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树林里顿时乱作一团,于清海找了些废纸捂在伤口上,可伤处太大,血还是跟水龙头一样,这要流下去,没半小时王梁这条小命就交代了。
马红梅跟马大爷摁着他,他还乱动。
“得送山下去,不然没得救。”胡站长着急说。
这王梁是用汽油锯出的事,传开了,他还得被上级批。
小蒋也急得满头冒汗,把汽油锯关了,站在一边,可也不知该怎么办。
“我懂些草药,我去弄些止血草。”陈安乐瞅了半晌,才起身说。
就瞅他跑到树林里去了几分钟,手里捂着一堆不知名的草药在手上,往王梁的胳膊上就抹。
死马权当活马医,大家把希望都放在陈安乐身上。
马玉兰从下边过来,一瞧就惊叫声:“咋弄的?这血,这可咋整。”
王梁那件T恤都被血染红完了,地上的泥都是红sè的。
抹了草药,这伤口太大,只能减缓流血,陈安乐就让小蒋背上他:“红梅,你跟小蒋下山,现在送去乡里卫生所还有救。”
“嗳,好!”马红梅忙答应一声,跟小蒋就往山下跑。
“等等,村长那有云南白药,你们到村里,要上一些给他抹上。”于清海喊了声,再瞅王梁,已经晕过去了。
少了两个劳动力,今天的活只能干一半。
大家对那汽油锯有点害怕,也就陈安乐提拎着浑没把刚的事当回事,一下就将一根树给削树磨平,树皮也都去了,切成一段段的。
“你用那几株草药,我瞅着不像是山里常用的。”马大爷等他手上活停了,靠上来问。
他常在山上走动,草药也懂一些。
“不是常用的,常用的止不了血……”
陈安乐随口跟他说,也没跟他提,那些草药里有两昧还有副作用,说不定能让王梁的手感梁上病菌。
他虽说老实,心态和xìng格一边在转变,一边也不是说受了欺负不还手的懦夫,早就想着给王梁个好看。
于清海的报告没起作用,那也得让他离开上河村,瞧他都碍眼,还是颗定时炸弹,怕他会跟马chūn花胡说八道。
但那草药有没有用,陈安乐不是很有底。
总之,要是王梁走了,陈安乐在上河村的rì子会好过得多。
“来,帮把手。”
于清海叫了声,陈安乐跑过去替他将绑木头扣在肩上,这些都得运到马chūn花屋后,那里还得清出片地来。
“陈老师,你刚才做得很对,咱们不能光是因为平常有些龌龊,看了同事有难了也袖手旁观……”
他可是瞧得清楚,那草药抹上去,不到两分钟血就缓了很多,绝对管用,心里想着等王梁伤好了,再给两人开导开导,把过节都抹平了,和平共处。
“应该做的。”
陈安乐憨厚的笑。
于清海点头,背着木头下去了。
等快吃饭的时候,马红梅小蒋还没回来,大家也就不等了,想着回来也要后半夜了。起炊点火,搭锅做饭。
马玉兰扯着于清海说:“你瞧,陈老师能耐多大,咱要是有女儿,都要嫁给他。”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等晚上我还要赶乡上一趟,看王梁那儿怎样了。”于清海说着,就瞧陈安乐在做饭,微微一怔。
“陈老师还会做饭?”徐嫂本想展示手艺,被他请开了。
“会一些,在家里就常做。”陈安乐笑说。
徐嫂心里竖起拇指,想自个儿要年轻十几岁的话,肯定不会放过他,现在只想着能跟他睡一回就满足了。
黑鱼一蒸一炒,还拿了些蘑菇做了个凉拌,荤素搭配就算了,特别是陈安乐的摆盘,比乡里饭店里的都要jīng致,瞧他那刀工,更把做了二十多年饭的马玉兰弄得无地自容。
胡站长都吃了足足三大碗,完了抹嘴赞扬:“陈老师真是什么都会,这可是人材,于校长要肯放人,我农技站那边都想请陈老师过去……”
“老胡你别瞎扯,”于清海瞪他眼就说,“我去乡上看看,你们继续吃。”
天都黑了,马玉兰叮嘱了丈夫几句,怕他走夜路崴脚,又让他下去记得换鞋。
摸黑赶到乡上卫生所,马红梅和小蒋还没走,坐在走廊上愁眉苦脸的。
“咋的?人没事吧?”
“人没事,可是那胳膊……”小蒋苦瓜脸说,“医生说做个临时包扎,等晚点有车就送县医院去,说是可能保不住了。”
“啥?”于清海惊道,“胳膊要锯掉了?”
“嗯,说是上的草药太霸道,血是止住了,可身体受了刺激,伤口也被感染了,”看于清海在皱眉,小蒋忙说,“医生也说不上药的话,命都保不住。”
于清海这才微一点头:“你们先回去吧,我陪他去县医院。”
“于校长,他是用我带的汽油锯才出的事,我……”小蒋苦笑道。
“你放心,这事不会赖你头上,汽油锯放在那里,是王老师自己拿来用的,你事先也再三提醒过,我会跟胡站长说明。”
小蒋又叹了口气,才和马红梅回村。
于清海在走廊那抽了颗烟,推门找到医生。
“嗯,跟那位同志说的一样,感染比较严重,但还在可控制的范围内,当时的情况我也了解了下,因为伤到了动脉,造成大出血,要不用那几种霸道的草药,难保从山上下来就不行了……”
得到印证,于清海松了口气,这事也不怨得陈安乐,毕竟少只手,命还是救回来了。
但这事情还有很多后遗症,首先,锯了胳膊,王梁还能不能支教?就算最后能回来——这希望已经很小了——那也有一段空窗期,光靠他和陈安乐两人,任务太重,必须要找个人来代课。
要从村里找,四个村子,根本没有高中以上学历的人,只能让县局安排了。
想着还要通知王梁家里人,就一颗接一颗的烟抽。
过了半小时,卫生所的车才回来,把王梁抬上车,就奔县医院去。
他倒睡得安稳,打了安定剂,车在颠簸,他还扯起呼来了。
两个小时后,终于来到县医院,这边的医生早准备好了,人一到就拉进了手术台。
“要不要他家里人签份什么书?”于清海拉住医生说。
“还签个屁,这要不锯,晚一会儿感染到脏器,他连命都捡不回来,你别妨碍我们做事。”医生瞪着他说。
于清海畏缩的站到一旁,忙去给教育局打电话。
“什么?!”
那边一接到电话,就惊得跳起来:“你在医院?你等着,我们马上派人过去,别急着给王老师家里去电话。”
于清海往手术室里瞅了眼,心里也暗暗叫苦,这都摊上啥事了。
蹲在门口抽了半支烟,教育局的余副局长就到了。
“你把情况再给我仔细说说。”
余副局长蹙着眉听完,沉吟了会儿:“这事算得上雷锋行为,是为了帮留守家庭做事才出的事故,县里要竖他这个典型,给广大的支教老师做榜样……”
于清海脑子一下就转不过来了,这都啥转折啊。
“老于,你这还是理解不够啊,”余副局长一副耐心的模样,拍了他下肩膀,“肯来咱们这儿支教的老师都不多,这要不弄个典型,搞个榜样,以后谁来肯来?还有,他的医药费也归局里包了……”
于清海默默点头,他想得不如余副局长那么深远,还是层次不够啊。
“你现在可以给王老师家打电话了,把咱们局里的慰问带到,让那边马上买车票过来,费用也由局里负担。”
余副局长说完,递给于清海一包红塔山:“抽这个,我家里还有事,先回去,等那边人快到了,你再给我电话。”
于清海扯开烟盒上的封条,抽出一根,想了想,又塞回去,咂了下嘴,摸出手机。
手术室一直忙到后半夜才开门,于清海在走廊长椅上打了个盹,听到响声,才爬起来。
“病人的病情比较复杂,县医院的设备也不好,资源很紧张,我们费了很大的力气……”
于清海心头一紧,害怕从他嘴里听出不好的消息。
“人算是救回来了,但除了受伤的右手,右腿也因为感染的关系,做了紧急决定,采取了截肢手术……”
于清海脑子一晕,身体打晃,差点倒在地上,医生拉了他把说:“现在还在观察期,你暂时还不能进去。”
手一松,医生带着护士离开了。
于清海想起刚电话那边哭得稀里哗啦的,这要知道连腿都没了一条,那还不哭死过去?
王梁这下算是告别讲台了,断只手就算了,连腿都断了,这病还不知养到什么时候去。
捂着脑门在长廊上苦恼了好一会儿,他才去县zhèng fǔ宾馆住下。
隔天余副局长又来找他。
“王老师的情况局里做了紧急研究,决定过一周重新派一位老师去代课,”看着于清海惊喜的脸孔,余副局长满意的说,“上河村小学的教学任务重,总不能让你和另一位老师太累了吧?对了,另一位老师姓什么?”
“姓陈,陈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