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开了玉唯的手指,殇若就冲了出去,春雨如倾盆之水一般,自空中倾泻而下,洋洋洒洒地落了她的满身。
那连成线的水珠子,沁了她的满面满身,她脚步生风,刮开了径直而落下来的雨滴珠子,这样的路子,平常走来这样的近,为何现今却那么的距离遥远。
师父,师父。她心底在声声地回荡地这两个字,不断地重复。近了,就快要到曲水边了。她跑得极快,只想要见到师父,只要见到师父,那道道的天雷,每一声,都感觉像是将人的骨头击破时的声响。
殇若刚拐过了那被沾染了雨珠的绿叶花坛,远远的就瞧见,那亮堂的流光,生生劈在了师父纯白的身影之上,从中穿透,她仿佛听到了有东西裂开的声音来。
师父黑亮的素发被雨水打湿,全身上下,都泛着那流光之彩,这道流光还未消散,另外的一道,便就迎着面劈了下来。
她的步子,嘎然而止,怎奈何急行的身子来不及停留,将她整个人摔了出去,重重地嗑在了小石子砌成的地面上。眼见着师父的嘴唇边喷出来鲜红色的血迹,和着那落下来的水珠子,将地面都染成了红绸般的色彩。
血,蔓延着,蔓过了她泛泪的瞳孔,蔓过了她无声的悲泣。为什么要将滚滚天雷击在师父的身上面,师父犯了什么罪,要遭受这样的天遣。
她直起身子,顾不得身上面的疼意,跌跌撞撞地朝师父的方位移动开去,在她将要触到师父衣摆时,有光晕将她的整个人弹了开去。
结界,这是结界。
她看着那光晕绕着师父的身子围了一圈,微量的光盈盈泛起,正在这个时候,那天边的流光又一道击透了师父那削瘦的身子。
不要,求求你,老天,为什么要……要这么对待……对待师父。殇若顾不得身上已然湿透的衣衫,一寸一寸地向师父那边爬了过去。
“师父。”她撕心裂肺地朝着师父喊了一声,玉白的手指声声敲在了那结界上面,在雨声里是那么的浅显,而师父只是微笑地对她摇摇头,那嘴角边蜿蜒的血迹被雨水冲散,落在了纯白的衣衫上面。
师父对她轻启了唇形,无声地对着她说了出来,我,爱,你。殇若眼边的泪花,一瞬间全涌到了眼角的边缘,师父的唇形刚画完,身子就承受不住天雷而跪了下去。
“师父,师父,师父不要丢下殇若,师父。”那道道的天雷仿如是劈到了她的心口处,让她无比的疼。
就算师父承受了天雷的重击,却仍然是朝着她微笑,面色的儒雅犹在,而那无血色的面皮,惨白得让她的心如刀绞那般。
师父的头抬了起来,那沾染着雨水的手指落在了结界的上面,与她的手指紧贴在了一起,“师父。”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师父在流光袭身之时,猛地从口里喷出血迹,那血迹洒在了淡淡的光晕上面,也使得她的眼眸中,升起了嗜血的光彩来。
不可以,她的师父不可以受这样的天遣,全身的力量被涌在了指尖的上面,不停地敲打着那厚实的结界。
那结界,一寸一寸地开始颤抖开来,她的眼里,只有支撑不住天雷侵袭的师父,那已然快没了气息的师父。
殇若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般的无助,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道光亮的天雷将师父纯白的身影包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师父的口里涌出来粒粒的鲜血。
当那最后一道天雷劈下来的时候,师父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摔在了地界上面,雨滴慢慢地褪散了开去,就连那淡白的结界,也随之碎开。
师父。
殇若顾不得身上的疼意,快速地爬到了师父的身边,将师父的身子从地界上挪到了自己的怀里。
“师父,师父。”她的声音里含了最沙哑的悲泣,不,师父不要就这么沉睡过去啊,她摇晃着手臂上的那一抹纯白的身子。
那纯净的面皮之上,眼眸慢慢地启开了一条缝隙,待瞧清了殇若的身影之后,慢慢地绽开了一丝的笑意,那玉白的指尖,慢慢地腾上了她额间的碎发,将那素发在指尖上缠绕。
“阿若。”殇若的耳里能够清晰着听着师父这一句话,而眼眸上的珠泪,一点一点地落在了师父的手背上面,结成了一道清晰的水痕。
“师父,师父,阿若在,师父。”她将师父的手握在了掌心的纹路里面,这样的害怕,让她不住地唤着师父。
“阿若,师父能教给你的东西,太少了。原想还能够再多教你一些的,现在,咳咳,已经来不及了。”正说着,师父的嘴角边缓缓地涌了一道鲜明的血迹。
不,不要,殇若慌乱地将师父嘴角的血迹抹在了她的指尖,那血液滚烫热烈,将她的手指烫着微微地颤抖。
“不要为师父难过。师父是心甘情愿受那四十九道天雷,呵呵,咳咳,这一枚小像……”师父将胸口处的那木头块摸了出来,慢慢地在指尖磨梭,“师父从来不离身,现下,该是交还给你的时候了。”
“师父,师父不要丢下阿若。”她紧紧地将师父的身子环在了怀抱里,也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师父依旧在她的身边。
师父微微地一笑,将静谥的景致也沾上了一丝浅明的悲哀,“阿若,等到师父下次再找到你的那一天,就……就……不会再……放手……了。”
哐铛一声,那木块落到了地界,随着木块落到地界的,还有师父那玉白的手掌,她怀里的师父,带上了满足的笑意。
只是,这样的笑意,再也不是鲜活的了,它早已随着师父,慢慢地飞散开去,再没有了一丝的气息。
她的思绪,停在了这个时候里面,仿如周围的一切,全都变得安静起来,只有那手臂跌在地界上的声响,犹其的轻脆。
“啊。”她将师父的身子拢在了怀里,千丝万缕的疼痛,都化作了那一声响彻云际的长啸,她才刚刚得到那一点点的爱意,就要承受师父离她而去的悲伤。
春风起,吹起了师父身上的纯白衣衫,吹落了曲水边那一棵已经开满了花瓣的桃花树,那淡粉色的花瓣,轻飘飘地随风飞散。
还偶尔地落了两片在师父纯白的衣衫上面,明明师父的容颜是这样的柔和,明明还是在朝着她微笑,为何却再不也不能站起身来,对着她喊,阿若。
就算她紧紧地将师父抱在了怀里,却也不能够阻止师父身上的温暖一点一点地从她的指尖流逝掉。
师父弹奏碧波曲的面容是那样的近,是那样的清晰,就连那笑容,只不过就在她换衣衫的前一刻。
就在前一刻,还看到了师父那如仙的身影,为何在这一刻里面却是让她目睹了师父身死的这一幕。
花瓣飞散在殇若的眼眸里面,如一场花雨的盛宴,在春风里面空灵婉转,“师父,为什么要丢下阿若,师父,师父为何要将殇若丢下。”
她埋首在师父的身子上面,那眼瞳边的泪珠子,如断线那般,粒粒洒在了师父惨白的面皮之上。
殇若还犹记得那一日在云清观之上,初见师父的那一面,无限的芳华,无限地云淡风清,而现下,都只化作了她怀里没有一丝气息的躯壳。
师父,没了躯壳,会很冷很冷的,而殇若,只想要师父感觉到温暖呢,师父,你感觉到了殇若的温暖了么?
清泪纵横,将她的眼睛打湿,而珠泪边,是看到的那一枚,已然散开了绳索束缚的小像,一枚,绘了她容颜的画像。
师父的那一句,‘这是为师最喜爱的人’。让殇若的心,瞬间血流不止,那样的痛意,无声地在她的身上蔓延开来。
那一种被撕开了心脏的痛意,轻柔辗转,在她的内心之上,反复辗过,带着鲜血的痕迹,她再也,再也看不到师父的笑意了。
指尖的衫衣微动,她瞧着有一瓣一瓣白色的碎花,将师父的衣衫破开,渐渐地向着天上飘荡而去。
坠花将那执她发的指尖淹没,师父的身子在她的怀里破散,化成了一缕缕她无法掌握着的白色花瓣。
她仰起头,那花瓣在天际上打着转,缠缠绕绕地幻为了花瓣之雨,渐渐地消失在了天际的边缘。
呵,就连她想要再见到师父的面皮,都是这般的难,就连这样的躯壳,上天都要将之收回去么。
“上天,你为什么要这样的残忍。”她的悲伤,她的痛苦,要该如何才能够诉说得清,师父啊。
双腿瘫软在了地界上面,她握紧了拳头,任指尖的指甲埋在了肉里面,疼么?没有感觉呢,这与着心底里面疼比起来,只不过是冰山的一角罢了。
这样,算作是灰飞了吧。师父,果然是仙人呢,凡人只不过**遗留,而师父却化成了白色的花瓣,淡淡地隐去了踪迹。
比起离世,她更加地相信师父魂归了仙班,并没有离去,而是还在天的那一边,对着她浅浅地一笑。
笑意如春,盈盈生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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