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威亚戈不知道时刻,因为既没有钟,也没有光,这里是地下二层。他一直挨到两个守狱人起床,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坐回桌子上去,将油灯用火柴点亮。
“现在几点了?”威亚戈出声问道。
两名守狱人没看见威亚戈已经醒了,这时候愣了一下。他们中的一个没有搭理威亚戈,走到一个烤架旁边,将划着了的火柴扔到几根木头里去。而另一个则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钟,从威亚戈这个角度是看不见它的,守狱人回答道:“……早上七点四十三分。”
“我记得你买了一只兔子。”另一个脸上带着伤疤,神情比较凶恶一点的守狱人说道,“我们现在把它烧烤了怎样?盐罐子里的盐还剩一半,其他调味料什么的也都有。”
“好主意。”守狱人起身忙活开了,他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拖出来一只兔子,将其娴熟地开膛破肚、剥皮去脏。威亚戈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守狱人将威亚戈直勾勾的目光理解为对他技术的赞赏,他笑了笑。
带疤的守狱人将兔子串在一根尖杆上,下面的火焰不断向上冒出火星,好像要将兔子给拉入火堆之中一样。两个守狱人一个转动尖杆,确保兔子全身都能熟,另一个往兔肉上面撒各种调味料,还拿刷子在它身上刷一些暗红sè的酱。
很快,香味就传了出来。前面的各个监牢里一阵哀嚎声和低声痛骂的声音,威亚戈的肚子也开始觉得要给主人一些提醒了,他努力压下自己饥饿的感觉。
脸上带疤的守狱人找了一根鞭子,走到前面的走廊里,对两旁监牢里的犯人怒目而视,偶尔还会抽出鞭子朝冰冷的铁栏杆打一下。在这样的暴力之下,犯人们安宁了许多。只有一个还在辱骂着各种下流的话,好像根本不把守狱人放在眼里一样。
“我不记得他犯什么罪了。”守狱人高声说道,“这关系到我抽他多少鞭。”
“别虐囚,否则你会吃大亏的。”正在抹酱的守狱人劝他,“还是赶紧过来吃这只兔子。”
“那就抽他三十鞭得了。”另一人将那名正在大骂的囚犯的牢门打开,威亚戈从自己的牢房里就能听见那人的骂不绝口,其恶毒之程度让守狱人的祖先和后代都死不瞑目。带疤的守狱人把那名囚犯用力地拖到了走廊上,拿出鞭子用力地抽打他,鞭子全打在对方身体裸露的地方,连头脸都不放过。威亚戈隐约能看见那囚犯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凶狠渐渐变得痛苦不安起来,毫无还手之力。他刚开始还能咬牙硬撑,渐渐的就开始在地上四处打滚,躲避着鞭子的抽打。鞭子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清脆,到后来变得有些僵涩。
这不知道是守狱人打累了,还是鞭子正抽打在对方的伤口上。
威亚戈远远地从鞭声中听见一阵脚步声,似乎是从回旋阶梯中传来的。
守狱人停下了鞭子,他迅速而且用力地将大概已经昏过去了的犯人推回囚牢里,胡乱地在他身上堆一些干草。随后,他立刻关上门,用力锁紧,沿着走廊跑回守狱人的房间,随手将鞭子扔到某个角落去。他神情恢复平静,坐在烤架旁边,面带微笑地和另一个守狱人准备将这只可怜的兔子变成他们的早餐。看这架势,他肯定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威亚戈看见有四个人从回旋阶梯走下来,打头的是一个穿学院制服的人。
“席迪拉?”威亚戈从杂草堆中站起来。
席迪拉·海安法斯听见了威亚戈的声音,立即跑了过来,他穿过走廊,来到威亚戈面前,神情激动不已:“你果然在这里!没受罪吧,我听说监狱经常有虐囚事件。”
“我是没受罪。”威亚戈点点头,两名守狱人瞪了他一眼,他没在意,悄声在席迪拉耳边说道,“不过,我担心你哪天会看见这种事情落在我身上,因为我看见已经有人挨鞭子了。”
“我会和卫兵队长谈谈的,”席迪拉严肃地说道,“现在,我们应该讨论一下把你释放的问题。”他回头看了看,苏洛、瑟穆勒、卢撒都正朝威亚戈走来。
“你怎么出学院的?”威亚戈问道,他惊喜这些朋友的突然出现,同时也担心起他们顶撞各种规章制度的风险。
“我用jīng神力探测了学院围墙上所有魔法陷阱,发现你小屋后面的已经被拆除了。于是我们就翻了出来。哦,还得讲讲之前的事情。”席迪拉想了想,小声地说道,“我昨晚上完课以后,看见送到我房间的药剂、账单还有信件,苏洛告诉我你已经很久没回来了。于是我们就决定明早六点起来看看你有没有回来,结果你仍然下落不明。于是我和苏洛就翻墙出来,路上遇到了这两位先生。”席迪拉指了指卢撒和瑟穆勒。
“我们看见他穿着制服,我想起来从来没有在大街上见过学院的学生们,再想到你是学院的,就拦住了他们。”瑟穆勒对威亚戈说,“他们告诉我是来找你的,于是我就告诉他们目前的困境——那些暴徒死不承认真相,硬说是你逃出学院,和他们混到一起,聚众斗殴。”
“阿斯拉格商会给了每个暴徒两个金币,我给了每个暴徒五个金币,于是他们立即改口了。”苏洛走上前,轻描淡写地说,声音压低,“然后他们排着队到这里来解释昨天的情况,痛哭流涕地承认自己的罪状。于是你就理所当然地无罪释放了——我们赶紧翻墙回学院吧,总会有人发现我们失踪的。”
“开门吧。”卢撒对两名守狱人说道,他看了一眼烤兔子,大步走过去,撕下一块热乎乎的兔子腿。两名守狱人敢怒不敢言,乖乖地打开了门。
威亚戈活动了一下几乎僵硬的身体,随着其他人走了出去。他们沿着回旋的阶梯向上走,从地下回到了地面上,卫兵的营地之中。此时天sè尚早,卫兵们大多数还在闷头睡觉,只有卫兵队长和少数几个卫兵坐在长桌旁边,拿着纸笔。
“手续什么的我们帮你填。”卢撒懒懒地说道,他指着威亚戈,“只要你小子,别忘了哪天阔绰了,请我们去松鼠街爽一下,叫两个漂亮的姑娘,叫几瓶酒……哈——”
席迪拉悄声和卫兵队长说了几句,威亚戈隐约知道那两个守狱人要倒霉了。
瑟穆勒拍拍威亚戈的肩膀:“希望一路平安,再见。”这个jīng干的“锐眼鹰”露出了微笑,他坐到了椅子上去,朝威亚戈挥挥手,拿起今天的报纸。
席迪拉走了出去,苏洛从怀里掏出一张巴掌大的镜子:“反抗之镜。”他又摸出一个钱袋,“这是答应好给你的金币。”
“我再也不可能帮你做事情了。”威亚戈义正言辞地说道。
“阿斯拉格商会应该不会再从中使绊了,实际上,这只是误会。你放心吧。”苏洛想方设法让威亚戈宽心,“我真的很需要一个人帮我,这样港口、学院、商会的贸易线路才能构成,从而赚到我这几年的学费……如果你不来的话,我就得多麻烦外面的不靠谱的人。”
“不。”威亚戈说道,“我已经不止一次和安德斯特监狱擦肩而过了。”
他想起这两天的一连串遭遇,就是一阵后怕,运气不好自己就要关上很久或者受伤。
“好吧,我另觅他人。”苏洛终于放弃了,“说真的,帮我做事你利润真的很高。”
“你每天卖这么多东西,学费应该早就攒够了。”席迪拉问道。
“看起来我经手的商品利润很好,其实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了,我这里卖的都是好东西,标的是比外面便宜的价格。有些东西我甚至要倒贴,其他的也赚不到哪里去……”苏洛做出一副悲伤的表情,“所以说,我还需要更多,更多的金币,用它们来得到更多,更多的财富……”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苏洛露出了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不管怎样,回学校的路是一路顺畅的。
早上的时候,战歌都行人不多,大多数都是在道路上疾驰的马车和骑手在喧闹,商店打开了门却门可罗雀,酒馆里也只能听见懒散的歌声。卫兵们严肃地巡逻着,从小巷子里拖出一个又一个醉醺醺的酒鬼,人们在看到卫兵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转开了目光。
一行人很快就找到了学院和它疏于防备的后墙,墙壁很高,但是在他们眼里也算不上什么。席迪拉虽然是贵族子弟,但是显然也经常锻炼,身体素质很好,几下子就翻过了墙壁。苏洛每天都坐在长桌后面,但身体也不错,轻松地翻了过去。威亚戈是最轻松的,他只用了四秒钟就落到了学院里的土地上,就像一根轻盈的羽毛。
广场上,学生们来回穿梭,没有看见后墙这里的事情。导师们匆匆地走去上课,各个大楼里传出吵闹和谈话的声响,一切都很正常,没有因为威亚戈受关押或者几个学生翻墙出去而产生任何的改变。
毕竟,阿塔克帝国还是rì复一rì地运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