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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忧来思君不敢忘

书名:后宫甄嬛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流潋紫 || 错误/举报 更新/提醒 投票推荐

    长夜就在这样的焦灼与无奈中度过。槿汐在天明时分归来她的神色苍白一点笑容仿佛是尘埃里开出来的沾染着风尘的花朵轻轻道:“该办的事都已经办妥了娘子放心。”

    我心慌意乱地扶住她“我让浣碧下了鸡汤面你先热热的吃一些。”

    槿汐的笑容实在微弱“今晚入夜时分李长会亲自来拜访娘子且好好想要怎么说吧。”

    我含泪道:“我知道你且去休息吧。天都亮了。”

    槿汐疲倦地笑一笑“奴婢想去眠一眠。”

    我忍着泪意柔声道:“好。你去吧。”

    眼见槿汐睡下我睡意全无只斜靠在床上默默无语。浣碧心疼道:“小姐为槿汐担心了一夜也该睡了。”她局促地扭着衣角脸色红了又青“小姐方才觉着了吗?槿汐仿佛很难过呢。”

    我忙按住浣碧的手道:“昨晚的事不要再提免得槿汐伤心难堪。”

    浣碧微微红了眼圈低声道:“晚上李长过来只怕槿汐难堪。”

    我怅然想起的是槿汐昨夜离开前哀戚而决绝的面容她的“一己之身”又是为何呢?槿汐的故事她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也不会轻易提起各人都有各人的往事啊!

    是夜亥时李长如期而至。他一见我便已行礼如仪“奴才给娘娘请安。”

    我扬手请他起来又叫浣碧看茶苦笑道:“我早已经不是娘娘了李公公这样说是取笑我么?”

    李长胸有成竹“奴才这么称呼娘娘必定是有奴才的缘故也是提前恭贺娘娘。”

    我端详他“公公这话我就不懂了。”

    李长眼珠一转道:“槿汐昨日来找奴才虽没有说什么但奴才也隐约猜到一些。今日见娘娘虽居禅房却神清气爽、容光焕奴才就更有数了。”

    果然是个人精!我笑意渐深道:“公公此来又是为何呢?”

    李长道:“奴才是来恭贺娘娘心愿必可达成。”

    “公公何出此言?”

    “奴才在皇上身边多年皇上想些什么也能揣测几分。当年皇上盛宠与娘娘容貌相似的傅婕妤……”

    我打断李长微微眯了眼道:“傅婕妤是与我容貌相似呢还是别人李公公可不要糊弄我。”

    “奴才不敢”他躬身道:“傅婕妤死后皇上为什么连一句叹息都没有就像没事人似的。傅婕妤貌似那一位与娘娘皇上初得之时宠得无法无天。然而也因傅婕妤之死奴才始知娘娘在皇上心中之重。”他的目光微微一沉道:“娘娘可知道皇上为什么会沉迷于五石散娘娘又可知道皇上和傅婕妤服食了五石散后抱着傅婕妤的时候喊的是谁是名字?娘娘又可知道皇上病重昏迷的时候除了呼唤过纯元皇后之外还喊了谁?”

    李长的一连串问我未必不晓得是指谁然而暗暗忖度:我在玄凌心里竟有这样的分量么?我是不相信的。李长这样说未必没有他的私心在里头想讨好我。何况做人圆滑本就是内监们谋生的本事。

    “若不是心志薄弱以皇上的修养、自幼的庭训又怎会沾染五石散这样的东西。纵然傅婕妤要以此固宠皇上也不致于被迷惑。”李长低眉敛容“当年若非娘娘不肯向皇上低头皇上怎么会舍得要娘娘出宫如今也总在昭仪一位了……”

    我森森打断齿间迸出的语句清凌如碎冰“从前的事不必再提了。”

    李长微微蹙眉看向我道:“娘娘的意思……”

    我知道他疑心了亦晓得自己失了分寸忙转了愁困的神色“总是我当年太过任性然而我家中得罪我又有何面目再侍奉皇上。离宫这几年我亦十分想念皇上。种种情由还请李公公代为转圜。”

    李长觑着眼叹气道:“奴才也看出来了。娘娘当年是奉旨去甘露寺修行如今却在这里槿汐告诉奴才是因为娘子得了病才搬离到这里。其实奴才也明白必定是甘露寺的姑子们叫娘子受了不少委屈。这里虽然清净可到底是荒山野岭的娘娘受苦了。”

    我用绢子拭了拭眼角楚楚道:“我当初年轻不懂事所以才一意离宫落得如此地步。其实日子苦些又怕什么只是心里更不安乐。”我泪眼汪汪望着李长唏嘘道:“若此生还有福气见皇上一面、见帝姬一面我死也瞑目了。如此种种还望公公成全。”我停一停“只是世事无常皇上身边的新宠不少只怕早忘了我这个人了……”

    李长忙道:“娘子言重了。其实奴才若没有几分把握也不敢来见娘娘。”他停一停“其实自娘娘离宫修行之后皇上心里也不快活。虽然因娘娘的事斥责了敬妃娘娘、又差点儿禁了惠贵嫔的足可是心里却十分惦记。方才娘娘说皇上宠爱傅婕妤是因为旁人可是傅婕妤长得像旁人也像娘娘。皇上每每与傅婕妤在一起服食五石散之后抱着傅婕妤叫的是别的人的名字也叫了娘娘的名字。”李长觑一觑我的神色道:“皇上天子之威是而不肯低一低头来看娘娘。其实娘娘冰雪聪明往细里想就明白。若不是皇上默许即便有太后赞成那两年芳若能这样频频来看娘娘么?”李长的神色缓缓沉下去亦有些动容深深看了我一眼“皇上因了五石散的事昏迷的时候可是唤了娘娘的名字啊!”

    李长缓缓挑破往事的脉络我心里不是不震动的。然而也只有震动而已。

    我轻声道:“皇上也只不过叫了我的名字而已。”我微微蹙眉按捺住心底的瑟瑟之意道:“从前皇上每每呼唤的可是旁人的名字。”

    李长垂着眼睑道:“娘娘心知肚明那个旁人在皇上心中是何等分量。少年夫妻不是后来人可以相较的。皇上一时错口也是因为娘娘与那位旁人相似的缘故。恕奴才说句叫娘娘生气的话这是皇上对娘娘的旧情也算是最要紧的旧情。”

    我沉静着气息不让它作出来几乎要切齿冷笑。玄凌的一句“长得像宛宛也是你的福气啊!”我不能去回想这是怎样一句踏尽我尊严的残忍的话。

    李长见我默默继续道:“皇上的睡梦里从没唤过那一位以外的人娘娘可是破天荒地第一个那一日清河王也在可惊了一跳。”

    清河王这个名字瞬间拨动了我的心弦纵使在极痛之中亦翻出一丝幽细的甜蜜来。

    我静一静神温实初是从来不会骗我的然而即便他从不骗我有些事我也一定要确定一番。我深深吸一口气或许……我还可以不用按眼下的计划走下去。

    我挤出一抹轻微的笑容“既有人证也好找王爷来问一问就知道是不是公公诓我了。”

    李长的神情倏然被冻住喉头溢出一丝呜咽“不瞒娘娘说若此刻王爷能来和娘娘说话就好了。王爷他——再回不来了!”他略略几句将玄清的死讯提过又道:“这是宫中秘事皇上的意思又是秘不丧本不该说的。可奴才心里头想着若是娘娘知道在皇上面前也好安慰几句。毕竟为了六王爷的死皇上也是伤心。”

    他到底是死了!哪怕我早就知道如今听李长证实心口亦是剧烈一痛痛得几乎要弯下腰来。槿汐眼见不对忙捧了茶上来道:“娘娘累了喝口茶再说吧。”又捧了一杯到李长面前轻声道:“你只喝湃了两次的茶水的。”

    李长默默接过也不言语只把目光有意无意拂过槿汐的脸庞恍若无事一般。

    滚热的茶水流淌过喉咙如火灼一般我极力抑制住心神强自镇定道:“王爷年纪轻轻的真是可惜了。”

    李长叹道:“是啊!前两年太后与皇上要为王爷选一位正妃原定的是沛国公家的小姐长得真是秀雅。偏偏王爷硬是推了若前两年娶下了这位正妃留下个一儿半女也好可怜清河王这一脉到这里生生给断了。不晓得舒贵太妃知道了要怎么个伤心呢。”

    清河王这一脉……我下意识地把手搭在小腹只是无言。

    李长的年纪也不小了总有五十出头这样面容愁苦地耷拉下眉毛越显出老态。我心下不忍偷偷望了槿汐一眼她却是面无表情安然立在我身旁。

    李长叹了口气道:“年前半个月的时候皇上纳了名御苑中驯兽的女子为宫嫔虽然按宫女晋封的例子一开始只封了更衣可两个月来也已经成了选侍。位份其实倒也不要紧顶了天也是只能封到嫔位的。只是驯兽女身份何等卑微如何能侍奉天子?为了这件事太后也劝了好几回了皇上只不听劝对那女子颇为宠幸。或许娘子与皇上相见之后皇上也会稍稍收敛一些。”

    我简直闻所未闻吃惊道:“那女子果真是驯兽的?”

    李长忧心道:“驯兽女叶氏原本是御苑里驯虎的女子整日与豺狼虎豹为伍孤野不驯可皇上偏偏喜欢她。”

    我只能笑“皇上眼光独到。”

    李长愁眉不展焦心道:“五石散的事还可以说是傅婕妤引诱可这位叶选侍得宠……太后病得厉害无力去管只能吩咐了敬事房不许叶氏有孕。”李长长长地叹息了一句“奴才眼瞧着皇上是想着娘娘的娘娘也是孤苦不如……”他拿眼瞧着我只等我自己开口。

    我怅然叹息了一句仿佛无尽的委屈、伤心、孤清与伤情都叹了进去良久方道:“我纵然不舍只是还有何面目再见皇上呢?公公说起皇上的情意更叫我无地自容原先想见一见皇上的念头都不敢有了。”

    李长唇角微动道:“奴才虽然旁观却也清楚。娘娘当年是受足了委屈的胧月帝姬生下来前娘娘过得多苦只是皇上也有皇上的不得已啊。”李长低头片刻笑道:“其实娘娘想见一见皇上也不是不能前两日正说起正月里要进香的事从前皇上都在通明殿里了此仪式的今年奴才就尽力一劝请皇上到甘露寺进香吧。”

    我用绢子点一点眼角唏嘘道:“难为公公只是这事不容易办叫公公十分费心。”

    李长夹一夹眼睛笑道:“且容奴才想想法子未必十分艰难。”

    我半是感谢半是叹息“李公公眼下我真不晓得该如何回报你这片心。”

    李长笑得气定神闲“奴才是帮娘娘也是帮奴才自己。虽然娘娘现在身在宫外——说句实话当时娘娘若不自请离宫谁也不能把娘娘从皇上身边赶走——娘娘又怎会是池中物呢。”说罢叩一叩道:“天色晚了娘娘早点歇息吧。有什么消息奴才会着人来报。”

    我“嗯”了一声道:“浣碧去送一送吧。”

    槿汐前走两步轻声道:“浣碧姑娘服侍娘子吧。奴婢正要出去掌灯就由奴婢送公公出去吧。”

    李长微微一笑向槿汐道:“外头天那么黑我自己下去就是。”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塞进她手里“这个你先用着。过两日我着人送些料子来你身上的衣裳都是前几年的样子了。”

    次日傍晚时分便有人来槿汐道:“是李长私宅里的总管。”

    那人打扮得利索磕头道:“公公叫奴才说给娘子后日正午有龙引甘露的吉兆娘子若有心可以盛装去看。”说罢又指着桌上的几件华衣饰道:“这些是公公叫奴才带来给娘子的。”

    那人走后我随意翻一翻桌上的衣衫只上面几件珍珠纹花的衣衫是按着我的尺寸做的。我招手让槿汐过来取出下面几件姜黄、雪青、蔚蓝的缠枝夹花褙子感叹道:“也算李长有心只怕这衣裳是他昨日回去后就叫绣工连夜赶出来的。针脚还新衣裳的尺寸正合你的连颜色、花样都是你素日喜欢的。”

    槿汐微微一笑那笑容亦淡得像针脚一般细密道:“也就如此吧好与不好都是命。”她把衣裳饰理一理道:“方才李长府里的总管说要娘子盛装送这些东西来也是这个意思。”

    我微微颔望向窗外的三春盛景花开如醉漫天盈地我的心底却哀凉如斯。“李长的意思我晓得他是希望我盛装一举赢得皇帝的心。”嘴角漫起一缕连自己也不能察觉的冷笑“只是未免落了刻意了。”

    槿汐默默良久春光如云霞枝头的桃花纷乱似锦映得我与她的面容皆是苍白。

    槿汐指间拈了一朵桃花淡淡道:“那日听李长说起皇上对娘子的心意真是闻者亦要落泪的。”

    “当真情深一片么?”我漠然微笑“这样总把别人当作影子的情深伤了自己又伤了别人有什么可要落泪的。”指甲划过掌心有稀薄的痛楚“我是纯元皇后的影子那么傅婕妤是纯元皇后的影子还是我的影子?她更可怜可怜到做了一个人的影子还不够死了连一句惋惜都没有。皇上既然宠她又这样待她凉薄凉薄之人施舍的所谓真情槿汐你会感动么?”

    槿汐温和的目光锁在我身上轻声道:“可是李长说的一刹那娘子眉心微动难道真的什么念头都没转么?”

    我仔细体味自己的心思轻声道:“当时确是动容然而转过念头也只觉得不过尔尔。”我敛容淡然道:“先把你伤得体无完肤再施一点无济于事的药物有什么意思。”

    槿汐凝神片刻“无论有没有意思只消皇上有这个心咱们就能事半功倍。”

    我冷冷一笑仰起头任由庭前落花一一拂落。

    这日起的早不过淡淡松散了头随意披着早起用前两日就预备好的玫瑰水梳理了头青丝间不经意就染了隐约的玫瑰花气味。

    浣碧认真帮我梳理着头一下又一下。我闭着眼睛感觉梳齿划过头皮时轻微的酥栗。忽然浣碧手一停低身伏到我膝上声音微微颤“小姐我害怕。”

    我的手拂过她松松挽起的髻轻声道:“怕什么?”

    浣碧的丝柔软如丝缎叫人心生怜意“我怕小姐今朝不能成功但要是成功了以后的路只怕更险更难走。我前思后想总是害怕。”

    浣碧的手涔涔凉冒着一点冷汗。我沉住自己的心神反手握住浣碧的手定定道:“除了这条路我没有别的路可以走。所以我只会让自己一直走下去。”

    害怕么?我未尝不害怕。只是如果害怕有用的话天下的事只消都把自己捂在被子里昏睡逃避就能解决。人生若能这样简单也就不是人生了。

    我穿上平素穿的银灰色佛衣只选了纱质的料子微微有些透明有几乎看不出颜色的银线绣了疏疏的莲花只为在阳光下时反射一点轻灵的光泽。里头穿一件雪白的茧绸中衣亦裁制的贴身飘逸。

    浣碧担心“会不会太素了些?小姐既下了心思总要细心打扮些才是。”

    我微笑“皇上在宫里头浓艳素雅都看得多了有什么稀奇。我便是要这样简净到底。”而且也唯有这样的颜色才能显出我的支离之态。

    槿汐扶正镜子道:“娘子出居修行若是雅或艳在这山中都显得太突兀了。”

    我不语只拣了一串楠木佛珠点了一枝檀香安静跪在佛龛前。观音慈悲慈眉善目高立云端看尽人间悲喜离合却不能普度众生。

    外头已经隐隐闻得礼乐之声不用去想也知道定是玄凌上甘露寺的仪仗了。浣碧在旁冷然道:“小这样远远望下去金银焕彩珠宝争辉咱们的皇上可真是显赫得不得了!”

    心下几乎要沁出血来。

    清你走了。我所有的美梦和希翼都已一地狼藉。

    清佛不能度人我只能自己度自己靠一己之身去保全。

    所以请你原谅我原谅我的不得已原谅我要再度回到他身边去。

    良久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两颊湿凉一片。却是槿汐的声音“有小内监过来报信皇上快到凌云峰了娘子也请准备着吧。”

    默默起身用经文的梵音压抑住心底的戾气思来想去淡淡而温暖的神情是最相宜的。迎着山风站在凌云峰顶凉劲的山风拂面而来我的头脑中有冰冷的情意。恍惚想起昔年冬天去倚梅园争宠的路上那时失子失宠再难过心里也总是有对玄凌的期盼的。而此刻当真是半分也没有了。人生种种千回百转唱念做打都不过是场戏罢了。而身在其中的戏子是不需要任何感情的。

    举目见五色九龙伞迎风招扬玄凌扶着李长的手沿路而上在看见我的一瞬目光分明晃了几晃驻步不前。

    我微微一笑向身边的槿汐道:“槿汐我又梦了。总好像四郎就在我眼前。”

    槿汐背向玄凌伸手扣一扣我的衣襟心疼道:“娘子昨晚又没睡好不如去歇一歇吧。”她转身骇然瞧见玄凌站在面前失声叫道:“皇上……”

    我依旧是恍惚的神情山风卷起佛衣的素袖飘扬若水在明晃晃的日色反耀一点银灿的光泽益显得整个人飘忽如在梦中“槿汐我想得多了难道你也在梦么?”

    槿汐死命地掐一掐我的手“娘子的确是皇上。奴婢不敢欺骗娘子。”

    “是么?”我淡淡地扬一扬嘴角伸手去抚玄凌的脸缓缓道:“四郎我每天都要见他许多次呢。”

    我脚下一软已经站立不住槿汐惊叫着要来扶我玄凌一步上前已经伸臂把我抱在怀里轻轻唤:“嬛嬛——”

    嬛嬛这也是旧日的称呼了啊!

    我唤他“四郎”的时候并没有真心而他这样唤我的时候又有几分呢?

    这样的重逢既是乍然亦在算计之中。这么些年没有见了这样突然见了只觉得他仿佛老了些目光亦有些浮了不像那些年里总是深沉的。

    他眼中的我必定也不似从前了吧。

    毕竟我与他都不是旧时人了啊。

    我缓缓闭上双目明明已经是无情了啊。这样突然相见心中竟还有一丝微微的抽痛——毕竟他是胧月的父亲啊!

    他的怀抱中有龙涎香迷离的气味我一时不习惯被呛得咳嗽了两声。玄凌斥向李长道:“方才甘露寺的姑子不是说昭仪因病才搬到这里住着现下已经大好了。怎么朕瞧昭仪还是病恹恹的?”

    李长急得抹汗“奴才也是头一回和皇上过来怎么晓得莫愁师太——不是是甄昭仪还病着呢。”

    玄凌一时不好作看向槿汐道:“你方才说昭仪昨晚又没睡好什么叫又没睡好?”

    槿汐的语气有些悲切哽咽道:“当初娘子——昭仪被人说成是肺痨赶出甘露寺冰天雪地的出来那病就重了。其实也不是肺痨只是昭仪生育之后月子里没调养好落下的病根一直咳嗽着。本来吃着药到春天里已经大好了于是在这里静养。只不过昭仪自出宫之后就一直想念皇上与帝姬神思恍惚夜里总睡不好。”

    玄凌顾不上说什么一把将我打横抱起抱进内室李长一叠声地在后面道:“槿汐小尤快帮忙扶着也不怕皇上累着。”

    温热的水从喉中流入我咳了两声睁开眼来迷茫望着眼前的一切。我半躺在玄凌臂弯中他焦灼的神情随着我睁开的眼帘扑进眼中。

    他握紧我的手无限感叹与唏嘘尽化作一句道:“嬛嬛是朕来了。”

    我怔怔片刻玄凌他亦是老了眼角有了细纹目光也不再清澈如初。数年的光影在我与他之间弹指而过初入宫闱的谨慎初承恩幸的幸福失宠的悲凉与他算计的心酸到出宫的心灰意冷。时光的手那么快在我和玄凌之间毫不留情地划下冷厉而深不可测的鸿沟。

    我与他一别也已是四年了。

    岁月改变了我们唯一不变的是他身上那袭明黄色的云纹九龙华袍依旧灿烂耀眼一如既往地昭示他九五至尊的身份。

    我几乎想伸手去抓住这明黄。唯有这抹明黄才是能够要到我想要的啊!

    我微微伸出的手被他理解为亲昵的试探他牢牢抱住我叹息道:“嬛嬛你离开朕那么久了。”

    长久的积郁与不可诉之于口的哀痛化作几近撕心裂肺的哭声我倒在他的怀中啜泣不已:“四郎、四郎——我等了你这样久!”泪水簌簌的余光里李长拉过槿汐的手引着众人悄悄退了出去。

    我知道我只有这一次机会。唯有这一次要他做到对我念念不忘。

    他仿佛比四年前精进了许多我丝毫不意外他有那样多的女人。只要他愿意每一晚都可以有新的女人。

    小衣被解开的一瞬间在陌生而熟悉的接触中心里骤然生出尖锐的抵抗和厌恶。他的唇舌柔软而粗糙腻在我颈中恶心到几乎要呕吐出来。我下意识地别过头去——这张床榻岂是玄凌能碰的。

    我与玄清——哪怕禅房中的这张床榻简陋如斯亦是属于我和清的怎能容得我与其他的男子在此欢好呢?

    我情急生智含糊地在玄凌耳边笑道:“这里不好。”

    我朝着南窗下午睡时用的一张一人阔的长榻努了努嘴儿。玄凌“嗤”地一声轻笑“小妮子越来越调皮了。”

    他进入我身体的一刹那因为下意识的心底的抵触竟然有疼痛的触感抑制不住地从喉头溢出一丝呜咽。他却愈加兴奋我紧紧地咬住下唇忍着把痛楚转为他的兴奋与汗水。

    窗外有开得云锦样繁盛的桃花春深似海。不过是一年前玄清与我在窗下写着合婚庚帖。

    终身所约永结为好。

    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他死了所有的岁月静好都成了虚妄。任凭花开花落我的生命里已经再没有春天。

    心里的激痛如漫天桃花灿烂地一树仿佛是满腔鲜血凝成我悲哀地闭上眼睛幻出一抹看似满意的笑容。

    他伏在身边缓缓喘息片刻沉沉睡去。

    其实他沉睡中的背影不仔细去看是与玄清有几分像的。这样微微一想眼泪已经几乎要落了下来。

    玄清玄清哪怕穷尽我一生也再无法与你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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