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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第五节

书名:莹莹月光下的并蒂莲  类别:侦探推理  作者:原野上的花叶 || 错误/举报 更新/提醒 投票推荐

    ()    五

    屋外的落rì,早已沉没,然而被它的余辉映照出的亮丽的晚霞,则还横抹在半个蓝天里,且反映在向内开着的窗玻璃中,看去真像是放在镜框里,挂在墙面上的一幅再jīng美不过的艺术摄影作品。

    屋里显得十分的宁静,唯有不断响起的嗒嗒嗒声在打破此时的宁静。忽然,击打电脑键盘的嗒嗒声戛然而止,坐在电脑桌前的公司年青技术员高原,举起双手力搓自己清瘦的脸庞。许是他的脸庞显得清瘦,眼睛看去就大而有神,还很清澈。高原再轻揉一会双眼,然后垂下手,背靠着椅子,仰着身,抬起头,随意地放眼去看窗、看墙、看桌上的书的边角,最终目光停留在,靠桌沿边上放着的一盆文竹身上。他凝视着文竹好久,渐渐觉得:桌上这盆文竹,其叶欣欣,似掌、似扇、似蓑衣;其姿亭亭,傲然挺立,于节节向上的气质中也有着苍松般的遒劲;而其sè葱葱,在通体的碧绿光润里还透溢着一陣的清淡。于是,高原的目光总愿多停留于它的形象间,心里对它是更有了好感。

    不久,电脑键盘上又嗒嗒嗒地声响起来,显示屏上展开了二行字:

    工业企业体制须进行信息化改革与创新

    ——由创立创新型企业提出并展示的问题

    改好这个标题,高原继续修改了文章第一段落中的一些表述,然后向显示屏瞥了一眼,停住击键,低头蹙眉地沉思起来。

    忽然,身后响起轻轻的敲门声,高原回过头看着门时,立刻显出了微笑,而后他立即起身去开门。

    一拉开门,满面微笑的高原冲着何以然说道:

    “听敲门声音,就知道是你何部长到了,你来,我是从心里觉得高兴。”

    “你这么讲,说明在你的潜意识里,是在等待我的到来啊,是不是?我呢,也是不见到你,总觉有件什么事一直没做,就是放不下的呀。”何以然一踏进门来,即亲切地回复高原的话。

    “昨天你去过公司了?为写完这篇东西我没去,今天也没去。”高原指了指电脑说。

    “本来嘛,我是急于要到医院里去再看看我住院的女儿的。但想想,她的情况也就是这个样了,而你的这篇文章写得如何我还不很清楚,所以,我决定,还是一下班先到你这里来,然后再去看我女儿去。”

    “你喝什么?你是喜欢喝绿茶的,不过今天还有饮料。”高原望着何以然问。

    “仍旧绿茶吧。”何以然说着,把手提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乘高原去倒茶时坐到电脑前,移动鼠标,拉看起文章来。

    “高原,你标题这样改,我觉得是更好了。好就好在,正针对了下星期公司准备要开的会议。”

    “下星期要开会?开什么会?”在倒茶的高原回首问。

    “下星期,就我们公司关于创立创新型企业问题,党委会和董事会准备召开联席邀请会议。你也去,我想在联席邀请会议上旗帜鲜明地公开推举你,推举你的这篇文章。我要让大家都能看明白,这次,唯以德才为举的选拔总经理,最合适的人选,还是你呀——高原!”

    “何部长,茶放这儿了。”高原走过来,把茶杯放在电脑桌上的空余处后,去拖过一只椅子,坐在何以然的身边,低着头想了想,说道:

    “何部长,我在想……,我在想……。”高原犹犹豫豫,很不自信地低沉着头,对何以然作起了自己总觉得心难安,情难为的表示:“我在想,我只是公司里的一个小小技术员,还只是个大专生,他们起码都是本科生,甚至博士生什么的,而且都是公司里的中、上层干部,我,我好像实在跨不进这个会议室吔。”

    “那你不去了?”何以然虽在问,但眼睛依然停留在电脑显示器上,在继续拉看着文章。

    “是的,不想去!”高原低沉着头表示。

    如此听说,这下何以然有点吃惊的抬起头,注视着高原再问:“真的不去?”

    “确实不想去!”高原依然低着头,作了个十分肯定的回答。

    “什么?!”听高原连连这么讲,何以然不禁心里很不高兴,侧过身,面对着高原逼视地看着他问:

    “你真的没有去的心情?或者是胆量?!”见高原仍低沉着头不吭声,何以然心里更是气冲牛斗,怒形于sè,又说:

    “好,你真的不想去就算了!这篇文章就留着你自己去欣赏吧。”何以然言毕,气恼恼的端起茶杯,刚喝了两口茶,忍不住放下茶杯接着说道:“我倒想问问你,你用好长时间,下那么大的功夫,一定要完成这篇文章是为什么?是为了个人欣赏?是为了炫耀文才?是由于一时激情?好像都不是吧。你看,你文章的一开头指出,‘在现在,信息时代的战争已是信息化战争,信息时代的工业企业当然也必须是信息化企业,这是信息时代的逻辑必然。但没有完全跟上经济全球化步伐的一些国有中、小型工业企业,在建立信息化企业的问题上,至今还没有真正认识到它的现实xìng、紧迫xìng及科学xìng之所在,更无从把握好其实质,因此,就不能用现代企业制度,这一体制形式来解决国有企业内深层处的难题,也因此,无可发生与时代俱进的变革,于是,它们在改革开放已将近三十年时,还处在艰难困苦之中……。’高原,你看,你这段开场白,讲得多好!多正确!是很有现实意义的哎。在当前,我们就是要使一些人理解到,在深化国企改革时,我们实在是太需要充实自己的思想高度和意识广度了。由于没有比较,也就不能有深刻的思维,所以在这个会议上,我要特别地推荐你的这篇文章!我还要特别地推荐你。可是,现在,要你去参加会议,而且正是进入关键的时侯,你却说怕去,你这个逻辑必然怎么就没有必然xìng了呢?我想不通。高原,我想不通啊!我,我要你讲讲清楚!”

    望着何以然充满焦灼与气恼的眼神,高原迟迟疑疑地轻声说道:“何部长你,你别生气。我其实是很愿去参加会议的,可是,也许我有好多人一样有的,一种论资排辈的感受,所以我,我,我有自卑……。”

    “我想,你一定读过〈左传〉中的〈曹刿论战〉的吧。”许是此刻,在何以然的心胸里一股激情在燃烧,不等高原说完话,他即急于打断地,对高原倾吐起自己的一番深层的感慨来:

    “你看,曹刿要见鲁庄公,由于曹刿的地位不高,没有见国君的资格,所以受到乡亲们的阻拦。但曹刿回答得多么自信,‘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乃入见。’曹刿确实是个既有谋,又有勇,更是个对国家有责任感的人。你看,当大国齐国要攻击弱小的鲁国,为保卫祖国,曹刿不顾门第差别,勇见鲁庄公,以自己对国家的忠心和智慧,最后帮助国君战胜了一个大国对自己国家的图谋。现在,我们多么需要学习曹刿的这种jīng神,照他那样的去做。老实说,江海岭那晚到我家,讲了一些使我不能不多思考的话。他买那只鸡的经过,我也跟你谈起过,有时侯我也会有意无意地去摸自己的脖子,感受那两根橡皮筋。但,我最后认定:我一定要有‘铁臂担道义’的jīng神。那晚,江海岭还问我,是否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种问,表面是闲谈,实在是话中有话。什么,‘是个不轻言放弃的人’,什么,‘总喜欢把自己放到无可退路的地步,再逼自己一定要绝处逢生的人。’这不是在威慑、在隐喻暗藏杀机么!而且他还用“杀鸡”来哑语“杀机”,也可说是其用心良苦。可是高原,想到最后,我对自己说,我不怕!我能感觉到,这次调任是有人在搞釜底抽薪的诡计……,”

    高原对‘有人搞釜底抽薪’之言好像很不理解,感到奇怪,在把茶杯递给何以然时插话问:

    “为什么要讲是釜底抽薪?你指的有人是指谁?怎么来理解这是个yīn谋诡计问题?”对高原这么问,何以然对还不太知情的高原,一时真不知怎么说好。他从高原手中接过递来的茶杯慢慢的喝,同时思考着。过一会,他放下茶杯,看着高原缓缓道来:

    “你提的这三个问题,我现在确实很难明明白白告诉你,因为我一时还讲不清楚其间的关键点和关系方面。如果你还要问,怎么个讲不清楚?那看来我也只能打个比喻来说——这事情,就像在找到海王星与冥王星之前,人们对这两颗星原来是很不清楚的。人们起先,只看到星体之间有着不正常的行为轨迹和现象,然后根据这种奇异的轨迹和现象作计算,最后,依照计算,才真的发现了海王星和冥王星。你问的三个问题,对我来讲,也像是我看到了在我们公司里,在某些人的关系之间,是存在着某些不正常的行为轨迹与现象。我相信,顺着我们所见到的不正常轨迹和现象,跟踪下去,最后是能看到藏在我们公司里的‘海王星’,和‘冥王星’的。尽管我现在是讲不清,但我还是要你回答,对可能,不!以后肯定会出现的磨难,你究竟是怕,还是不怕?因为改革,势必会触犯那些既得利益者,于是深入改革和保卫既得利益的矛盾会加剧,会激化,直至斗争。高原,如果你也深愿我们公司创立创新型企业的改革能够胜利实现,成功发展,那我们也一起来学做曹刿吧,让我们也具有一点‘铁臂担道义’的jīng神吧。再说,我和党委书记李沛文谈过,到会人员的资格可否不拘一格?他的意见是,不拘一格要人才与会议的宗旨是一致的,他决不默受成规。因此,他说,只要我能确定,也是可以的。至于,到会人员是否一定须受邀请的问题,虽说过不一定,但他会与党委会,董事会去沟通的,尽可能不要模棱两可地讲。”

    何以然说完,转过身,在电脑前移动鼠标,继续拉看高原文章的后面几页。

    高原仍坐在椅子上,默默无语,眼光随意地投放,最后还是落定在文竹身上,注视它很久,再次感染它虽仅四、五株,但被剪修得毫不杂乱,于傲然挺立,节节向上的气质中也有的那种苍松般的遒劲。

    “何部长,你所谈的我们应该向曹刿学习,这使我更想讲讲我心里早有的一个感受。”高原沉思一会后始喃喃而语:

    “近来,我一直有这样一个感受:自一八四0年至一九四五年,在这105年里,是我们民族的屈辱与苦难重重叠叠接连不断的时期。在这段历史时期里,中国国土受尽的屈辱,中华民族饱尝的苦难,使上历史课的热血青年都深感窒息,倍加痛苦。那么,是什么原因,使那时的不平等条约rì益得寸进尺,难填虎口?而且,任何一个国家,都可以相当放肆地在我们的国土上烧杀抢掠,穷凶极恶,无恶不作?火烧圆明园的英法联军大约只有三千人的力量,而我们是整个国家哎!却不可抵挡?!却只有声声哀叹?!只能无奈又无奈?!讲起来,原因有千万条,但归根结底,是我们自己科技落后,经济贫弱,民族也并不团结,史称,一盘散沙。现在,说这段历史,我们不该只有对历史的回忆、痛苦及痛恨于别人对我们的侵略和掠夺,这段历史给予我们重要而宝贵的方面,应该在于——我们能不能真的记取历史的教训,有没有真的感悟到历史的启示,是否已经形成不叫这段历史白白发生过的真实的思考,真切的理解,以及相应的真知的民族作为?!我这么说,不是说政治,而是在说实实在在的事理。何部长,你希望我也能有‘铁臂担道义’的jīng神,这个道义jīng神,就是为民族复兴而有的理想和责任感吧。这其实是我们这一代的人,尤其是我们这样的青年人,都应该有的民族意识和民族责任!对此,我现在可以回答你,我高原,是早就有这种意识和责任感了,如果以后真出磨难的事,我与你一样,不怕!”高原望着何以然的背,喃喃地,轻轻地叙述道。

    何以然惊喜地转过身,以十分热烈的眼神,激情高昂的语音,紧看着高原说:“高原,你太好了!我听到了我们的共同语言了,我们是心心相印的,这还需要再多讲什么呢?你说,我们之间还需要再多解释什么呢?!我没有找错人哎,高原!只是我要你能排除掉论资排辈,和以文聘为准,把自己看低了的思想情感。你,我,我们的志向和奋斗都不是为了我们自己的私利吔。”

    何以然说完笑了,高原望着何以然也笑了,这是相知相融相交汇中,心与心相拥抱的真情的笑。

    “何部长,我再给你加点茶水吧。”高原说着,站起身,拿了茶杯去向杯里添加热水。

    一种激情,似几层卷浪还在何以然心胸中涌动着,他不禁也站起身,将两手臂相插地抱在胸前,低着头,沉闷地在电脑桌旁来来回回不停地踱步着。突然抬起头,他伸出手指指向高原高声问:

    “高原,下星期的会议上,都是些决定企业命运的高层领导,你准备怎样跟他们表述呢?我要求的,不是一般的谈,而是一定要让他们对你留下难忘印象那样的谈,最好,能从反面的角度作说明,因为反面有时候比正面更具有深刻xìng,启示xìng,jǐng戒xìng。”

    端来茶杯,仍放在电脑桌上,再坐到椅子上的高原,拿起一支笔在纸上一边下意识地随笔涂划,一边思谋起来:

    “一定要使人留下难忘的印象……,而且还要从反面去说嘛……,确有点难。怎么办呢?怎么才能留下从反面说的深刻印象呢?我实在想不出怎么个说法来。看来,实在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要么,要么,我这样讲吧,”高原忽然抬起头,看着何以然有点诡异地笑着说道:“说的是,在一个shè击演习场上,有十个shè击练习者,等每人十发子弹都打完了却发现大多都全脱靶了。一旁的教练气得大叫大嚷的,‘你们怎么都这么没用?!看我来打。’教练举枪对准靶心是瞄了又瞄,可是最终打出一梭子弹后,发现也都脱靶了。正在大家暗暗好笑时,只听教练却极其严肃地喊,‘难道你们还真看不出来吗?像这样打就是都要脱靶的!’”讲完,高原脸上还偷偷显出了一丝奚落人的笑意。

    “啊——,好呀!好呀!你!你是借题来笑话我要求的从反面角度讲的意思。高原,你可要理解我的想法噢。你要明白,你能说得很好,既是在帮助我更抱希望,更能坚定,同时也是在帮助你自己哎。”说着,何以然依然眼望着高原,神情中充满了期待。

    “何部长,我明白你是不会真生我气的。我是很理解你的想法,更十分赞同,支持你所讲的那种jīng神和品格,一句话,我愿身体力行,发我一柱擎天的力量!”

    “那好,那好,那你准备在联席邀请会上怎么叙述呢?”听高原如此坚定的语气表达,何以然不觉甚感欣慰,便扬起眉,展开颜,脸上又喜形于sè起来。

    “在下星期会议上,既然都是管理企业的领导,我想从国际市场上为什么我们只有世界xìng的产品,而无世界xìng的品牌说起,提一个创新方面的意识问题。”

    “你准备从哪个具体角度切入这个问题呢?”何以然问时,热切与期待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高原的眼睛。

    “譬如,我想讲一讲,为什么说智力重于知识,素质更重于智力,但觉悟则比素质更重要的道理所在。你看呢?也许,这个问题说好了,也可给领导们留下难忘印象的吧。其实,真的,我深深觉得,没有觉悟的管理者,只能永远是因循守旧的管理者,对创立创新型企业来讲,也是不合格的管理者。然而对此,现在有多少企业的领导人有这样的意识?又有多少人十分强调过这个意识呢?现在企业的领导机构,十分重视强调的都是文凭,也就是说,他们只能看到知识与智力的创造作用,而根本看不到人的素质与觉悟更加具有的创造力。没有这方面的意识怎么会去思考?不思考怎么去行动?没有行动何来品牌市场?”

    “好!好!可以,可以。但,你能不能,联系创立创新型企业的体制及机制的架构来深入浅出地谈这个意识问题?你这篇文章的正题和副题不是也这么提的吗?”何以然说着,手指了指身边的电脑屏幕。

    “看来,真要谈创立创新型企业的体制与机制的架构,我又不能从意识问题谈起。”

    “咦,为什么?你刚才不还在这么讲的么?”何以然一下感到很是不解。

    “看来,我还得从企业内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讲起。记得,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里有这样一段使我深受启发的话,马克思是这么说的,‘我们判断一个人不能以他对自己的看法为根据,同样,我们判断这样一个变革时代也不能以它的意识为根据;相反,这个意识必须从物质生活的矛盾中,从社会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现存冲突中去解释。’”

    “噢,我有点知道了,这段话所讲的意思是,不能为谈意识而谈意识,所谈的意识是要从具体的矛盾冲突中分析出来。”何以然忽的,有所感触地表示自己对此解说的领会。

    “嘿哎!说得真深刻!”何以然在再深入地想一想,尔后于很是感慨中,低沉着头,一下发出出自内心的感叹。接着,在把手里的茶杯放到一旁的电脑桌上后,望着高原不禁肝胆相照地说道:

    “高原啊,虽说,我在公司里算是个高级工程师,你仅仅是个大专生,在公司里也只是个技术员,可是在理论素养上,其实我是很不及你的呀。而且在我们公司里,我敢肯定,你也是这方面首屈一指的人才。你讲过,没有科学的思想,就不可能有科学的实践,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所以我是更要牢牢地抓紧你不可松手了啊!我就看好你有这个刻苦自学,深入dú lì思考问题的个xìng喔!你能自学一些深刻的理论,还能结合实际问题联系起来作探索,改革事业的摸索与探讨是太需要许许多多象你这样的青年啊!呵呵呵……。”

    何以然正高兴地要接着谈谈自己的联想,但手机接到了短消息,提示的铃声响起时他便掏出手机打开看:

    老爸:你好!

    知道我姐住院我很着急,我们‘天下会展服务有限公司’的展览业务虽还没结束,但我已决定提前回来。我妈情况怎样?我很担心,我将很快到家。老爸一定要保重哟。另外,拉丁舞的碟片找到没有?你总是忘了告诉我。

    “哎呀,我的女儿要回来了。她是九号去的香港,”何以然读完手机上的短消息即自言道。

    应着何以然的话,高原笑着说:“今天是十八号,只有八,九天你就想她啦?”

    “是呀,是呀,几天不见她也怪想她的,但她一回来我又觉得烦。一会儿要买什么名牌东西了,一会儿又要去跳舞了,还要怎么怎么的了。”何以然边收起手机,边十分感慨地继续说道:“我的两个女儿,雨莲和霁莲是双胞胎姐妹,但xìng格怎么就会有那么大的区别?高原,你说,决定一个人的xìng格是在什么时候?是在娘胎里的第二个月,还是第三个月?或者是第四个月?是和这时期她娘吃的东西有关?还是心情有关?还是听不听音乐有关?但她们是双胞胎呀,xìng格区别怎么会这么大的呢?我真弄不明白,真弄不明白,嘿嘿……嘿嘿……,我真的是弄不明白喔,嘿嘿嘿嘿……。”大概觉得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说完,何以然轻轻地摇晃着身躯,似乎是傻笑地大笑起来。

    “何部长,我见过她们姐妹俩。毕竟是双胞胎,她们的模样简直像是印章刻印的一样。但xìng格上,相比较,霁莲的xìng格显得热烈些、奔放些、开朗些。雨莲嘛,还是像妈妈的xìng格,妈妈的脾气,一样的内敛持重,一样的和蔼可亲、一样的端庄典雅。”说时,高原忽然地想到了雨莲的受伤,便问:“嗳,你女儿受伤已有好几天了吧?她的伤势报告出来了没有?怎么说的?”

    “噢,雨莲,她今天是第六天了,昨晚我去医院看过她了。”言语时,何以然还是显出了内心里深有的伤感。

    “你一个人去的?”高原又问。

    “对呀,我一个人去的。这事还瞒着她妈妈,只说是,雨莲在东方建筑设计研究院忙她的一项非洲项目的竟标,没时间回来。她也怕妈妈知道,手机就一直关着。”

    “那——,万一妈妈她打单位里的电话问呢?”

    “是的,是的,这事是藏不久的。我是想尽快带她去医院看看去。实际看到的,比担惊受怕地瞎想象总要安心得多。看来雨莲还算幸运,没出使我们难以承受的结果。”

    “那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

    “这话我也忍不住问过她。一问,雨莲就伤心得不得了。她不想在我面前哭,又忍不住的要哭,吓得我求她,再也不敢问了。我是不忍心看见女儿有一点点伤心的,从小就是这样。”

    何以然这么疼爱女儿,使高原心里涌起一种感慨,即倾吐道:“我是真太羡慕你的两个女儿了。父母对她们都爱得那么深,从童年直到现在。而我……。唉!”

    见高原说时,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何以然便急忙作起抚慰:“高原你别太伤感,我看你叔叔待你,也是很不错的嘛。”

    “叔叔再好,但心里对父爱与母爱的渴望,毕竟是无法替代的呀。”立刻,高原脸上显露出愈益难过的神情。

    这使何以然深受触动,就更急切的说道:“这我很理解你,也很同情你。爸爸,妈妈都是唐山大地震去世的?”

    “是的,”高原低沉着头,低声地喃喃而语:“那一年,我们是特意到唐山去看叔叔的。叔叔有了新配的房子,热情邀请我们去,想不到第三天就……。爸爸和婶婶是当场压死的。妈妈虽然被救,但伤得很严重,很严重。我是妈妈紧紧抱着我,用她的胸怀紧紧护着才没死。妈妈受伤太重,她在医院知道自己终将不行时,把我托付给了叔叔来养。听叔叔说,那时我一岁还不到。”说至此,高原又痛苦地说,“上个月……,上个月……,上个月连叔叔也不在了。我是个从小就没爹没娘的人。现在,我是一个亲人也没有了!我永远是个孤儿了!”陷于深重孤独感的高原,颤声地一讲完这句话,眼泪就啪嗒啪嗒滴在手上这张刚才还在随心涂划的纸面上。见此,何以然不禁内心涌起,像对自己女儿一样的更深切的同情与爱怜。

    “高原,我看你一个人住在这儿,是很孤苦伶仃的,你任何时候都可以到我家来,就是吃饭也万万不要有什么顾虑噢!我,还有我们一家,会真心诚意地接待你的。”

    正说着,何以然手机来短信的音乐声又响了起来,便迅速拿出手机打开看:

    我亲爱的爸爸:您好!

    昨晚我情绪有点失控,盼爸爸能原谅。怎么受伤的真实情景就让我考虑好再告诉你们好吗?我很想妈妈,你和妈妈一起来看我吧。因伤势已不太可怕,妈妈见了实情会安心的。霁莲好吗?我在等待见她。把去年我们生rì时,我和她的合影也带来吧,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张。

    合上手机,何以然默不作声,两眼只是久久地,呆呆地看着墙角。高原见此,即悄悄站起身,移步到电脑台前。

    当何以然侧目看时,见椅子上还留着高原那张随心涂划的纸片。拿过来看,只见竖线条全弯曲而绵长,横线则都很简短,有力。线条下,还有只像兔子似跳跃的简略图。心想:这是他刚才说话时的潜意识?而后,何以然又看到纸面上的点点泪痕。

    “高原,我要回去了。今晚还要和家茵一起去看女儿去。噢,下星期由党委会,董事会召开的关于如何建立创新型企业的联席邀请讨论,你必须参加,再也不要犹豫不决的了,就这么定了。对公司这次的改革与创新,你谈体制上,机制上的思考。我以国际微电子现状和光电子的发展,讲一讲公司技术上改革与创新的紧迫xìng问题。其实,你的演说是极其极其的重要。因为,任何脱离体制和机制的承运,单靠科技独力地创新是根本不可能的,我就是把科技创新谈得再好,再美,也是水中月,镜中花,最后只能是空喊改革,徒有心愿的呀!所以,你真的意义比我要重要得多喔!你要看到这一点,你一定要看到这一点!”

    “好吧。”高远感受到何以然的谆谆嘱咐,他只是为此做了个肯定的应答。

    “那我走了。高原,我,我们全家欢迎你常来我家玩。”何以然再次用恳切的眼光望着高原说,同时拿起自己的手提包后就去开门。忽然记起了什么事,又回过头来对高原说:

    “嗯,我差点又忘了跟你讲。今天,我又跟李书记谈过调任的事,李书记说,他会去和集团公司领导商量。他叫我放心,调令一定会撤回的。”

    “撤回调令的报告不是已经交上去了吗,还是江部长主动帮助写的呢。是他叫我修改,打印的,因此我清楚这件事。”

    “你认为我们是否要向他表示感谢呢?这件事你还需要留心观察,用心想一想的呢。我走了,你真的不用送我。噢,最后,我必须再重申一下,总经理人选问题已进人很关键的时侯,你必须坚持住。不是我们要与人家争权夺利,而是我们的事业,太需要战略上的纵横者,太需要能忠实于它的最坚强的支持者!总之是太需要人才!这你可要切切记住了!”

    何以然说着跨出了门。门关上后,敲击高原耳膜的是急急的,嗵嗵嗵嗵嗵的下楼梯声。

    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一个人时,深沉的寂静也可引出深心的寂寞。夜sè已从窗外完全漫入房间里的四周,尽量涂黑掉屋内刚才还有的一些空白点,但高原却没有去开灯以驱逐屋内的黑暗,而是扑倒在床上,继续体味每晚必尝的无尽的心思、苦闷的心灵及孤独的心境:

    愿为企业的改革负起责任,但不想参加总经理的侯选;希望与人交谈自己的理论探索,却忌讳别人层级的高度;感念遥远的父母深爱,然而怕起悲凉难过的心情;憧憬美好的家庭生活,可又恐总是无望的单想独思……,这些似矛盾、似缠绵、似切盼的心头事,常常如舞龙般的起伏地环绕在高原深心的寂寞里,煎熬着他的心,有时直至深夜。就这样,高原今天依然扑倒在床,又直至后半夜。

    于昏昏沉沉中,感受到了夜凉,他拉过床头被子的一角,似盖非盖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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