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裘德的公关能力还是不容人小觑的,随着黎奡回到城堡的当天傍晚,游客一去无踪,就像是从未对外开放过似的。
黎奡设计出了属于他的家族徽章。他采用了欧洲最常见的盾形,以金银为材质,将大小不一的星体排列其上,zhōng yāng部位的主星体设计成太阳图腾,在整个画面的最上方则是一柄长剑斜倚在左侧,不单突出了徽章整体的立体感,也彰显出了不可一世的霸气,令他非常的满意。
花了两天的时间,终于完成了设计,空闲下来的黎奡难免有些无聊。
特里蒂妮也已将金龙佩清理出来,修复如初。
倘若不是太讨厌裘德那张脸,倒是可以让龙二直接夺了裘德的身体。如果是那样,怎么也会比现在的管家来得让他放心些。
闲来无事,黎奡独自在城堡漫步,一边想着该怎么了了龙二的心愿。
天气还不错,十月初的阳光依然灿烂。郊区的天空也格外蓝,几丝几缕的白云一如缥缈的雪纱,在正午的阳光里,闪烁着些若有若无的晶莹彩光,美丽得好像幻梦。和盛夏时节的闷热不同,初秋的阳光透着清爽,暖洋洋地洒在身上,令人深感惬意。
站在草坪上的黎奡,微眯着眼睛,仰脸享受着阳光这份毫不吝啬的热情。
很坏兴致的是,在这片晶莹闪动的余光中,看见身着燕尾服的裘德昂首挺胸地向他走来。
大约除了上床睡觉,这个男人就总是这么一丝不苟,随时准备上场拍宫廷大片的男一号似的,比陈伟强还会装B。这是他尤其觉得讨厌的地方。
就像一只从灵魂里散发着苟活在下水道里的老鼠味道的男人。
带着那股淡淡的科隆水的味道,裘德来到他身边,躬身行礼,声音温和:“尼尔少爷,午餐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请问您今天是想在哪儿用餐呢?”
黎奡听着他这刻意修饰过的声音就觉很烦,懒得理他。他继续仰脸享受这时rì不多了的热情阳光。暖暖的温度落在他眯起的眼睛上,在他眼内汇聚成流动的金红sè,很梦幻的颜sè。
就像人类流动的血液,鲜活,充满诱惑。
无声的时间,在被凝固的压抑中,静静地流淌过十分钟。
一身正装的裘德早已经被暴晒得汗流浃背了。这虽然是初秋,天气凉爽多了,可正午的紫外线还是极其强悍,晒得他脸皮都像是要被融化了一样,开始拼命地分泌油脂。他不禁后悔刚刚选择了与小少爷如此近的距离。如果站在那尊智慧女神的雕塑旁,至少还能有点儿yīn凉可躲。
他远离了智慧。
就在裘德怀疑自己就快要紫外线中毒的时候,小少爷终于开口了,问他:“你说,在这个世界里,什么东西才会拥有最纯真的美丽?”
裘德愣着。
然而,通过这两天的接触,他也多少了解了些这位少爷的脾xìng,知道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回答者的迟疑态度。所以,错愕的同时,裘德已如条件反shè般,马上开口回答:“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拥有最纯真的美丽的,我想会是钻石。它——”
“切!”黎奡冷笑了声,嗤之以鼻:“我忘了,在拜金者的眼里,一切的美丽都挂着吊牌,是需要明码标价的。”
裘德的脸,此刻倒是很应景,被晒成了猪肝sè。
黎奡也不想和这污秽的东西来兜圈子了,回转身,微笑地望着他,直截了当地下了命令:“我要出生未满月的健康男婴,去吧。”
裘德一怔,脑子里闪电般地亮出一道惊悚的强光,让他不寒而栗。尽管他自己还不敢确信。他谦卑的低下头,避开了小少爷那双碧蓝sè的双瞳。他的声音还是微微地发抖了,问:“少爷,您的意思是、准备领养一个孩子吗?”
黎奡哈哈大笑。
这问题,其实就连裘德自己都觉得太可笑。他面前的少爷,自己就是孩子,怎么可能要领养什么孩子?!
黎奡揶揄的望了他一眼,笑意吟吟的说:“裘德,你知道吗?你有时候装傻的样子,还是会让人觉得你其实是挺愿意善良的。”
裘德就像是快要脱水了,身形微晃。
黎奡叹了口气,说:“心情不好,也没什么胃口,午餐就免了。等你找来后,权当是晚餐的开胃前菜了。”
裘德鼻息微重,明显的倒吸了口气,低头无言以对。
黎奡抬头望着他,冷声的问:“怎么?这点小事也办不到吗?”
裘德哆嗦着,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位小少爷。
毕竟,这事关人命。这渗着血腥的命令,实在是挑战到他的底限——或者说,是挑战到他的胆量了。
黎奡双手插在长裤的口袋里,在发着抖的裘德面前悠闲的踱方步,声音冷淡,一字一句的对他说:“不必勉强自己,裘德。你若办不到,就请直接说出来。我很愿意欣赏你破坏契约的最终结局。”
裘德下意识的伸手拭了下从额头上滴下来的冷汗,面无人sè的说:“我这就去准备,少爷。”
黎奡冷笑了笑,淡然的说:“去吧。”
裘德恭顺地行了一礼,从他面前退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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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德明白毁约会带来怎样的结果,所以,对他来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正如培根说过:深窥自己的内心,尔后发觉一切的奇迹在你自己。
傍晚,五点四十五分,裘德带着一只船型竹篮回到了城堡。
换上笔挺的黑sè燕尾服,戴上如雪的白手套,裘德拎起那只竹篮,走向灯火辉煌的正餐厅。距离六点的晚餐时间还有五分钟。
偌大的正餐厅比平常更加的寂静,仅有黎奡和特里蒂妮两个人。
黎奡懒懒地倚坐在那张巴洛克风格的餐椅中,一手支额,好看的唇角挂着一抹嘲弄的微笑,静静地望着提篮而来的裘德。
立在椅侧的特里蒂妮也沉静地望着这位坦然自若的管家,美丽的脸上也依然是没什么表情。
裘德上前来,弯腰行了一礼,双手将竹篮轻放在少爷面前,恭顺的说:“尼尔少爷,这是出生仅有二十五天的健康男婴,请您品鉴。”
黎奡望着他,笑而未语。
椅侧立着的特里蒂妮无声的上前一步,伸手掀起盖子,将其平稳地立在篮子一侧,又原样地后退了一步。
篮子里铺着雪白的羊毛毯,上面蜷睡着一个白白胖胖的黑发男婴。似乎被惊动到了,卷翘的长睫毛抖动了下,一双握成拳的胖小手也微微的向上伸展开来。而他娇粉的小嘴儿抿动着,好像是在睡梦里回味着母亲甘甜的rǔ汁。
黎奡下意识的放下了那只支在额上的手,身子也微微前倾,望着篮子里的这个婴孩儿。
他问:“怎么是个混血儿?”
裘德头皮上飙出一层细汗。他必恭必敬的躬身回答:“这是三十天以来,出生于圣布瑞安医院的最完美的婴儿,父亲是联盟集团的学院副教授,母亲是皇家交响乐团的大提琴手,皆无不良嗜好,无家族遗传病史。至于血统,万分抱歉,因为您当时并未强调此项,我便着重于健康了。如果他不能使您满意,我这就去重新准备。”
黎奡望着他笑了。他说:“算了。”
裘德暗吁了口气。
黎奡问:“他一直睡着,是你使用了药物吗?”
裘德一吓,赶紧摇头:“没有。”
黎奡哼一声,“量你也不敢。”
他看着篮子里睡着的婴儿,微笑了笑:“睡着也好。”
说罢,他的身子又懒懒地靠回椅背。
特里蒂妮取出一套采血器。
也许是紧张造成的疏忽,裘德刚才完全没注意她手里有什么、没什么,等这会儿被她惊了一跳时,特里蒂妮已捉起婴儿的一只胖胳膊,非常娴熟地开始准备抽血。
一路上都还遏止不了地在想像,不知道少爷将会如何食用这个白胖胖的婴儿,却万万也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裘德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幕。
特里蒂妮动作轻柔,甚至没有惊醒睡梦中的婴儿。
排出一定的血量后,婴儿的鲜血才经由透明软管汩汩地流进了华丽的水晶酒杯内。
一切都那么优雅,优雅得让一切都变得是这么的不真实。仿佛水晶杯里殷红的液体,不过是甘醇的罗曼尼梦幻之酒。
从始至终,篮子里的婴儿都甜美的睡着。
接了半杯的鲜血,特里蒂妮终于做了结束。
从她此番的娴熟度来看,她在进入城堡之前,一定从事过医护工作,而且,至少是高级护士级别。
黎奡拿起水晶酒杯,微微地晃动,欣赏着殷红的血液挂杯后缓慢流淌的画面。真的很缓慢,看上去让人不禁产生幻觉,仿佛这是屈死的灵魂所流下的最后的眼泪。
他微笑了笑,将酒杯送至嘴边,轻呷了口。
这一瞬,如同有一阵猛烈的狂风扫过,裘德站得笔直的身子也抗不住的飘摇了下,心肌在抽搐。
仿佛,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的的确确是和恶魔签订了一份契约。一份看似平淡实则恐怖的契约。
握着酒杯的黎奡看着他,赞赏的笑了:“味道不错。”
借着躬身行礼,裘德垂下了他灰白sè的脸面。
黎奡放下酒杯,对特里蒂妮说:“这孩子估计没用了,就交给你去处理吧。”
特里蒂妮应声是,上前将盖子重新盖回竹篮,拎着走了。
看她离开,黎奡回眸望向了一脸呆相的裘德,笑着说:“任务完成得很出sè,我会支付给你额外的酬劳。”
裘德躬身致谢。
黎奡笑意吟吟地望着他,冷淡的说:“开始吧,我也饿了。”
裘德恭顺地应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