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柒相信,在遇到唳月之前,她的生命一直是沉睡着的。他像一束来自九天星河的光芒,缓缓的流泻而下,倾入萤柒的生命中,她被点燃,成为尘世里鲜红而璀璨的火焰,为一个人绽放出自己的生命之光。
看到萤柒向自己走来,亚梦有些尴尬的往后退了一步,女生扬起下巴只用眼神告诉亚梦,跟她来。
发现了别人的秘密,亚梦怎么觉得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她内心忐忑的跟着萤柒走出医院,在人工湖边,萤柒停了下来,她的手掌扶在伽罗树粗糙的树干上,没有看亚梦一眼,萤柒的高傲与深蓝是相似的,那是皇族的公主与生俱来的睥睨世人的气质。
“就算你看到了也无所谓。”萤柒开口,她表现出无谓的态度。亚梦抬起头,刚好看着萤柒向她转过脸来,阳光在萤柒的脸上流动,精致的五官比起当时戴在脸上的半张黄金水钻的凤羽面具还要美丽千万分。“我就是喜欢他,所以我都有些嫉妒你呢。”萤柒对亚梦道,粉发的女生不解的睁大眼睛,亚梦难以明白自己身上有什么能够让如此优秀的萤柒嫉妒的地方。
“萤柒学姐……我……”亚梦想开口什么,却被萤柒打断了:
“你可以觉得我愚蠢,我不可救药,堂堂的皇室纯血者居然喜欢自己的老师,一直偷偷喜欢着……”萤柒的语气变得急迫而激动起来,她瞒着身边的人,担心她们知道会嘲笑她,但是到最后,语调又变得温柔了,就像不想要伤害但自己微薄的感情一般。
亚梦看着萤柒不断变化的感情,心里却有着不出来的滋味,见到她偷偷亲吻唳月教授的时候,亚梦心里所冒出的念头,是觉得这样高高在上的公主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卑微而令人身兴怜悯呢?
“我想这不是什么认为丢人的事情吧。”亚梦对萤柒道:“喜欢一个人明明是很美好的感情,我能感觉到,萤柒学姐对唳月教授的感情不只是喜欢,那是比喜欢还要真诚,还要深切的感情。我想,总有一天,唳月教授会接受萤柒学姐的心意。”亚梦道这里,脸上浮现出柔和的表情来,她希望每一个人都直面自己的内心,也许在萤柒学姐身体里心灵之卵所隐藏的愿望,就是和唳月教授在一起吧。
萤柒无奈的咧开嘴笑了,像在自嘲自己一般,她摇着头眼里是亚梦看不懂的灰败与绝望。“喜欢一个人,对方未必会明白。对方明白,我们也未必在一起。我心里是充满占有的感情,可是真正能在现实里付出行动的,只是怯弱的仰望。”萤柒伸出一只手托起亚梦的下巴,她盯着亚梦洁净污垢的琥珀色眼瞳问道:“在你眼中看到的,我和唳月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下巴下面传来冷的感觉令亚梦有些不舒适,但她看萤柒的脸,少女脸上的笑容沉重的像是被雨水打湿的花朵,“喜欢,大胆的出来就好。萤柒学姐你是这样的优秀,能够与唳月教授共舞,不定在唳月教授的心里,你也……”
萤柒从亚梦下巴下松开手,日光西沉,映着她绯红的舞蹈服,她整个人就如在燃烧的凤仙花一般。“曾经,我也像你这样,用纯真的眼睛观望着世界。”她的话不明意义,让亚梦听不懂。萤柒不再什么,她从亚梦身边走过只留亚梦一个人站在人工湖边上。
以后的几天里,亚梦虽然在学校里碰到萤柒,她想走过去和萤柒打招呼,可对方却装作不认识她似的。
亚梦开始明白,萤柒当时为什么对她“我都有些嫉妒你。”萤柒是中等部三年级的学生,音乐课的教授不是唳月,她真正与唳月接触的时间只有唳月来帮通徽代课的时候,而像亚梦成为唳月的徒弟,这是多么让萤柒感到嫉妒的呀。
黄昏,夕阳的光辉再度笼罩整个学园,亚梦坐在音乐教室里继续练习新学习的曲子。美琪与亚梦进行形象改造,即使亚梦心中还不能完全背熟乐谱,但进入形象改造的状态的时候,刚刚学会一些的噬梦曲第一章《入梦》就轻而易举的被亚梦吹奏出来。
幽昙梦貘融入白玉短笛中,粉色的魔法回路在短笛的表面若隐若现,“入梦”根据幽昙梦貘的幻之技能而发挥出的魔法,没有攻击能力,它所能做到的是将人催眠,乐曲深入对方梦中。若亚梦将曲子吹到最终章《噬梦》的时候,短笛所吹奏而出的乐曲就能够对被入梦者的精神领域发动攻击。
在练习的时候,亚梦还配合上小丝的能力,甜心的地元素魔法能够进行大范围的探测,虽然小丝现在还无法做到对魔法元素的精确感应,但是随着亚梦的乐曲,小丝可以只耗费一小部分的魔法能量进行对外界的感应。
有人从走廊上走过,有人在花园里话谈笑,有人站在花圃中洒水,还有几只鸟停在没有关上的窗台上叽叽喳喳的声音,小丝都能够通过乐曲的辅助扩散感应出来,再把信息反馈给亚梦。
只是这样做对小丝的魔法力量消耗不到,同时驾驭两个甜心和一只魔法召唤兽,再吹奏曲子,《入梦》只吹奏到三分一的时候,亚梦额头上就已经冒出了汗水。亚梦微微皱起了眉头,她知道以她现在的魔法力量,最多只能吹奏到第二章《捕梦》根本无法把完整的噬梦曲全部吹完。
“亚梦,我捕捉到萤柒所在的位置了。”小丝满是惊喜的道,像萤柒这样的纯血者对自身的魔法控制能力极强,是很难能够在远处捕捉到她的所在位置的。
舞蹈教室与音乐教室相邻,亚梦的乐曲如丝绸般流转,跟随着她的意志在舞蹈教室里前行,转弯,向上攀升。小丝的探测能力再度加强,甜心顿时成了亚梦的眼睛让亚梦看到了倚靠在太鼓鼓腹边睡着的红衣少女。
萤柒学姐是太累了吧,亚梦想到。没日没夜的不断练习舞蹈,从舞蹈服下露出有些浮肿的小腿,鬓角散落的发丝凌乱的黏在脸上。也许是受到入梦曲的影响,萤柒陷入沉睡中,连小丝在探查她的位置都感觉不到。
亚梦手中的白玉短笛发出粉色的光芒来,幽昙梦貘发出悠扬的短鸣,它发现了一个美好的梦。亚梦的手中的短笛有些不受控制一般,以幽昙梦貘的意念摧驶着进入了第二章《捕梦》的曲子里。
亚梦感到异样的难受,身体里魔法回路极速流动,原本阻碍回路流淌的一个关口随着幽昙梦貘发动自己的特有技能而被冲破,等到亚梦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进入了萤柒的梦中。
三年前
一群白鸟拍打着翅膀仓皇鸣叫,鲜红的蔷薇花从枝头掉落在了泥土里,溃散的花朵被几片从天空落下的灰白色羽毛掩盖。
备受贵族少女所青睐的皇家花园里,随着一声锐利的猫叫声,哄然响起女生们张扬的嬉笑。“萤柒,你别急,两小时候后魔法自动解除。”女生们围着地上的红褐色猫咪笑到肚子疼,尼伯龙族的纯血公主居然中招了,她们只是在一盘糕点中放了从玛利亚夫人爱猫的毛发里提取出的魔法药水,食用者会在顷刻间变成被提取药水的动物,自身魔法回路与变成的动物同调,再强的魔法师也不能识破食用者的变身。但这种药水只维持变身两个小时,而且在百年内再次食用药水都不会产生效果。
她们只是想看看谁会这样倒霉,却没想到最后变身成猫的会是这一群贵族小姐中领头的萤柒。红褐色的猫踩在自己脱落的衣服上,弓起背缀怒的嘶叫,她越是生气,围着她的人笑的越大声,她们觉得有趣,觉得这只是无伤大雅的玩笑。失去语言能力的萤柒只能用一声声不悦的鸣叫抗议着,胸腔里被羞辱的怒火没办法发出来,在她们的笑声下萤柒只觉得羞耻难耐。
“诶?萤柒!萤柒你跑哪里去?!”甩开身后娇柔的惊叫声,萤柒也顾不得把自己的衣服拖走,她穿过蔷薇花圃拼命奔跑着。
谁来告诉她这不过是在做梦,她是理智而矜贵的皇族公主,她的生活井然有序以一种高贵典雅的方式前行,而不是像这样被玩伴下了魔药变成一只猫在肮脏的泥土上,遍布灰尘的树丛里穿行。
她不知道自己奔跑了多久,即使知道身边走过的学生不会发现现在的她是被寄予厚望的学生会文艺部备选成员萤柒,她下意识的躲开人群,她害怕任何一个人发现自己这样惊慌失措的样子,可是心里就是难以平静下来。
怎么办?两个小时才能恢复原身。现在要去哪里找解药?还是跑回宿舍,躲在自己的房间等待药效过去。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气闷难抒的胸腔里发出近乎虎啸般的沉沉低鸣,那些把她身为皇族的自尊随意践踏在脚下的人,等到她解除变身,定要像那些人一一讨回来,尼伯龙皇室不会让她们好看的!
萤柒跃上一株伽罗树,一时气急居然忘记了自己现在是猫,她没抓牢树枝,褐红色的身影从树上摔了下去。她随着重力降落,全力张开的利爪在空中乱舞企图抓住树干。一声呜鸣,她整个身体撞到了什么东西,萤柒急忙张开爪子朝那撞到自己的东西抓去。
感受到刺疼的抽气声从萤柒头顶落下,她脑中茫然一片的时候,身体已经被一只手横腰抓住了。
唳月歪着头,一只手按住膝盖上的猫,一只手附在被抓伤的皮肤上,六道血痕从锁骨突起的表面一直划到胸前。他没有多管自己的伤口,放下手,眼睛注视着趴在膝盖上的猫。
红褐色毛发的小猫垂着脑袋把脸埋在前肢之间,两只耳朵也无力的贴在脑袋上,好像知道做错事了一般。萤柒低着头不敢看唳月,心里不断在打鼓,抓伤了人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梦笙居民天生都有自我修复的能力,只需催动一点魔法力量,被猫抓的伤口就会被复原。只是她现在被人抓着,该怎么跑走,那个人会做什么,萤柒一概不知。
她觉得今天是她最倒霉的一天,什么都乱套了,生活的步调全被打乱,一件件事袭来都让萤柒感到措手不及。
脊背上忽然传来温柔的触感,令萤柒的身体一阵颤抖。在唳月看来,伏在膝盖上的不过是一只莽撞乱窜的小猫,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从猫背上抚摸而过,修长的手指揉着猫脖子上细长的毛发。
萤柒呜呜的发出几声呢喃,感受着唳月指尖下的温度,随着他抚摸自己的毛发,体内有异样的感情在流动,那么不安分的感情在萤柒的身体里冲撞,不断的寻找突破口。她的脑袋随着唳月的手指扬起,萤柒忽然觉得自己本来就是一只猫,她顺从而依恋的享受着唳月抚摸她的毛发。
看着斜靠在自己身上的猫满足的眯起眼睛,感到舒服的时候发出几声柔软的低鸣,唳月苍白无神的面容也变得放松了下来。柔和的阳光中,红褐色的小猫半眯着眼睛,尾巴慵懒的摇摆,她仰头只见男子看着她,脸上浮出了微笑。一时间,萤柒只觉得时间停止,天幕上渀佛有一千只伽罗鸟飞过她们的头顶,喧嚣却真实的温度令萤柒整个灵魂都战栗了。
她第一次看到唳月的笑容,他的笑极淡却有清浅,渀佛倾城日光下的一泓冰雪融水。在他的笑容之间,所有沉积在身体里的苍白和冷漠都被洗去,原本冰雕一般没有生气的脸上在转瞬间变得宁静祥和。
萤柒的眼中没有了纷飞的伽罗花瓣,没有了日光下七色的虹光,她只看到冰雪上绽放而出的红莲,灼灼其华,不染纤尘。
温暖忽然降临萤柒身上,从背后一直蔓延到心房,从被男子的手抵着的脖颈渗透到了胃里。
这一刻,萤柒是沉沦了。
天边的夕阳将这样温暖的时刻染成了绯红的颜色,萤柒伏在唳月身上,静静的宁听着伽罗鸟歌唱的声音,心随着远方落花洋浪潮拍打的节奏跳动。
夕辉渐弱,天色变得暗默。萤柒忽然抬起头,才惊觉药效持续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唳月没有话只是静默的依靠在树上微阖着眼睛,而她居然陪着唳月度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萤柒知道自己必须离开了,她从唳月身上跳下来,回头看那个苍白病弱的男子。
他睡着了么?像他这样的男子怎么会感知不到一只猫的动作呢?这世间的一切好像都和唳月无关一般,萤柒边走,边回头,她一步步回头看他,想知道他是否有睁开眼睛注意到那只猫要离开了,以后他再也无法见到那只猫了,哪怕他露出一丝惋惜的眼神也好,萤柒都觉得这将是她生命最绚丽繁华的邂逅。
呜的一声,有些难过的最后回头。终于是见到了,见到了坐在伽罗树下的人在看她,如古井般毫无波澜的眼眸中终有一道光芒落在了萤柒的身上。
红褐色的猫感受到魔药的效果在消失,她转身疾奔,但是身上有什么东西已经被那束光芒掠夺走了。
关上房间的门,奔跑所带来的喘息在少女胸口前起伏,萤柒换好衣服坐在自己的床上,她把脸埋在双手中,掌心所感受到的是从脸上传来的不能退却的热度。
自从遇见后,她成了扑火的飞蛾,她的生命被焚灭一切的火焰点燃了,她知道自己会受伤,会流泪,她与他的未来微薄而渺茫,但也要不顾一切的,为他的笑容,为他再度的回眸献上自己所有的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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