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
“何经理,客户已有好几个到了,都在会议室里。”何霁莲刚踏入天下会展服务公司的大门,门卫就微笑地告诉她。
也不响一声,只是在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的笑意,并轻轻点了点头,算是给门卫的关照作了个回答的何霁莲,一进大门,即向自己办公室所在的那幢办公楼走去。
坐在办公室的转椅上,慢悠悠的喝着茶,拖过桌上的报纸先浏览一遍,然后向右边靠墙的一排红、黄、蓝、黑、白、灰sè文件丛夹里,抽出灰sè的文件夹放在桌面上翻看,再把合上的灰sè文件夹放在桌面的边沿处。约过了半个小时,抬头看,墙上的钟已将近十点,何霁莲才拎起桌上的电话听筒,随之响起不常有的细声细气的语调:“德青,你好。是我,人都到齐了?那好,我过来。”
搁好电话听筒,何霁莲站起身,拿起放在桌沿处的灰sè文件夹,向办公室门口走去。在走过一扇照得见人影的窗玻璃前,她立停,再次地在窗玻璃面上审视一番自己的容貌,然后才含笑地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谷德青见门开之间,上穿青衣,下着白裙的何经理亮丽而优美地闪动而入,即向来参加会议的众人宣告道:“我们何经理来了,各位请坐,我们马上开会。”
在会议室正中,放着一张米黄sè桌布铺面的长条会议桌。会议桌的两边,各坐着四、五位身着各sè各式衬衫,及系着领带,或者没系领带,敞开着领口的男子。他们年龄也各异,但,看上去均在四,五十岁之间。谷德青将一份份为各家公司所作的设计方案,和布展初步设想,分放到各家公司的面前,并为各位添加好茶水后,才在靠近单坐于中间的何经理处坐下,作起笔录来。
“大家上午好!”微笑着的何霁莲,坐定后,以主持会议的身份先开口说道:“我们都已经是老相识的了,所以不用再一一介绍,也不用尽讲一些客套话了。为了使你们能尽快在,即将召开的国际博览中心展览会上参展,我们按上一次,你们各家公司所提的设计方案和布展要求,拟了个初步设想。今天,我们就各家公司的初步设想再作一次协调。这次协调能定下来,接着,就我们的预算和你们的报价的定价问题,要作进一步的协商。当然,下一步的定价协商,是和各家公司分别进行的。好,下面,请哪位先生,先谈谈你们对初步设想的补充意见。”
何霁莲话音刚落,几家公司的人员,都纷纷再次拿起面前的方案报告翻阅起来,并思考起方案报告与自己的原设想,原要求上的差距,以及其它的补充意见。
何霁莲把相抚着的左右手臂搁在台面上,微笑地看着分坐于自己左,右两排的客户。当见一国字脸,浓眉大眼的,系着蓝红条纹领带的客户,放下方案报告,抬起头,扬起眉,有话要讲时,即面向于他,心神专注于其将要怎么说了。
“何经理,我们公司对贵公司的有些安排想确证一下,因为这搞不好会有损贵公司的信誉。”
听此言,何霁莲不禁略显严肃地抬了抬手掌说道:“喔?是嘛?那请讲。”
“你们无论在广告中,还是在方案报告里,都有展地宽广、规模宏大、媒体报道、国内外宾客满堂等等的说法,但,在上一次,不知何故,我们公司参展的情况,与你们的这些预告恰恰完全相反。我们公司上次的参展地安排在D区,D区域非常狭小,而且,不说宾客,就是连看热闹的人都很稀少。我们是营利xìng公司,结果受益惨淡,我们所付出的参展费与A,B区比,是一样的,因而,对这样的结果很有受了诱导,上当参展的感觉。这一次,我看,又出现与以前同样的宣告,所以想确证一下,这次的这些宣告究竟是否属实?如结果再次迥异,那么,在合同里该如何作出相应的赔偿条款?”
“噢,何经理,那位先生的话是有代表xìng的,我们也想听听解释,这里面是否有贵公司进行炒作的成份?”
“何经理,就此问题是否能请你谈谈?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公司也是很希望你们能有个十分明确的说法,有许多人也认为贵公司有炒作的……。”
一下,众人对此竟纷纷产生了同感,形成了共鸣,那怎么解释好呢?何霁莲感到了突兀和棘手。
“呃……呃……呃……,很对不起,这真是个誤解,”何霁莲一边脑筋急速地飞转,想着合乎情理的说词,一边翻看起灰sè文件夹里的资料,寻找说词的切入点:
“呃……呃……,是这样的,呃……是这样的,很遗憾,对你所说的好像受了诱导,有上当参展的感觉,我只能对你表示很抱歉,很遗憾。问题出在哪里呢?是因为有种种不可说的原因,噢!不不不不不!是因为有种种不可知的原因。记得,当时是情况发生了突变,而我们当时,又没有随着情况的改变而很快作出相应变化的能力。噢,不不不不不,我们是不会没有能力的,准确的说,是没有可以及时向你们转达的时间,于是只能,只能使贵公司受点委曲了。在这里,我再次向你们表示我们公司的真诚抱歉。这些情况,我也向我们公司的高层领导作了汇报,已引起他们高度的重视,还召开过专门的会议,因此,我保证,以后这种情况是再也不会出现的了。”何霁莲说完即显出嫣然可人的微笑,以掩饰住一时的忐忑不安,和竟有点的因心慌意乱而出现的词不达意。
“何经理,你作的只是口头保证,那么,在合同里,对再发生你所讲的不可知的变化,该有个怎样的说法呢?总不能让我们的公司再次受损,而根本不谈相应的赔偿?”有人对此,要求在方案里具有相关的法律上的明确说明。
“既然你们这么要求,那我必须也要强调一下的是,”何霁莲边说,边从灰sè文件夹里抽出一份记录来,继续说道,但语气,渐渐已不是细声细气,而是粗声粗气的了:
“要求受到利益保护是双边的,而决非是单边的。你们有你们要求受保护的理由,我们也有我们的需要受保护的呼声。大家请看,”何霁莲说着举起手中的记录向在座的示意了一下:
“我们是怎么被人家欺骗的呢?在上一次的参展商中,有个姓张的,自称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的人,他拿了别人的书法作品冒名顶替地来参展,想通过我们来借机寻找他需要的市场机会。还有,有个姓林的所谓收藏家,通过我们为他搭台唱戏,有了一点的声誉后竟与人合谋以一幅赝品画,诈取外商二十万元人民币。这二件事,不知怎么被一家媒体传出去,说成是,我们与人‘串通一气,共谋欺诈,’为此,我们公司受到了工商管理部门,和文化缉查部门的联合调查和处理。我们真是受冤枉的!由此产生的恶劣影响造成我们的利益损失,也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各位只强调你们自己的由衷之苦,可是,我们也有我们深深的难处和苦衷呢!对不起,我这么讲没有其它意思,只是想让各位,对我们也能有所了解,大家相互体味,相互谅解,通过理解和谅解来有信心的做好今后的工作。当然我们有错,有失职之处,也一定会为你们负责的。”何霁莲说完话,脸上即显露出让人可深深感受到的,确有难言之苦的,一种苦涩的微笑及哀怨的眼神。
也许,在正人君子般的男人们的心底里,固有着一种,对柔弱女子的怜惜之情,尤其在看到她的苦涩微笑和哀怨的眼神之际,由自己,一个男人处于艰难困境时心里尚有的负重感,来体验和度量一个女子,她那苦涩微笑里包含着的艰苦奋斗之难,以及她的很无奈,这是可使他们的心底里,即激起理解与同情的善良心来的。如果,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位同xìng的总经理或董事长,那么,他们是会,一起为自己的利益与权益而不依不饶,争执到底,非得有个再明确不过的,有延续xìng的赔偿条文不可的。
“在我们今天的商业场上啊,也真是的,假货呀!欺骗呀!炒作呀!真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那位国字脸的客户,显然转换了自己的愤愤不平的泄愤对象。
他的话也引起其他人的同感:“是呀,是呀,现在,在我们的社会上,是集中了个‘炒’字。炒,是为种种的利益而进行的万般炒作。时下流行的,无论是商品,还是文化,或是人事,都可以拿来大造声势地炒作一番:把黑的描绘成白的,把假冒的弄成真假难辨的,把低劣的搞得好坏难分的,然后从中牟取暴利,抢夺黑心之财。为此,有的自我炒作、有的相互炒作、有的委托媒体炒作,总是吹得天花乱坠,叫人莫衷一是的。”
“还有一个字呢,那是个‘躁’字。现在的人啊,还有一个‘急躁病’!病症是:‘人心浮躁,急功近利。’现在,处于社会下层的人,急于想快速升迁到社会的上层;没有多少钱的人,急于要成为亿万富翁;谈不上有什么文化的人,借手出书,出作品,企望成为文化高深的名人;当官者,则急于攀缘为高官厚禄者。当然,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想处于社会上层,想做个亿万富翁,想是文化的名人,还有想成为高官厚禄者,等等此类的事,也决不是不可以的,但那也总得通过自己的努力学习,发愤图强,经过一番的磨练和拼搏去实现的呀,怎么可以专靠坑蒙拐骗,趋炎附势,投机取巧,甚至于,有的还昧着良心来实现的……。”
“阿呀,你也真是的,我看到好些人,现在,他们沉浮于物yù横流之中,旋转于急功近利之间,唯利是图得,连仁义道德都不顾,礼义廉耻都不懂了,你还想和他们谈什么学习,什么奋斗,什么磨练和拚搏,你真是在对牛弹琴呢!现在的世道,就是专靠坑蒙拐骗来巧取豪夺种种的利益……。”
会议室里的他们,都因xìng情所致而在纷纷不平地议论着,却根本没去注意到,这样的议论已使何霁莲不由得脸红起来并如坐针毡。
立刻,何霁莲又转为微笑地轻声细言起来:
“好了,好了,你们也不要多讲别人家的事了,生活在这样的处世环境里,大家也是都很难没有浮躁心理,没有功利心思的,只是干净得多一点,还是少一点罢了!你们说是吗?”
“那倒是,那倒是。你说得对,都在这样的社会环境里,你就是不想这么做,的确还是很难办成事的诺。”那些男人们,听何经理明为公理,暗却为自己地这么讲,倒也都纷纷点着头的表示认同。其实,不也在坦白他们自己在这些方面,也是深受浸染而并不很清净的,但对于别人的下品劣行却在纷纷不平,在怒从心头起,恨那势利人!那对自己也是这样的呢?
“噢,我们已经说了好多的题外话,现在我们需要抓紧时间谈我们的正事啦,……。”何霁莲接着为各家公司,参与这次国际博览中心展览的初步方案报告,作了长时间的进一步的协调。
深入的协调已搞定当,协调会结束之后,何霁莲及谷德青送客户们来到了公司的大门口,然后,与他们相互热情地作别。
“再见,再见。什么时候可协商定价了,我们会尽快与你们联系的。”何霁莲与谷德青一起挥着手,满面笑容地向一辆辆,驾驶着自备车从她们面前驶出门外的客户们作别。
“那好,那好。何经理,谷小姐,祝我们最后合作成功。”也有几位步行而去的客户,抱着热切的希望,在跟何经理及她的助理握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