急。
等他来到牌坊前面,勒住了缰绳,把马儿拉得人立而起。
抛下缰绳,弃掉马匹,他轻车熟路似的,赍持了一顶角乌打造的木匣子,匆匆忙忙,就想登山上天坛。
谁知早有了守卫横跨出来,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在狭道口拦截。
这报信的人见了这个阵势,顿住了,一看这些人个个疾装劲服,脸上都带着奇形怪状的面具,用来遮蔽自己的容颜,就知道是在“地下工作”的刺客。而那两个横出来的人,负手在后,凝眸远方,更像是铁打铜铸,冰冰冷,煞气萦绕周身。
他只得恭谨的说道:“这里有急报一枚,应当立刻交给江执事。”
谁知这些人铁一样,听了无动于衷,仍是直挺挺的站着,他于是复述,加上了谦词,道:“这里有急报一枚,应当立刻交给江执事,万望通融”。
铁人仍是傲然挺立着,不动安稳如山,他就说道:“江执事rì理万机,人人皆知,只是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有耽搁,在下就是肝脑涂地,也不能赎罪,恳请予以通过”,铁人还是冷冷的,如同yīn司一样,对他视若无睹。
报信的人早就听说江三红江执事独揽狩灵师大权,草菅人命,她用的人,也个个心狠手辣,照这样看来,果然不是浪得虚名。没奈何,他只好单膝跪地,恭敬地作出呈递的样子,低下了头,也不再请求了。
不知道多久过去了,他的膝盖像是扣在了针头上,他的腿,他的脚,他的腰肢,他的背脊,都麻木了。
接着,几颗杏子来大的雨粒飞落,敲在匣子上,“咚咚咚”的响。
再不久,他闻到了馥郁的麝香香气,听到了轻盈的脚步声,然后匣子被接过去。
他就不打话,霍然扭头转身,去夺缰绳,似是还有很多别的讯息没有带到,急忙着策马飞离,眼看掌灯时分早就过去,大约今天是送不完的。
刚刚跨上大马,一个甜美的嗓音就忽然说道:“你们瞧,那个人谁?我还舍不得他呢,他就不理我了”。说得随从们都笑了,却把那个报信的人唬得滚落马鞍,回到原处,从新跪下,恭候着听命,仍然不敢抬头,唯恐失了礼数。
这个甜嗓音的人就是江三红了,今天是他弟弟的忌辰,她率领众人来悼念,将法事设在天坛上,刚刚祭祀完毕,她支使了一些下人打点剩下来的事,就先和左右亲近的人下来。
仿佛更早之前她也接过这样的匣子——似是熟人寄来的。所以刚刚看到时,她只是漫不经心,等到打开了盖子,柳叶眉微蹙,才问道:“匣子里面有什么,你看过吗?”。
报信的人道:“就算有九条命也不敢偷看。”
江三红道:“那十条呢?”
报信的人不敢回答,生怕答错。
江三红又道:“里面是一封书信,没有署名”,说时马上有随从jǐng醒她,道,“前辈小心。”
江三红故意问道:“为什么?”
那人道:“一封书信而已,用木匣子不是很可疑吗?”
江三红道:“也许是寄信的人害怕被雨打湿呢?你看,这天不是要下雨了?”
那人不说话了。
江三红转回来问报信的人,道:“这封信,你看过没有?”
报信的人道:“没有”,再不敢多嘴饶舌。
江三红叹息道:“好孩子,真老实”,伸匣子去,又温柔的道,“帮婆婆念念,可好?”
报信的人似是不解其意,但执事地位,在狩灵界仅次于大长老,他不得不从,就缓缓抬起头来——
头一抬起,他就又惊又奇——
只见眼前女子浓妆淡抹,丰姿绰约,虽然看似三十一二,仍不改她浩气清英的风流,哪里有她谦称“婆婆”的样子?就砰砰心动起来,想,我原来还不知道,江三红竟然长得这么好看,就是看上一眼死了,我也心甘情愿,毫无遗憾了。
取出信封,展开信笺,他念了起来,道:“秋叶回来了”,原来书信内容简短,只有五个字。
谁知,刚一念完,突然之间,信笺就从他手中滑落,接着他口吐白沫,两眼上翻,好似癫痫发作,剧烈颤抖,随即倒了下去,在地上乱抓狂抓,抓了几抓,七窍出血,渐渐失去了力量,就僵直发硬,不能动弹了。
俨然已经完全死去。
报信之人死了一会,忽然有人拊掌大笑,道:“jīng彩、jīng彩……”,连说七八个jīng彩,才继续道,“这种垂死挣扎场面,不论看多少次,都这么赏心悦目”。
江三红也笑道:“原来都是同道中人。”
那人道:“自然自然。”
几缕轻风吹过,把信笺卷上半空,抬眼望去,似是一片无处安身的冤魂——轻轻哼唱着:悔不该,悔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