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金根姬重复想着,“真没想到,从工程管理处出来的时候,没有什么任务,现在俺快回郭刚集了,又有了什么任务,谁会预料得到啊!”
在工程管理处她想就立刻见到宋学友。因为时间急迫,郭刚集大队的民工说走就走,她觉得在管理处逗留的时候不应太长。而办事员让她在管理处大院中站一会儿,她就在大院中站一会儿。直到她一直等候在那儿感到厌烦时候。
“人都不在吗?”因为还不见宋指挥出来,她又重复一句“人都不在吗?”
其实、工程管理处的人都在,就是那位喊她过来的办事员不见了……
当那些走来过去的男人们,用异样的目光注视她的时候,她感到心里不太踏实。男人们确感到惊讶,想问一下她为什么站在大院中一动不动呢?金根姬感到如同有什么秘密突然被人发觉似的,有点尴尬,把眼睛撇向一边。
她瞅一眼院子中放有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奇怪,她早上来工程管理处时,确没有发现院子中摆放一辆自行车,可能是刚刚推过来的,锃光瓦亮,车把上披着大红缎子,车头上扎着大红花。此时,她正在仔细观赏这一辆车,那是一辆“不吃草的小毛驴”。
“金根姬同志,你来了。”
宋学友从地个房间出来了,手中拿只笔和一个本子,金根姬连忙点点头,她不理解,他要说的是什么。
“金根姬同志,这时候,请你工程管理处来,我交你一项主要的任务。因为早上我就想告诉你的,可我话还没有说……你就跑了。”宋学友笑着说道。
金根姬听到这句话,便竭力掩盖内心的迷惘。在战争年代,她接受过战斗任务,从容不迫,毫不畏惧,从不讨价还价。今天,在和平年代又有任务,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想到这时里她微笑开了,
“宋指挥,有什么事情,你说吧!”
“你猜猜是什么任务?”
“哈哈……有任务不是猜的吗。”
金根姬在想自己的历史是紊乱的,也是清白的,将来的生活也应当十分简单和单调。生活中也没有什么迈不过的坎。
“你听着,”宋学友说道。“看见没有……那是怀远县治淮总队奖励咱们公社一辆自行车,如果把它放在拖拉机上拉回到公社,这样路程太远,一路颠簸,怕碰掉漆,这样也就毁坏咱们公社的荣誉。……咱公社上河工的民工没有会骑自行车的,如果派人推着走,路程太远了,六七十里。……我想来想去,我一下就想到你了,还是你行,你会骑自行车。”
对金根姬来说,领导交给的任务,本应当没有二话。况且自己的被褥及生活用品,早就由大队里装车带走了。她手中留下一个包裹,这不算什么负担。她顾虑了,但为了慎重其见,她还是找到一种借口推脱。
“宋书记!你找错人了吧,我不会骑车呀!”金根姬脱口而出。
其实,金根姬会骑自行车,只是多年没有摸到这玩意了,肯定有些手生,再者,这是公社的财物,是集体的荣誉,万一骑坏了,她担当不起。此时、她感到一阵阵撮心的伤痛,那种不堪回首的往事仿佛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她有点尴尬。随便说着一些阳光和天气很好之类的话,问乡长是否有同样感觉。
另外还一种顾虑,自己的身份特殊,是民工中的不良分子,万一地出了问题,就会越来越深地陷入一种不能自拔的境地,而从这境地是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的。
宋学友很理解金根姬这样的推辞,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很愿意听到她现在说一句话——这句话就是撒谎。尽管如此,宋学友向她摆一摆手,两人便离开周围的人群,走到墙角边。他小声对她说道: “你知道吧,县调查团来到工程管理处以后,我才知道你的历史,我看过你口述的材料。1939年你在宿县杜楼村时,就会骑自行车了,而且还教会土匪熊大杜的几个老婆,是吧。”
金根姬没有吭声,身上开始出汗了,她把手指伸进脖子与衬衣领子之间挠二下子,但仍没有想出来推辞的理由。接下来,宋学友接着说: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不是要背思想包袱,党和政府还是相信,我也是最了解你,在我内心里一直是把你把当作一个大好人,你做的事情,我比较放心,骑自行车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这一项光荣的任务。”
宋学友说出这些话,并没有感到有什么失望,只是带有明确肯定的意味,这话是说明工程管理处的领导,对金根姬还是信任的,仿佛是告诉金根姬:“河工上总有大部分人,没有得到领导的信任和肯定,你是劳模,应当感到光荣和幸福。”
当然,她还可以继续撒谎,她叙述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她可以单刀直入,出人不意的拒绝,这样可能会好些。但看在领导对自己的信任,看在自己的老乡宋学友的情份上,她感得义不容辞。
“请领导放心吧!,自行车一定送到郭刚集,金根姬保证完成这项任务。”金根姬站直了,坚决地说道。
随后,她转过身来对着他看。突然产生了一种视任务为生命的感觉,而且她自己也对这种感觉有点惊异。
大门外传来一声叫唤。“宋指挥,我们公社的民工开始出发了!”金根姬立刻吓了一大跳。她甜美的心境一阵风似随出发的民工飘走了,继之而来的是她握紧车把,想冲出大门,赶上出发的部队。
当时,没有什么考虑,对她来说那只是一种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