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农用拖拉机从前面开过来了,发出“嗒嗒嗒……”的声响。东扭西歪,从他们身边急驶而过,紧接着扬起一阵尘土。
这当儿,刘宏本能地一抓搂着金根姬的双肩,紧紧的搂着,可能用力太大些,金根姬差一点没叫出声来。随后,她抬起头来,用明亮的眼睛望着他。
“开拖拉机的司机是咱沙坡的年青人,不用怕的,他已经看到咱们,不会撞着在俺的,你放心好了,”她说。
拖拉机就在他们前方不远,突然停了下来,接着一个年青人从车上跳了下来,便迫不急待地向回跑,三步并两步地跑到刘宏面前,说道:
“刘宏老师,你还认识俺不?俺就是王献志,是你的生学呀。”
刘宏连连地点头:“是的,简直认不出来了!我回忆一下……噢,在小时候听到过你的这个姓名。好象……你以前不住在沙坡,在后吴庄,是吧。”
“对,以前就在后吴庄住,搬到沙坡有七八年了”王献志笑着说。“我上小学三级年的时候,因家里穷,就辍学不上了,你为了让我继续完成学业,你还到我家一次呢,不记得了吗?”
年青人他投向的目光,全然表明了自己的诚意。教师,有你这么伤脑筋的吗?
“嗯,好象有这么一回事,”刘宏基于肯定地说。
“我说的对吧!哈哈哈哈……”年青人几乎是跳了起来,高兴的大叫。
青年人仍和刘宏继续聊着。年青人的浑厚,响亮的声音,在庄上回荡着。这时候,其他的村民也跟了过来,将刘宏和金根姬团团围住。
“你还记得俺吗?刘老师。”
“记得、记得,你叫李月平,是吧。”
“是是是,哎呀!还能认识俺乡下人,十几年不见了,你吃胖了,也变白了。”
接下来,几名妇女便和金根姬老人,七嘴八舌的交流着。她们见到了刘宏挺开心,个个都称赞刘宏的好,几乎是到了评头论足的地步;一个男人从正面看了一眼后,缓缓地转到刘宏身后,突然搂着他的腰,原地转两圈子。随后,大叫道:
“刘老师,你知道我是谁?猜一猜,猜不准就不放手,啊,猜出来没有?”
“大塞子,对不对!只有你能抱我,因为咱们过去摔过跤。”
说到这,两个人又是拥抱,又是握手,万分感激。
“哎哟,我的咣当来,多年不见面了,真没有想到啊!刘老师还没有忘掉俺这穷地方”大塞子说。“你今个咋时候到这儿来的,有什么任务?”
“没有什么任务,就是想念大家了呗!过来看看大家,和大家说说话,不行吗?”
“行行行……”
所有的女人和男人。顿时昂起脖子,咧着大嘴,“嘎嘎嘎嘎……”开心地狂笑。那笑声响彻整个空际,树上有一群鸟被他们的笑声惊飞了。不知道是谁,紧接着说了一句俏皮话,又掀起一阵“嘎嘎嘎嘎……”开心地狂笑。
……蓦地,一切又悄没声了。
这当儿,刘宏和金根姬继续走路。虽说动作不是那么快,只向前走了几步远,庄上的冯九邦站在了路中。他开口说道:
“刘作家你来了,你,你还认识我吗?”
刘宏先是一椤,担心认错人,可一时弄不清楚是何人,于是伸出双手走向前去。
“你好,你好,你好!”刘宏说。
冯九邦赶忙把双手向上衣使劲地擦了又擦,然后拍拍双手,接着搓一搓手,极不情愿的伸出来,笑着说道:
“劳动人的手,太脏了,不好意思。”
双方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双方的脸上显得更加欢快了。紧接着,刘宏拍一拍冯九邦的肩膀,说道:
“好了,好了!咱们都是一样的手,”刘宏用一种使他感到润色得很糟的感叹声调说,“你老人家过来看我,使不得哟!我,应当先去你家瞧瞧你的。”
两个的有手还是久久的握着,没有松开。刘宏的身后一名妇女牵着一个小女孩向他身边走过来,拉一拉他的衣襟,说道:
“刘作家,还记得我吗?”
“记得、记得,你是孙红梅!对不对,”他的腔调让人感到不胜惊讶。“你当年是毛择东思想宣传队的演员,哎呀!仍是年青漂亮,演李铁梅的时候是副好嗓子,对吧!”
此刻,孙红梅一阵心酸,手不由自主的捂着嘴巴,那正是自己一生中辉煌的时候:过去做的一点小事情,还有人记得,真是不容易。
“奶奶、这人是准呀!”一个小女孩向孙红梅问道。
小姑娘所特有的天真烂漫的表情和文雅的姿态,不时抬起她那对聪明的,黑艳艳有大眼睛,等待着奶奶的回答。这时候,刘宏弯下腰,一面抚摩着小女孩的头发,一面亲切地对小女孩说:
“小妹妹,俺是从沙坡庄上走出来的人,从沙坡走出来十多年了,现在俺又绕回到沙坡了——你说俺是谁呀?俺是劳模妈妈的亲儿子,是沙坡庄上的亲戚。”
大伙们全笑了。金根姬一直在高兴,她搂着刘宏的胳膊,并深情地望一望他,乐地合不拢嘴。
然而,人们在路上站了没有一刻钟光景,这群村民确难以掩饰心里的喜悦,生拉硬拽,连拥带推,把刘宏给带到庄上。
“到俺家去,俺爸在家呢,你爷俩唠唠嗑。”
“刘大作家,你先去俺们家去坐坐,俺家的两个嫂子都想你了……想你想的想睡觉。”
——说着笑着,大家一起进了庄。
霎那时,一个村民从远处跑过来,气喘吁吁。他来晚了,已经看不到刘宏。那人停在空空荡荡的路上,若有所思的挠一挠头皮。随后,向蹲在路边吸烟的张布开,问道:
“张布开,下放知青刘宏,是不是上庄了?”
“是的。”
“那你为什么不过呢?”
张布开蹲在那儿文丝未动,张布开不是沙坡庄的人,但认识刘宏。那人弯下腰,瞪眼睛直视他,想看看他的目光里是不是隐藏着不可告人的东西。张布开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知道,他以前是俺村上的教师,我不撘理他。熊!我看他在城里也混得不**照,不懂一点规矩。……进高陆村以后,最起码的先要先拜访一下村里的领导干部,然后再到下面走走……**,没那里来就和老百姓扭在一块。就凭这一点,我看他在城里头也混得不**照。”
那人听张布开这样说,极不高兴,不由自主的捋一捋衣袖,说道:
“要什么**照,我听你说话有点看不起下放学生。刘宏在县城是一个作家,在俺庄上呆了六七年了,他老实厚道,在群众中有人缘。不像你们当村干部的,如果你们的进村,我敢说没有人理你们。”
紧接着,张布开突然向那人转过脸来,随后站了起来。“切!我当十多年的村干部了,他是啥这的人,我能看不出来,”他说。“如果说,他是名领导首先的一条,见到群众就得先把蛋捂起来,他捂了吗?没有吧;如果说他是一个财大气粗的大款,地腰里面肯定要别着一台大哥大,他别了吗?没有吧。”
那人对他的那套理论不感兴趣,向他投入鄙视的目光。“我看你也是个势利眼,不听你滿嘴的胡**扯……二拚子货。”那人说。
说罢,那人拔腿就向村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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