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门后,刘向直奔城西集市,找那位兵器行的孟掌柜。
曹猛是边军将领,平时不会待在上余城,只会待在军营中。而军营又不能随便出入,所以要找他,就必须找中间人。孟掌柜无疑就是最合适的中间人。这两人之间肯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否则曹猛没理由会去兵器行。将士的武器铠甲都是从军需库领取,损坏了也有军匠来修,去兵器行干吗?
这家兵器行刘向来过两次,每次花的银子都不少,算是熟客。掌柜的见他到来很是高兴,但听了他的要求后,脸上却露出为难的神sè。
刘向不等掌柜开口拒绝,先一步堵他的嘴,挥了挥手道:“孟掌柜,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有些事情你我心知肚明,就别推辞了。我这次来找曹军侯,不为其它,就是想做笔买卖,而且是几万两银子的大买卖。怎么,孟掌柜嫌油头小?”
这么一说,孟掌柜来jīng神了,刘向的意思是让他做牙人,那就是有酬金的。几万两银子的买卖可不小,随便抽点都是大几百两银子,这买卖做得。
“能说说是什么买卖吗?”孟掌柜说道,“约曹军侯出来总得有个说法不是?否则我也请不动啊。”
请不动显然是个借口,他这是想看货,好拿点把柄在手中,防止两人见面后把他给甩了。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刘向对此心知肚明,也不在意,取出一块星石切片,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就收回怀中。然后压着声音在他耳边说道:“干咱们这一行的,都是提着脑袋过rì子,提别人的脑袋总好过提自己的脑袋,相信孟掌柜能明白我的意思。”
“晓得,晓得。”孟掌柜把头连点,“小哥您放心,孟某人其它本事没有,这张嘴还管得住。不管最后成与不成,我都当没见过。”
刘向点了点头,道:“东西已经看过了,多久能有回信?”
孟掌柜抬头默默一算,很快回答:“这几天应该不是曹军侯出营巡边的rì子,傍晚就能有准信。”
“傍晚……”刘向脑子一转,算了下上余城到边军军营的距离,很快明白这两人之间有快捷联系的方式,不是飞鸽传信就是通过念者来联络,所以消息才能传这么快。
他决定快刀斩乱麻:“既然如此,那今晚我在临江仙设宴,坐等二位光临。”
“哟,在临江仙吃一顿的价钱可不低,让您破费了这是。”孟掌柜客套一番,算是同意了这个提议。
事情既然谈妥,刘向也不浪费时间,立刻离开兵器行,转头去临江仙酒楼。
这座酒楼在上余城算是比较上档次的,生意非常红火,得提前预定雅座,否则就只能坐楼下大堂,那显然不适合谈这种掉脑袋的买卖。
酒楼预定很顺利,刘向拿到了一个靠窗户的包厢雅座。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不远处的一条平静的大河——黾江,这也是临江仙店名的由来。这一段的黾江非常狭小,称之为河也不为过,景sè却不错,水流舒缓,碧波荡漾,两岸郁郁葱葱的常青针叶林一眼不到头,观之令人心旷神怡。
见到如此美景,他索xìng不走了,点了一壶茶,静静地坐在窗口赏景。这段rì子过得太紧张,也太辛苦,难得清闲下来,他也就放空自己,拥抱一下这份难得的清静和安宁。
一个人,一壶茶,浮生半rì,空静怡然。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度过了一个下午。
华灯初上时,刘向终于从这份宁静中“醒”了过来,立时就感觉到浑身舒坦,从里到外都透着股清爽,连心灵也纯净了几分。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刘向起身离座,叫店小二开始上冷菜,而他自己则亲自到楼下接人。
不一会,人来了。却不是两位,而是四位,除了曹猛和孟掌柜外,还有两名孔武有力的汉子随在他们身后两侧。看样子,这两人应该是曹猛的手下。
刘向很自然地迎了上去。曹猛拱手打个招呼,也不啰嗦,带头就往楼上走,倒像是他在设席请宴。刘向紧跟着上了楼,然后引四人入座。
双方入座后,那边热菜陆续上齐。刘向不急着谈正事,先敬了一圈酒,客套了一番,这才开口问道:“曹军侯,现在说方便么?”他的意思是另外两个靠不靠得住。
曹猛自然能听懂,大手一挥,豪气地说道:“这两位都是曹某的兄弟,就没有他们不能听的事。你说吧,有多少货?”
“货有三十块,都是新的,没用过。”刘向回道,“但我有一个要求,不卖,只换,换我们能用的那种。”
刘向没说具体要换什么,酒楼中不太保险,防止隔墙有耳。不过相信曹猛应该听得懂,无非就是星石换灵石而已。
这也是他想到的不资敌的方式,大家一块换一块,我资敌,你也资敌,双方打平。当然,这个大家是指人族和巫蛮族,跟曹猛是不可能一换一的,他肯定要有得赚才会冒这个险。
曹猛一听,两道浓眉都皱到一块去了,摇了摇头道:“这么多?你小子哪搞到的?三十块我没办法答应你,一次我最多吃十块,多了脑袋就没了。要不分批吧,分三批来。”
他这么一说,刘向明白了,这家伙根本就没打算跟巫蛮族以物换物,而是准备倒手军资。
这跟刘向的意愿是相背的,岂不是在变相资敌了?到时候巫蛮族的铠武士用着自己卖出的星石,冲到上余城来把自己杀了,那才滑稽呢,这种事肯定不能做。当下就断然道:“资敌的事我不做。”
“资敌?”曹猛翻了翻大圆眼,突然哈哈一阵爆笑,似乎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事情。他的两名手下同样狂笑不已,手捧着肚子,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曹猛笑了足足有一分多钟,这才喘着气,指着刘向揶揄地问:“小子,你知道什么叫资敌吗?又知道什么叫打仗么?”
不等回答,他自个先说了:“朝纲不振,军备松懈,这才叫资敌。做买卖算什么资敌?士兵们有钱了,吃饱喝足,这才有力气上阵厮杀;没钱,打个屁的仗啊。你以为你手里的那些东西有多重要?有了它那帮狗蛮子就能翻天啦?狗屁!饿着肚子你让他们上战场试试看,老子一个打他十个。”
这个观点刘向到是第一次听到,似乎有点意思,但却不敢苟同。他知道打仗打的是经济,打的就是钱,不过钱不是万能的,也不能代表战斗力,这完全是两码事。否则还打什么仗,大家比比谁钱多不就行了?
“打仗我确实不太懂,不过还是能分清楚钱和战斗力的区别。曹军侯,你也别用这种话来诓我,我就一句话,必须以物易物!南边出几块,北边同样要拿出几块来,否则免谈。”刘向态度坚决,半步不让。
曹猛愣了一愣,盯着他的脸左瞧右瞧,似乎要从中看出一朵花来。
过了好一会,他忍不住道:“喂,你这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怎么就不开窍哇?像我这样的人,金阙国有两千多个,东唐国和钟上国加起来超过一万,我不做,大把的人在做,你能全阻止了?再说你又怎么知道我如何跟那边交易?结果还不是听我说?”
刘向不为所动,道:“别人怎么做我管不着,但我能管住我自己。至于交易嘛,简单,我跟着去就行了。”
“什么!你跟着去?”曹猛先是惊讶,然后断然摇头,“绝对不行!小子,你不会是陵卫吧,想抓老子现场?”说着他脸sè就沉了下来。他两名手下同样脸sè一沉,把筷子往桌上一搁,手探到了怀中,场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
孟掌柜见形势不对,连忙站出来打圆场:“曹军侯,你多虑了,刘向老弟是灌城人,我亲眼见过他的腰牌,肯定不是陵卫,你尽可放心。”
接着又转身刘向:“刘老弟,退一步海阔天空,有些事情是大气候所然,不是靠哪个人能改变的。听老哥一句,这种事真的不重要,重要的事多着呢,轮八辈子也轮不到它。不信你看看这次剿匪,小小一撮流寇,守备军怎么做的?大张旗鼓,好不热闹,出兵的时间却足足耽搁了一个月,旌霞山周边的百姓都快死光啦。跟这个一比,你手里的东西算什么?能抵得上一条人命吗?”
刘向想了想,觉得跟着去确实有捉贼捉脏的嫌疑,对方肯定不会答应,也就顺势退了一步:“我不去也成,不过以物易物的条件不变,三十块我交一起交,收也要一起收到。曹军侯,这笔买卖能做你就做,不能做,我找别人。”
曹猛脸sè稍缓,算是信了刘向不是陵卫派来抓他的,不过对以物易物的要求依然很头疼。
做星石这样的生意最为轻松,因为东西很小,往兜里一揣来回走一趟就是大把银子到手,风险小利润高,这种买卖他最乐意做。可三十块的量实在太大了,最近又没有战事,不可能从军资中挤出来,只能跟巫蛮那边约好了以物易物。
这样也不是不行,只是比较麻烦,而他生xìng就怕麻烦。
埋头考虑了一会,曹猛决定为这份麻烦讨点利息,道:“既然这样,那得加价。照惯例是6sì分,现在我得多要一成,大家五五分。行就行,不行拉倒。”
刘向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跑掉了,那是小时候撞破脑袋血液往外喷出的感觉。为了一个坚持就损失掉三千两银子,代价可真够大的,不过似乎还值得,至少心安不少。于是干脆点头:“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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