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将满大地的清晨,确然很适合赶路,无论是北上,或者是南下。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是临江时,古人所生发出来的感慨。所以对于普通人来讲,若要接近古人的这种思考的境界,大抵需要靠近一条大江,一条大河,方能比较容易得到大江之水往东流,亘古如此的概叹。
在陆地上行走,其平稳要远胜于水上。这是胡铨的看法。事实亦是如此,于大道之上策马扬鞭,如疾风般飞驰,如流星般赶月,痛快的畅快的,迎上了那北边的风,耳边是呼呼声响,这陆地上飞奔,年轻人的朝气一一泼洒。
马蹄碾碎了落地的阳光,将青春的阳光碾成碎块,供座下之马吞吃,也让随风而去的欢笑声,留在了身后。
美好的清晨,美好的一天,云帆三人,于路上不会感到寂寞。云帆的所谓无聊,只不过是一种表面的无聊,他在路上,他在游走的江湖梦的路上,会真切感到无聊吗?
年轻人,多多的事物未曾经历,年轻人,需要经历多多的物事。
棋盘山宝库之门洞开,《汉阳经》出世,且就在那只强大的巨猿身上一事,果然哄传开来,有闹得江湖中人皆知之势。云帆几人回到平远时犹不大觉得,当他们的到了四通,离开棋盘山一定的距离之后,就有了这样的感觉:《汉阳经》名气确然不小,想得到它的人实在够多。
四通本来不叫四通,而是别有名字。作为新的,也是旧的名字,当地人不喜这个俗得可以的地名,无奈这是官方的命名,对外的一致称呼,只能承认它的存在。虽然比起旧的名字,这个称呼算得上是妥当的:四通接连着南边的平远,扼住北上云梦而至金陵门户江宁之路,东边是丹阳,西去就是临江的合山了。所以说,地理上讲,四通名副其实,真的是一个四通之地。
不过,当地人却爱称之为武平。名字的变迁和更改,要牵涉到一些历史事件,此处略过。比起四通,武平这个名字,当地人的认同度要高很多,因此当云帆三人到达此地,依着老头子的简陋地图,向当地人打听之时,他们嘴里蹦出来的,便是武平,和老头子于纸面上的标注一致。
一个地方有两个不同名字,让云帆感到好奇,只不过他未能从土著们的三言两语之中听出点什么来,因此时迎面而来的,是两个公门之人装扮的家伙,其中一人手上拿着一张图影,正查问着过路之人。
这是例行的检查,还是发生过某些特殊事件,衙役们开始认真干活,云帆不得而知。当衙门的皂隶上前堵住云帆三人的去路,喊了一声“停”,接而快速地对照着上面的头像,检查一番之后,便驱赶苍蝇般挥一挥手,道了声“你们可以走了!”。如此看上去儿戏的一幕,便不容人反应过来,完成了它所应该具备的普遍意义:此时走在云帆身后的其他陌生人,亦一一在皂隶敷衍般的应对中,做了例行之配合。
走出了十多步的云帆扭头往后面看了一眼,继续往前的同时,方对两位师兄说道:“师兄,刚才真的有点莫名其妙,那两个家伙好像很不愿意干这种活的样子,师弟还以为需要给他们一点银子,打发过去呢?”
对于这种小鬼,需要付出一点碎银打发过去的小鬼,在路途之上,田鹏飞几乎没怎么见过,这却不妨碍他已经了然其中的逻辑:这不是讲道理的时候,这仅仅是一种暗地里的潜规则。尽管大师兄不喜,甚至是厌恶的,但仍不得不冷眼相对。这大抵就是师傅说的,世俗里的一套规则罢。说起来,师弟对于这方面的道道,知道得不少。
点点头,田鹏飞应道:“确实如此,为兄亦是这般想法。”
“他们伸手要钱,不给的话,会是如何?”好奇的胡铨不止一次问过,他不能懂得其中的道道,这毫无道理的事情,居然会被山下的人认同,且默默遵守着。有些名头如那个虎门镖局的总镖头,当面对白县的一个捕头头目时,便是如此做法的。所以说,大师兄所见到过的,二师兄也不会太陌生。
“二师弟,你回头看看就知道了。”不待云帆答话,田鹏飞便对着胡铨示意,他往后面瞧瞧,就可以清楚当皂隶们不乐意时,弱小的人可能遭遇到的待遇。
云帆和胡铨同时止步,学着大师兄的样子,伸长脖子回看,只见到刚才还表现出公事公办,不吃烟火般样子来的两位皂隶,不知是脾气来了,还是伸手要钱,那个倒霉的家伙不给,此时正狠狠地将硬硬的鞋底踩在该人的腹部,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们可以听到这样的斥喝:“叫你小子狂!**要惹老子生气,不教训你一顿,还以为老子是棉花做的!”
有热闹看,就不缺围观的人,虽然此时的皂隶脸带怒意,一脚接一脚地往地上之人身上踹,他的同伴冷冷的守在一边,对着要靠近观看个仔细的人骂上两句“看什么看,公门办事,无关人士给老子滚!”不特是揍人的家伙,这个手拿图影的皂隶,其脾气亦好不到哪里去。
这很可吓住大部分的人,所以尽管还在观看,路过之人已不敢过于靠近,像云帆三人这样远远踮着脚要找寻些热闹来,找寻些调味品来的人,比起近处之人,要多上一点。
“别打了,别打了,两位大哥,我们给,我们给。”带着哭腔的挨打之人的同伴无力隔开那硬冷有力的拳脚,只好后知后觉般从怀里取出些许的铜钱,递到未动过手的那个皂隶手上。
一手将铜钱抓过来,嗤笑一声,其人脸上的笑意代表着此时他的不满足,他伸手从羔羊处搜出了剩余的铜钱,尔后一把将之推到,才对着他的同伴笑道:“好了,二弟,意思意思就可以了,犯不着为这些人生气,走吧。”说完他拍了拍已经装入铜钱的袋子,示意那个刚刚收脚的皂隶,可以放过地上那人一马了。
“哼!”吐出一口口水,皂隶似乎解恨了,“以后长长眼,乖乖配合大爷的工作,要不然还有你小子好受的。”同伙的动作已落入他的眼里,这份眼观八路的本领,被此人用到实际工作上,他知道虽然铜钱不多,收获少,可积少成多,凑成弟兄们的酒钱,还是很容易的。
地上之人及其同伴有苦有痛有怒不敢言,更不敢当街报复穿着制服的那两个人。皂隶作为爪牙,自有其锋利之处,平民百姓躲避犹恐不及,是不愿意也不敢为他人这种无辜遭遇强出头的。云帆看看大师兄,再看看二师兄,低声一笑,道:“待师弟给那两个家伙一点教训。”话一说完,那两个正要远离的皂隶,在毫无症状的情况之下,在大街之上,众人敢怒不敢言的愤恨之下,突然摔了一跤,摔成了饿狗吃屎之状,顿时使得心中有怒之人,开心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