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米童年的记忆是从院子里那棵柿子树开始的,那棵并不粗大的柿子树,结的柿子从没有红过,只是青的,因此她也从没吃过自家的柿子,她也并不爱吃那种涩涩的味道。她家的柿子树的功能只是作为晾衣服的竿子。院子里阳光还是充足的,除了那棵柿子树外,还有一处用砖头垒的四方地,是用来放蜂窝煤的。另有一处邻居家的窗户开在她家院子里。因此她们姊妹四个也经常会趴在那个窗台上冲里面看。 院子的门是用劈开的竹子做的,外面一把很简单的锁。
这里是一处厂区家属院,一排排的平房,一条条的窄道道。寒冷的冬天屋檐下总结着长长的冰溜子,那些孩子们总是跳起来,摘那些冰溜子放在嘴里噱着吃。那时候的冬天真冷啊!小道里的路面结的厚实的冰很久都化不了,路面光滑异常,不时会有人摔倒。
金小米的家有三间小屋,进屋要穿过窄长的厨房,灶台是泥巴砌的,一口很大的铁锅,经常放在上面。因为家里孩子多,每次都做满满一锅饭,要么一锅包谷籽稀饭,要么一锅包谷籽面。母亲的面做的很好,包谷籽面尤其香。母亲还喜欢给孩子们蒸红薯吃,那种小小的红薯,皮很红的那种,干面又甜。过了厨房就是饭厅,一张大桌子,几把椅子,角落里一张单人床。是哥哥睡觉的地方。饭厅旁边开了个门,是父母的屋子,一张大床,一个衣柜。一个高低柜。没什么家用电器,有一只半导体收音机,哥哥每天中午放学回来要先打开收音机听评书,这间屋子有个很大的窗子,窗子外面是邻居家院子。父母的屋子边开了个小门,有个非常小的里间,里面只放了张大床,是她们姐妹三人的,屋顶上方有一块很小的天窗,能看到窗外的天空。夜晚还能看到天上的星星。
76年唐山地震的那次,这边都有震感,因为余震持续的时间很长,这里大多数家庭都将床上加高了一层,就像宿舍的架子床。上层不睡人,全家都挤在底下一层,大白天孩子们也不敢在屋里乱跑,只能躲在床上,等着母亲蒸好一锅红薯,她们就趴在床上吃了。这种情景成为小米对童年最温暖的记忆。
小米小时候很乖很胆怯,因为她的父亲脾气非常暴躁,动不动就发脾气,摔东西,打人!父亲会因为饭里放多了盐,连碗带面的砸在母亲身上,也会因为孩子们一点小过错大打出手,甚至用皮鞭抽打。男孩就用皮带抽,女孩就让跪到院子里,头上还得反顶个大凳子,里面放几块砖。家里挨打次数最多的是哥哥荣利,因为他学习不好还很顽皮,又是家里唯一的男孩,经常被打的见血。打的最厉害的一次,是被父亲反剪双手吊在窗棱上,只能脚尖着地,吊了2天,吃饭都是小米给哥哥喂到嘴里的。还经常被吊在房棂上用皮带抽打,每次都是为什么被打已经不重要了,只是哥哥的一生都活的非常窝囊。
这种打骂声几乎天天都有,小米每次都趁乱作一团时,偷偷跑出去向邻居张大妈求助。每次都是恐惧的哭着拉着大妈的手,硬拽到家里来拉架,这样也是起到一些作用的,父亲毕竟还是要脸的人。不会完全不顾及邻居的阻拦。但是次数多了,来拉架的也烦了,叫也叫不来了。小米很少见母亲哭过,记忆里却满是母亲的伤痕,经常会鼻青脸肿,带个口罩。带着她们姊妹三个,无处可去,只能去找单位领导,来家里做调解,父亲见单位领导来了,就好酒好烟的招待了,母亲出气的方式也是趁领导在,拿瓶子砸父亲,有次也竟将父亲的头砸的流血。但这种家事又有谁能管得了呢?母亲的半生都是这么度过的。
母亲的娘家在小县城,父母过世的早,有个背驼的的很严重的哥哥,还有个姐姐。一家都是老实人。驼背舅舅年年用驼的很厉害的背背来一大袋红薯,对父亲也很好,从没责怪过他一句,但是父亲好像并不给舅舅这个脸,舅舅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姨妈几乎就不再来了。谁能看着亲人受罪,心里能不难过呢。哎!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可怜的女人,没一点反抗能力,也没人能帮了!有次,当母亲又一次被父亲打倒在地上时,小米竟在父亲身后高高的举起了尺子,将它幻想成一把锋利的剑,重重的戳在父亲的脊背上,当然迎来的是几个重重的耳光。小米也经常有个邪恶的念头,让天杀了这个混蛋,让母亲不再受欺负。
父亲的脾气暴躁,也遗传给了几个子女。二姐金玉是姊妹里面常受欺负的一个,因为她从小寄养在老家,直到该上学了,才接到父母身边上学。从小在农村长大,又常无人教导,自然野性比较足,个人卫生又很差,鼻涕常流到嘴边才知道用袖口擦拭,农村口音又比较重,因此常遭姊妹欺侮,尤其是哥哥荣利,总打她,下手还狠,吃饭时,再不顺心,荣利会一口唾沫吐在金玉的稀饭碗里,金玉要和小妹打起架来,大姐金莎就会过来帮小妹,一起抓金玉的头发,用脚踢她。上了小学,金玉不爱学习,成天逃课,老师也常打她,告了家长,父亲也常打她。总之,金玉的成长就是一部血泪史。
有天小米在同学家里发现一张黑白画册,上面是一幅女人穿很低凶的衣服,内容大概是这个女人被骗入磨窟里,整日受欺辱的故事。回家后,小米满脑子都是那个不穿衣服的女人,和那些文字的描述。刚好家里没人,小米躺在床上,双腿夹着被子,脑子里浮现的都是那张画报,又想象着那里描述的情景,小米的腿开始上下蠕动兴奋起来,呼吸也急促了。不一会儿,兴奋的情绪消失了,小米疲惫的松开被子躺在床上,看着房顶那处天窗,脑子一片空白。这以后,每当家里没人时,小米总会这样让自己兴奋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着, 金莎逐渐出落得亭亭玉立了,高考几分之差落榜,想求父亲让再复读一年,父亲不但没许,还将她的所有书本堆在院子里,一把火烧了。拒绝的方式已经表达的如此强烈,再没什么希望了。勉强选择了一所技校,在城南,离家很远,一周回来一回,每回车费需要5分钱,问父亲要,父亲说让她走回去。金莎住校后,母亲的神智渐渐不清楚了,发作的一次是上班去,说衣柜被人偷了,嘤嘤的哭,班也上不成了,被人送了回来。这种事情渐渐多了起来,出去也经常受到欺负,大冬天到公用的水龙头洗衣服,还被恶妇泼了一身冷水,衣服立时就结了冰了。这之后,父亲的打骂才轻了些,还领到医院去给看了病 。说是受了些刺激,有轻度的精神分裂。
大女儿金莎上了3年技校,学的酿造,毕业后分到一个很偏僻的酿造厂,做酱油醋。厂里有个很帅气的小伙郭元,和金莎渐渐好上了,谈起了恋爱。郭元出身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工程师,母亲是老师,为人很善良,正直,也很上进。业余时间上夜校,准备考成人大学。她们的感情发展的很快,说起郭元头次见老丈人,那是怎样一番情景,金莎的母亲大概是受了什么刺激,大冬天只穿件单衬衣,就跑出了家门,金莎进家门时,母亲刚好被一个好心的小伙送了回来,母亲身上还多了件军大衣。金莎和父亲发生了激烈的争执,郭元还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男人,上来要和老丈人理论。老丈人很奇怪的看着他怒吼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谁让你进来了,快滚出去!”可是却发现郭元的肩上背着大女儿的提包,就上前一把拽下来,郭元几乎和老丈人动起手来。那个送母亲回来的小伙,拉开了架,经历了这一次,父亲终于觉得这股反抗的力量逐渐强大,自己也渐渐老了,快打不动了。气焰再慢慢减退。家暴的方式却改为另一种,冷漠。
他冷漠的对待大女儿和她的婚事,不支持也不反对。就在这种僵持中,他们全家却迎来了有生以来最寒冷的冬天。那天,小米放学回到家里,家里没人,那个经常来拉架的张大妈,过来告诉她,母亲晕倒了,被人送到医院了。并和她一起来到了医院看母亲,小米到那时,母亲被放在医院走廊的一张单人床上,眼睛是紧闭的,鼻子上插了氧气,周围是些同事,父亲蹲着床边的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哥哥姐姐们都没在,小米不知道母亲得了什么病,也是长这么大头一次见人病的昏迷不醒,父亲竟哭的那么伤心。张大妈告诉她,母亲是下午晕倒在公共厕所里,被人抬了出来,送到医院,一直就昏迷着,没醒来过。在医院等了很长时间,天都快黑了,母亲一直那么躺着,一直没睁开眼睛,哥哥姐姐们一个个都来了,天已经黑了,母亲还是躺在医院的走廊里,那个医生开始击打母亲的心脏,母亲仍没有一点反应,不一会,医生放弃了,父亲开始嚎啕大哭,小米甚至都没有流泪,她也许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将母亲送去了医院的太平间。
母亲走了,突犯脑淤血没能救治过来。母亲终于走了。年仅48岁,小米那年12岁,正读六年级。母亲去世的那几天里,小米想起许多曾经和母亲生活的岁月,小米爱看电影,母亲曾几次给她买了电影票,送她进去看电影,她很想和母亲一起进去看场电影,但母亲都因为惧怕父亲的责怪,没能陪她看场电影。小米不爱吃肥肉,母亲让她尝一块,她就站在门框边哭起来。有次去亲戚家住了几天,回来时,看见母亲在公共水池洗衣服,就站在母亲身后,悄悄的不说话。学校早点发糖糕,小米不爱吃,母亲说不爱吃就给她拿回来,小米答应了,但还没来得及拿回来。。。。。。
有段时间,小米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难过,庆幸的是以后不会再看到母亲受欺负了,心里好受多了。难过的是永远再见不到母亲了。父亲大办了母亲的丧事,花了不少钱,也许这一生也没给母亲花这么多钱,在老家请了戏班,请了乡里乡亲,认识不认识的都来吃。将母亲的骨灰埋葬在老家的祖坟里。父亲没受过什么教育,一辈子在搞面子工程,不重视亲人的情感。自己的面子永远比亲人的死活重要的多。不久父亲给小米买了件大红色的鸭绒衣,非常扎眼的红色,小米穿着这件大红色的衣服,胳膊上却带着黑色的孝,她成为同学的笑柄,就连陌生的路人都嗤笑她。小米自小也没穿过什么好衣服,偏偏在这时,给她买了件不合时宜的好衣服。小米感觉自己就像被父亲耍弄的猴,又可怜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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