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近戊刻,北城渐寂,有鲜血自深巷中遍地的尸骨中流出,渗入昨夜遗滞在青石板缝内的雨水之中,腥味四散,令人闻之yù呕。又有清风吹过,将血与水凝固在青石巷面上,血逾渗愈多,最后竟是险些将附近的青石都染成了血红sè。有寒鸦自树上落下,在深巷内停留半刻后便迅速飞离。又有流浪于街巷间的野狗自四方而来,争相撕食着刚才还在耀武扬威的大汉的尸体。
狼藉遍地,遍地狼藉。
谢无欢面sè苍白的站第六篇那满巷的尸骨以及善赌的无尘在深巷内,眉峰紧皱。他看着身前遍地的尸体以及巷口外正陆续赶来觅食的野狗,喉结不禁动了动。他强行压下腹中的呕意,眼神向四处望去,苦苦的想要寻觅出一条没有血水和尸骨的出路。
良久之后,他无奈的一叹,发现竟是找不到一条可以容他安然离开的无血之路。于是他的脸sè瞬间由白转黄,然后又很快的变幻成了青黄sè。
青黄的,就像秋时枯灭的草sè一般。
谢无欢是个有洁癖的人,且这种洁癖已经发展到了病态的地步。
所以方才面对板斧都没有躲避的他却因为一具尸体而移开了脚步。所以面对几十个刚猛大汉都没有丝毫胆怯的他此时面对满地的尸体和鲜血却移不动自己的脚步。
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谢无欢陷入了困境之中,此时的他十分窘迫。
古语天无绝人之路,道是此时亦然。
忽有一寒鸦自夜空中飞过,凄厉一叫,谢无欢举目望去,面露欣喜之sè。
他看到了巷沿的砖墙,找到了离开此处的方法。
于是折扇被束在腰间,他纵身一跃上了巷墙,然后踩着连排的屋檐离开了玄武大街。
人去,无踪。
巷内只剩下了遍地的尸骨以及争食尸骨的野狗。
......
夜尽天明,旭rì东升。胡同之内杳然无声。
争食尸骨的野狗早已散去,此时阳光初照,遍地狼藉的尸骨显得格外令人心悸。鲜血早就已将青石板缝溢满,余下的全皆附于板面之上,风干后便像是一块红绸铺满了路面。
当然,前提是没有那些狼藉的尸体。
这些尸骨本是不应如此狼藉的,因为杀他们的是个有洁癖的人,有洁癖的人杀人一般都是比较文雅的,事实上他们也的确被杀的很是文雅,只是可惜,死后的他们很不幸的遇到了一群恶犬。于是他们的肢肉被撕食,头颅被咬烂,甚至连胸腹都被一掏而空。
骨肉流离,面容尽毁,相信就算是他们的至亲赶来也都很难辨认出他们的身份。生命就此凋零,无人知晓他们生前曾经历了些什么,又做过些什么。就如同一片柳絮,它们来到这个世上,然后又随风飘逝,最终无影无踪,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来过这个世界,更没有人关心他们魂归何处。
……
老梁头是个年愈六旬的老人,亦是这北横区内唯一的更夫,已经为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打了三十余年的更。如以往很多天一样,今rì他早早的便起了身,提起床头的铜锣及锣槌走出了家门。他用力的敲打着锣面,嘶哑而浑厚的声音回荡在街头巷尾之间。
“夜尽天明,诸业待兴。旭rì东升,诸君当醒。”
然后无数的房门被推开,炊烟袅袅升起,人们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
老梁头提着铜锣继续四处打更,半刻后他走到了某个胡同路口。他转身,然后看到了满地狼藉的尸体,面sè瞬间变得惨白无比。更有黄白之物自胯间落地。
他的双腿在剧烈的颤抖,他的思想呆滞到了无法支配他的行动的地步。半刻后,他终于缓了过来。于是他丢下手中的铜锣便如同碰见了猫的老鼠般飞速狂奔了出去。
“杀人啦!”他拼命地大喊道。
......
官府很快地便派人赶到了这里,然后迅速的封锁了整个现场,没有人知道那些目中无人的官差们有什么办法去破此案。当然,这一切都不关夜缙什么事。
至少现在不关。
夜缙今天醒的很早。他包好随身贴藏的百十碎银子去正殿向正在修心的虚柳师伯道了个别,然后便离开了破观。
他要去赌坊,因为在这座繁华的城市里百十两碎银子根本就不足以让他立身——即便是在食宿无忧的情况下。所以他要去让这百十两碎银子变成几百两甚至几千两。
夜缙是个jīng通赌术的人,因为他天生没有修行天赋,故而在玄灵道观的那些年月里在同龄人都在潜心修行的时候无聊至极的他就会选择去钻研一些世俗人眼中所谓的“旁门左道”,诸如赌钱斗鸡调毒之类。这些所谓的“纨绔之术”在观里的那些师叔师祖们眼中看来是邪魔外道,但在夜缙眼中看来却不然,因为在无法修行的情况下,只有这些“邪魔外道”才能对他有所帮助,才能带给他切身的利益,让他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
因为纨绔之术本就是用来对付纨绔的,而可以被称之为纨绔的人无一不是世家公子或者商贾之后。当然,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有钱。故而以纨绔之术治纨绔,自会获益无穷。
恩,夜缙一向都是个视财如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