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殿门不久,身旁跟着的小太监见,忽然压低声音道:“王爷,有人在等您,不知您有空否?”
君无恨微微侧头:“跟他说去老地方见。宫内人多口杂,又刚刚换了侍卫,你以后也要小心,少于我接触更安全。”
“小的明白。”太监垂眉低目,没再说话。
出了宫门后,君无恨并未回王府,兜兜转转最终到了一处隐僻的小宅院。他身边也没跟人,独自上前叩门,三声响后一个瘦弱的老汉缓缓打开门扉。
见是君无恨,他连忙迎上去:“少爷,有客人来了。”
君无恨点点头,起身便往内走。老汉在他进门后,立即将房门合上。
这是一处小宅,由三间屋子合围而成。院子不大,好在院中有口旧井,不用从外面挑水来。宅子原本属于开门的老汉,可惜他独子好赌,将屋内值钱的全部拿去变卖换成赌资,结果一夜输尽不说,人欠了一推债,无颜面对父母,便跳河自尽了。后来债主上门,老汉无奈卖宅,被君无恨买下,听闻此事后,可怜他们年迈就留他们继续住在这里,帮忙看宅扫院,充作下人。
其实对于君无恨来说,这间破旧的宅子自是不如富丽堂皇的王府好,但它有一个王府没有的优点,那就是隐蔽。周围的人以为这宅子的主人仍是那对早年丧子的可怜夫妇,并没有人意识到已经换了主人,换言之根本不会有人想到堂堂王爷会出现在这里。
君无恨入门时,孙统领已在堂内等候多时。老汉并没有跟上,而是去侧房照顾生病的妻子。屋内连个端茶送水的人都没有,不过君无恨与孙统领也不在乎这个,他们来此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谈。
“怎么回事?”孙统领语气焦急的说道:“我这一进宫就被免了职,不止是因为宫里出刺客这么简单吧?!”
随手关上房门,君无恨沉着脸道:“皇上要太后出山,必须找到理由让百官无从反对。而且他不信宫内的侍卫,正好太后手上养了一批死士,便假借刺客之名换上自己的人。”
“那刺客之事是真是假?”孙统领追问道。
“自是假的。”君无恨叹口气:“而且还是我亲自安排的人。”
闻言,孙统领急切道:“王爷,卑职被免职也罢,宫内侍卫换了人也罢,这都对我们没有大的损失,但你安排刺客刺杀皇上,不就是将把柄交到他手中吗?此事虽是皇上下令,但未有圣旨只有口谕,无从作证。到时候柳易倒了,皇上就开始腾出手对付我们了!”
君无恨很清楚,君无邪找他做这样的事,是想趁此留下他的把柄。刺杀一事真假全由君无邪把握,他今日模糊结果,以此装病让太后上朝。他日便能重提旧事,刨出真凶,进而安个刺杀皇帝意图谋反的罪名给他,以便顺理成章的除掉他这个心腹大患。但为了安住君无邪的心,明知做了后患无穷,君无恨还是要一口答应。
“我何尝不知后果,只是我不得不应。”君无恨道:“其实这样也好,皇上捏住我的把柄,自以为拿住我的命脉,所以短时间内不会想到对付我,这有利于我们的行动。”
既然事情已发生,孙统领觉得此事过于莽撞,也无法改变,只得接受现实。他放下这个话题,转而道:“皇上突然抬出太后,仅仅只为了对付柳易?我倒觉得他这是在替自己培养势力,借太后之力壮大自己。而太后出现,势必会改变柳易的态度,我们也要随之改变计划,方才立于不败之地。”
君无恨思索一阵,道:“这个不用急。此次太后出手,虽能给皇上施以助力,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帮皇上赢过柳易,否则就等不到现在了。我们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稳住阵脚,不随行就市,以不变应万变。”
“怕就怕他日皇上坐稳龙位,就那么好对付了。”孙统领叹道。
“好不好对付都要一争输赢,况且他在明我们在暗,本就占了上风,若因这变动而畏惧,那胆子也太小了!”君无恨道:“谨慎是好,太过谨慎未免缩手缩脚,恐难成大事。你既从侍卫统领的位置下来,我过些日子便请奏将你调到外面,你与江成他们汇合,暗中助我。”
孙统领拱手:“一切听从王爷吩咐。”
正说着,屋内的窗子被冷冽的寒风吹开,霜雪从缝隙中飘入屋子,溅得一地水汽。君无恨上前阖上窗子,幽幽道:“没想到拖了这么久,今年这个年怕是难过了。”
孙统领倒有些高兴:“都说瑞雪兆丰年,明年的光景定是一派新气象。”言毕,两人相视一眼,面上均露出几分笑意。
“我来此已久,需赶回府中了。”君无恨起身推开门,外面大雪往屋内涌,吹得他发上身上全是皑皑白色,他回头对孙统领淡淡说道:“此去路远,望自珍重。”
侧房的老汉听到开门声,赶紧从屋内出来,手上还拿了一件深色外袍,料子普通但耐寒。他伸手递到君无恨手中:“外面下着大雪,披上这件衣服暖和些。”
谢绝老汉的好意,君无恨摇头道:“这几天心里燥热,正好吹吹冷风冻上一冻,人也能清醒些。难得的好雪,便是走上一遭也无妨。”
老汉见他执意如此,也不再劝阻。他虽不知眼前人是何身份,但看此人衣着便知非富即贵。似这样的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烦恼,虽居于豪宅大院,有时却比不上平民百姓过得轻松快乐。不过他还是好心的安慰道:“看开些,路还长着,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就像他一夜痛失独子,举债四方,那时以为天都塌了,是撑不过了。如今再回头看去,有什么撑不撑得过的,不都过来了么?这世上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感受到老汉的好心,君无恨微微一怔,原来他的烦恼都已经写在脸上,原来已经到了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