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
身影yi闪,叶清玄已落在河畔,却只能眼睁睁地望着皇甫泰仁的远去。
石舟拔刀斋已经呆住了。
他不能相信自己坚守的武士道精神的背后,效忠的竟然是如此龌蹉的家主。
他迷失了。
所以他不曾拦阻。
聂星邪冷冷看着喷着鲜血,扑倒在自己跟前的赵擎廷,往日里那不可yi世的二世祖,此时脸上慌乱而不知所措,就像是yi条被遗弃在街头的流浪狗。
孟源筠失魂落魄
神桐映雪落魄失魂
明月之下,洛水之畔。
夜风拂过河面,带来yi片痛彻心扉的冰凉。
赵擎廷惨笑yi声,道:“可惜了。他永远也回不到瀛洲。”
叶清玄冰冷地目光看向对方。
赵擎廷毫不在意,yi副生无可恋讪笑道:“他还真狠。到头来也不给我yi条活路。怕我抢他的继承人之位吗?咳咳,不过,他也别想活着离开了”
“为什么?”叶清玄疑惑不已,但面前的赵擎廷已经从鼻子里开始流血,黑色的血。
叶清玄急到跟前,立即发现了赵擎廷背后的三点血迹,应该是透骨钉之类的暗器,而且粹毒,直接插入了后心,救不活了。
“因为逃走的轻舟,是,是我准备的船底是蜡封的。只能到到我藏下的另外位置那里才是真正的呵呵七皇子养尊处优,不会游泳的”
噗!
赵擎廷笑着喷出yi口鲜血,但尽管惨烈,眼光中放佛依然看到了皇甫泰仁落水后惊慌失措的表情。
“你还有什么话说。”叶清玄知道自己说的话,连屁都不如。
赵擎廷笑着,嘴巴里鲜血直涌,淡淡道:“我们这yi家子可笑吧?叶清玄”
聂星邪已经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叶清玄自然也知道藏不住自己的身份。
赵擎廷继续笑道:“从小父亲就告诉我。做过的事,无论对错,都不要后悔。可可我为什么这么后悔”
赵擎廷七窍流血,咽下了不甘的最后yi口气。
叶清玄无言以对。最后只是叹息yi声,“这是何苦由来?”
“这是何苦由来,这是何苦由来”神桐映雪的脸上,带着自嘲的冷笑,望向聂星邪的目光,带着无边的歉意和爱怜。
“你叫聂星邪吗?”神桐映雪缓缓向他走去。
“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你过的好不好?”
“有没有人欺负你,骂你,打你”
“你有没有想过娘,你为什么不来找娘?”
带着无数的问题,神桐映雪向前yi步,就问yi个每个母亲都想知道的问题
聂星邪眼中无边的苦楚,带面对神桐映雪,他嘴唇颤抖,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们走吧。离开这个无情无义的地方。回瀛洲”神桐映雪悲呼yi声,终于yi把抱住了自己二十多年不曾抱过yi次的儿子,悲呼道:“我们回瀛洲,那里有无尽的樱花,那里有无数的美女跟我回去,我们杀了赵封禅,娘保你坐上大将军之位,我们杀了赵封禅!”
夜凉如水。
聂星邪深吸yi口气,平静地道:“值得吗?”
神桐映雪沉声道:“值得。你是我神桐映雪的儿子,你有资格继承幕府大将军的宝座,你有资格拯救瀛洲的百姓,不让他们落入神桐秀吉的统治之下!”
“喂!”
冷硬不似人声的断喝中,孟源筠眼睛通红,死死盯着这边,缓缓道:“你们,哪也去不了。”
握着天机棒的孟源筠,竭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颤抖,但身躯却已经抖得不像样了。
“孟家上上下下,五百余口的血仇啊——”孟源筠语气哽咽,又放佛对自己的不争气愤怒的yi声低吼,“你们哪也去不了,哪也去不了。”
孟源筠带着冲天杀机,手中天机棒指着二人,yi步步走来。
“我不能让你杀了她。尤其在我眼前。”聂星邪声音同样颤抖,挡在了神桐映雪的身前。
孟源筠嘴唇颤抖,脚步yi僵,倏然问道:“你早就知道,对吗?”
聂星邪沉默不语。
“你早就知道早就知道我孟家的血仇对吗?”孟源筠大声喝问。
“是。”聂星邪点头。
“所以”孟源筠再yi次说不出话来,整颗心放佛都卡在了喉咙中,不停地挤压,破碎,他早已泪流满面,“所以这么多年根本没什么友情只是你觉得欠我的?”
“老六”叶清玄出声道。
“你闭嘴,不关你事!”孟源筠嘶声大吼,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叶清玄语塞。
他的喉咙,也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无能为力。
他又能做什么呢?
“回——答——我——!”孟源筠几乎癫狂。
“是。”聂星邪艰难地答道。
“我杀了你!”
孟源筠yi棒挥来,聂星邪闭目待死。
“老六!”叶清玄上前阻止,不想却被聂星邪yi把扯住。
天机棒在聂星邪头顶三寸处,停住!
不停地颤抖,孟源筠不停地颤抖
“你以为杀了你,就可以替孟家的五百余口抵罪了吗?”孟源筠冷笑道:“代替不了,代替不了!”
孟源筠再次挥起天机棒,但到头来,还是没能砸落。
二十几年,唯yi的朋友,对于孟源筠这个失去了童年所有关爱的男人来说,只是友情,才能让他忘记血液中的仇恨,没有被仇恨蒙蔽双眼,这是他活下来的勇气所在,如今这yi切成为梦幻泡影,他的心已经跌倒谷底,感觉全世界都背叛了他,但他还是下不了手。
啊——
愤怒而不甘的咆哮,孟源筠充满了绝望的嚎叫:“我不想再见到你们!永远不要让我见到你们!”
孟源筠转身飞奔,失魂落魄的身影让人心疼。
叶清玄奔走两步,倏然而立。
追上又能如何,他已不知如何安慰自己的兄弟。
这是他的选择。
他只能尊重。
他也知道,聂星邪此刻的心中充满了不下于孟源筠的悲痛,他本打算yi死了之,放弃这世间所有的愤恨,但孟源筠下不了手。
神桐映雪扯着聂星邪的衣袖,缓缓向外走去。
她的眼中,是仿佛重生后的喜悦。
不管怎么说。
她找到了她的儿子。
有了儿子,失去天下又能如何?
她的儿子,就是她的天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尘埃已定,都要逃避似的从这里离去之时。
忽然yi股无坚不摧的强大刀气,从河畔破水而出,以惊人的高速急撞向宛如牵线木偶yi般的聂星邪。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yi幕惊呆!
叶清玄尖啸yi声,手中圆月弯刀以惊人速度挥砍而出,拦截那道刀气!
源赖洲!
该死的源赖洲!
只是顷刻之间,叶清玄便已看破这yi刀的始作俑者,便是率先逃遁的源赖洲。
可恶!
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个祸害?
既然是瀛洲人集体逃匿的聚集点,源赖洲又怎会不知道?
无边的悔恨袭击了叶清玄,因为他知道,自己这yi刀已经无能为力,就在河岸边的聂星邪,成了源赖洲奋起袭击的对象。
原因,或许只是那yi句“有资格继承幕府大将军之位”。
流星,夜空中划过的流星。
聂星邪的剑出鞘,自救,但仍慢了yi线。
聂星邪想死,但只想死在孟源筠的手里,还了当年的错。
他母亲的错,却是他的原罪。
但绝不应该死在源赖洲的手里。
可是
还是慢了yi线。
正在他闭目等死的刹那,yi股大力从yi旁袭来,带得他身躯yi偏,间不容发地避开了那yi刀。
而那缕刀气,却毫不客气地斩进了身旁温柔如水的身躯之内。
当,当!
叶清玄的刀和聂星邪的剑,此时才拦下那威力无匹的yi刀。
“呦噫,呦噫,映雪公主yi路好走,源某人祝你阴间荣登将军宝座,桀桀桀”
yi刀而收,源赖洲的身躯倏然扑进了河水之中,消失不见。
救了自己儿子yi命的神桐映雪,软软地倒在了儿子怀中。
嘴角溢血,脸色说不出苍白的神桐映雪生机已绝,源赖洲的yi刀,斩断了她的全身经脉。
聂星邪抱着母亲的身躯,缓缓坐到了地上。
巨大的哀痛,让他无力承担那本应是轻盈的身躯,双目中终于留下男儿热泪,却是痛苦无声。
缓缓抬起手,抹去聂星邪脸颊的泪水,神桐映雪柔着声音,缓缓道:“这样也好。这样的结局,不是更好么?都还清了,娘身上所有的孽,都还清了。不用我儿替我还了。”
聂星邪握着对方逐渐冰冷的手,按在了自己脸上。
“你跟娘真的很像”
神桐映雪的目光看向天空的明月,看向了东方,“瀛洲好远故,故乡的月,好,好圆”
颤抖着手,最后捏了捏儿子的脸颊,神桐映雪脸上闪过母亲圣洁的光芒,柔声道:“好想给你做饭团娘做的饭,饭团好,好好吃好像听你叫我yi声‘娘’啊”
神采凝固,聂星邪脸颊上的手,颓然而落。
聂星邪怔然不动,颤抖的嘴角到了最后,也没能叫出那个字
不远处,端坐在地的石舟拔刀斋面向东方,将yi把肋差插入了腹部,接着狠狠地横着yi划
“娘!——”
悲呼声吼破了天际!
叶清玄凝望着东方,日出,yi抹殷红——
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