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寸口脉分寸关尺三部。寸口,气口也,亦谓脉口。以寸口可候气之盛衰。而按《脉经》的说法,阳出yīn入,以关为界。
黎奡虽不知这妖孽是什么生物,但从她的原形来看,也就是活着的一口气罢了。将酒店客房内的一支廉价圆珠笔随手拿来,直接插进这妖孽的寸口关脉处,封了她的气口,她吓成这模样,简直就是必须的。
跪在化纤地毯上,看着被钉在木几上的这只手腕,这妖孽尖叫了一声后,被石化了一般,傻在那里。
黎奡坐在沙发椅里,支肘托腮,笑意吟吟地望着她。
好半晌,她终于能够面对这乐极生悲的事实了,一脸比哭还难看的郁闷表情,惊奇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赔了个笑脸儿,问:“这位小哥,怎么称呼?你、至少得给个明白话呵,我这是哪里得罪到你了?”
“萍水相逢的,何来得罪之说?而且,”黎奡微笑地问:“你以为你若得罪到我,还会有现在这待遇吗?”
张口结舌之下,她看看自己被封的气口,哭笑不得地望回他脸上来:“那这是、为什么呀?看情形,小哥你也非凡夫俗子,难道这是要为民除害?可上天有好生之德,令我辈得以延命,自是天意。有道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大家不过是各自处在食物链中的不同位置罢了。再说了,我也没害人呀。这个女的,她是自己被车撞死的,那个男的,我不害他他就要害我!弱肉强食,既然我可以做大老虎,又何必装小白兔呢?你说对不对?小哥?”
“嗯,”黎奡点头:“口才不错。既然这么能说会道的,就好好的介绍下自己呗。”
看着面前这位气定神闲的小哥,她也知道自己这回是碰上硬茬了。
若不是硬茬,也没本事一秒钟都没用的就将她钉这儿了。
她哀叹了口气,真是yù哭无泪呀。
略略整理了下心情,她说:“小女姓阮名媚,生为阮国人,国破身死,成了这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听了这番介绍,黎奡莫名地为之黯然。
据《通志》记载:阮氏,商之诸侯,国在岐渭之间。
商末时,被后来追尊为周文王的西岐诸侯王姬昌所灭。相传,为了纪念阮国,那些迁徙的子民全部选择姓阮。
黎奡问:“那你之前姓什么?”
会有这一问,明显是出乎她意料的。
原以为就是个能说汉语的小老外而已,没想到居然还碰上个真正的中国通!貌似连这么古老的历史他都知道!一时间心生悔意,泛起一脸的不痛快。她低垂下头,黑漆漆的眼睛无神地望着被封的手腕子。好半晌,才很不情愿地回答:“阮。”
如此看来,她不同于那些为纪念国家而选择国姓的子民。
也许,她也曾是这个诸侯国的金枝玉叶,是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现在,她却羞于承认这高贵的身份。
三千多年的沦落,的确已经足够把一个娇滴滴的公主妹子磨砺成完全粗线条的女汉子。
这样的改变,和是不是在自暴自弃完全没关系。
略一沉默,黎奡问她:“那是你的修炼方式吗?”
他猜,她之前在出租车上之所以说要去醉吧,可能也是为物sè男伴而已。只不过,粗线条的她还是很随遇而安的,既然司机大叔被吓得开不动了,她就直接走人了……
阮媚低着头不语。
似乎是一番自我介绍让她回忆起了生前的往事,情绪一落千丈,沮丧至极。
静默良久,她以不耐烦的音调儿回答了他:“噬魂之后,我会得到死者的皮相。但是,如果在两个时辰内未行采补之术,那么,这皮相也就是昙花一现。”
黎奡问:“这么说来,如果想要长久地维持这皮相,你就得定期采补?”
阮媚点点头。
黎奡有点无语了。
他是真心不懂这采补之术。
进入青chūn期,他也出现过梦遗,但在他目前的年龄段,这只能算是单纯的生理反应,跟情和yù都可以不相干。无可奈何的他也只能坦然接受这些正常的生理变化。
圣人也说,饮食男女,人之大yù存焉。
事实上,放眼宇宙,只要是生物,都难逃这两样。这是生命最基本的要求,就算是最低等最原始的单细胞生物也不例外。甚至可以说,高等生物的优越感恰恰就在对大yù的追求,而不是像低等生物一样,背负的只有繁殖的使命。
然而,这些修炼者,似乎将对大yù的追求更提高了一个层次,通过采补、双修,突破自我,貌似就是羽化成仙也未可知。
以他的这点儿年纪,真心不理解。
可是,面对这个已羞愧得抬不起头来的上古贵族少女、也可能是少妇?有这讨论的必要吗?
黎奡换了问题:“你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阮媚抬起了头,乌黑的眼睛里是深深的迷茫,望着他,却又像是穿透了他,望向一个空洞的未知处。呆了半晌,她摇了摇头。
黎奡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先封了你的气口——放心,这不会影响你的法力和生活。然后,帮你安排个落脚点,如何?”
阮媚歪着头,很不信任地瞪着他。
可黎奡这只是告知,并不是要和她商量。所以,没等她有个表态,黎奡已闭目冥心,运用神识在她寸口关脉处烙下了属于他的印记。
一个眨眼间,她的手腕处已凭空多出一枚青黑sè的图案,约有纪念币大小,类似太阳图腾,正中心位置笔直地竖了把长剑,有种杀气腾腾的锋利感。
印记形成的刹那,钉着她的那支圆珠笔便呯地一声弹了出来,速度跌落至化纤地毯上。而她的手腕处除了那枚图案,连个针眼儿也看不见有。
看着这枚如纹身般的图案,阮媚有种想哭的心酸。她抬眼瞪着他:“你是恶魔吧?!这看着像是契约印记!你连契约内容都没宣读就直接把我给买了?!”
黎奡呵呵地笑了,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说:“这个嘛,你至少说对了一部分。”
“我能得到什么好处?!”阮媚气呼呼地问,一边拿另一手狠狠地搓着这腕上的印记。
“我可以帮你买套房子,”黎奡笑眯眯地说:“再给你一张黑卡,如何?”
搓了半天,搓怒了的阮媚,用力一甩手,抬起了头,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望着他,她渐渐露出了妖媚的笑容,软绵绵地问:“小哥,原来你这是想要包养我的呀?那是先让我等你长大呢、还是今儿咱们就直接在这儿试一发?”
黎奡打量了一眼跪坐在化纤地毯上的阮媚,微笑了:“真心没xìng趣,看上去,一切都是这么的廉价。”
一呆之后,阮媚红了脸,眼眸内闪过一道悻悻的怒光,咬牙切齿。
然后,她又开始用力甩手,再展开双臂,迅速扭动身躯。她胸前格外有料,形状又美,这一扭,rǔ摇得煞是好看,完爆那些游戏中的众妹子们。可她这功发的,不过是徒劳。
连试了几试的阮媚,这一霎,终于是撑不住地哭了,叫骂:“你个黑心的骗子!你不是说不会影响我的法力吗?!那我的法力呢?!现在这样,让老娘还怎么活?!”
“在我面前,”黎奡淡漠地一笑,问:“你还想施展什么法力呢?”
阮媚似信不信地瞪他一眼,抹掉眼泪,渐渐平静下来了。她问:“那你到底是为什么呀?!”
“好奇。”
听着这简单的两个字,阮媚呆若木鸡。两秒钟后,她整个人软塌下来,就像是浑身的骨骼已松散掉了。
居然就只是好奇……
倒霉的她,哪儿说理去?!
黎奡问:“你想好要用这个在聿城死去的皮相去哪里生活吗?”
“就在这儿吧,”阮媚蛮不在乎地说:“不过都是命如草芥的小屁民,谁会拿你当根葱呵。”
“那就帮你重新办张身份证,可以用你自己的名字。”黎奡说:“当然,这个你决定。”
阮媚点点头:“就用我自己的名字吧。”
“本地人?”
“本地人。”
“住宅呢?有什么要求吗?”
“随便,一般公寓就行。”
“OK。”
阮媚一直不甘地瞪着他。
真正是、逐年家打雁,今却被小雁儿寔了眼睛!
她问:“纵是好奇,也不至于把我封了吧?你到底是藏了什么目的?!”
“你行走在人间,”黎奡说:“如此的简单粗暴,又愤世嫉俗,这就相当于一枚微型核武,封了你,可以绝我后患。”
阮媚满头的黑线了。她有气无力地问:“那又为什么养着我?!”
“微型核武,杀伤力强呵,”黎奡说:“养着你,万一以后有用得着,也好跟你张这个口呗。”
阮媚再次地软塌了下来。她趴在刚刚钉过她的木几上,硬生生地皱出了两道抬头纹来地看着他,问:“不会是要拿我去当什么貂婵、西施的吧?!”
“这个你尽可以放心。”黎奡微笑地说:“虽然没见过你说的这些古生物,但据我的想像来看,你这皮相还是跟人家有很大的差距的,我绝不做这种强人所难之事。”
阮媚的头上不由地又冒出一排的黑线。
“好了,你休息吧。”黎奡起了身:“等房子和身份证的事情办妥后,我会再跟你联系。晚安。”
跪坐在地,上身趴在木几上的阮媚,抬着眼睛望着他,只一声没吭。
黎奡走了。
只是迈了一脚而已,他的人就消失在了虚空中。
阮媚愣愣地望着眼前的空房间,半晌,很是郁闷地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