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在卫星轨道上看帝都青城依旧是一片光芒璀璨，习惯宵夜和美酒的帝都百姓根本就没有临战的紧张感，联邦的霜之哀伤在他们看来确实许久未曾有过的扬眉吐气，一向要到夜里三点才打烊的各个酒吧里仍旧到处可见庆祝伏击联邦旗开得胜的男人们。
凤台路因为属于军管区域，没有什么酒吧歌坊，所以显得格外寂静。
站在皇家科学院门外，听到身后科学院侧门重重合拢的声音，胖子和身旁并肩而立的范小山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笑出声来。
总算是出来了。
胖子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范小山摇摇头说道，“你以为墨勒闻真的没看出我俩认识？你未免太小看这位龙族之王了。我看他也不过是在顺水推舟，陪我们演一场戏罢了。”
向宇不以为然的扁扁嘴，“管他的，反正不能让他偷听了去，走，我们去喝一杯？”
话刚说完，脚刚抬起准备迈步，胖子却又停了下来，一脸苦恼的看着范小山，“不行，你这身打扮太过于前卫，我怕酒吧不让进。”
范小山给了向宇肩膀一拳，“你倒是有闲情逸致，别忘了我刚才可承诺了墨勒闻。”
“你真的要回联邦去揭露牧月思怀的诡计？老家有邹亚夫在，你以为院长老大这么好糊弄，会任由牧月思怀乱来？”
胖子一想到两师兄弟好不容易重聚，马上又要分开，有些不爽。
范小山又摇了摇头。
“你有所不知，院长和牧月上将很久以前曾经有一段过命的交情，要不是牧月上将出手相救，老师只怕早已经被烧死在机甲里。我担心这层关系会……阻碍他的判断。”
范小山斟酌了一下用词，对邹亚夫的称谓也从院长变成了老师，显然某段回忆又再次涌上了心头。
“还有这事？”胖子头一回听说邹亚夫的往事，有些错愕。
范小山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一把将胖子勾过来，“不过陪小师弟喝杯酒的时间还是有的，喝完我就得离开翌石星回东帝京，希望不会太晚。”
他叹了口气，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不过胖子却心知肚明，大师兄这是在感叹世事无常，牧月思怀竟然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
……
一个没几个人的僻静酒吧里，师兄弟两人半趴在柜台上，一杯杯的互敬互干，似乎跟酒有仇，看得一旁的酒吧老板眉开眼笑。
虽然这个客人穿着很古怪，一条大腿几乎全部露在袍子外，可现在生意不好，店老板没什么好抱怨的，只希望两人不要借酒装疯，不给酒钱。
“我一到帝国境内就听说了地狱三角信息联播第九远征舰队被伏击，伤亡惨重的消息，本来这已经够闹心的了，现在还从一个应该不会拿这事说谎的人嘴里听到事情的真相，相信我，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也不会答应墨勒闻的条件。”
范小山说完喝干杯中不怎么地道的烈酒，又叹了口气。
喝惯了茅台和牛亦飞私家酿造的推杯酒，胖子对这间小酒馆提供的酒水颇有微词，刚要开口吐槽几句，又被范小山反常的神态打消了念头。
“我也希望这事不是真的啊，要是让小娘炮知道了他老爹背叛联邦，和铁庆遥勾结起来让前线士兵无辜送死，我都不知道她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范小山扭头盯着向宇，很认真的问，“你老实说，你之前说抢了别人老婆，结果回不去联邦，什么意思？我从老师那听说你之前还动过八大世家的两个女人，不过他替你掩盖过去了。”
胖子脸上有些讪讪，嘿嘿笑着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抢的是……”
他凑到范小山耳边嘀咕了几个字。
范公子顿时呆若木鸡，手上一用力，厚厚的玻璃杯喀拉一声轻响，竟然裂了条缝。
“你竟然……”
说了三个字之后范小山左右扫了一眼，嘴角抽动着压低声线继续说道，“你竟然抢了帝国皇妃，还把人家给那个了？”
胖子煞有其事的闭目点头，一脸得瑟，“厉害吧，这点你可比不上师弟我了。”
话说到这，向宇也就不再隐瞒什么。
他又叫酒吧老板上了一瓶酒，然后把自己过去林林总总的经历，统统说给范小山听了一遍。
已经过了午夜，酒吧里的人越来越少，除了两三个醉倒在桌边不省人事的酒鬼，整间酒吧里也就只有范小山和向宇两个人还算清醒。
向宇是越喝眼睛越亮，而范小山则是喝到一定程度，两只漂亮的桃花眼里水光盈盈比女人还漂亮。
不过他是清醒的。
直到向宇一五一十把自己如何死在陆伯言手里，如何利用夜煞魂血晶所制的镇国神棺重生，以及这一世的大致经历全部说完，范小山都没有说一个字，只是静静的听着。
除了不停端杯，不停仰头喝干，那瓶新送来的酒没多久就有一大半进了他肚中，范公子在这一刻终于展现了他惊人的酒量和极好的心理承受力。
向宇说完最后一个字，这才端起面前放了许久未动过的酒杯，刚要送到嘴边，就被范小山一把拦住。
“等等。”
向宇放下酒杯，苦笑着说，“你放心，我现在清醒的很，生平第一次主动把这些破事儿对人说，当然不会选择喝醉的时候。”
范小山先是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才笑出声来。
“你一定是喝醉了，这么稀奇古怪的故事也能被你编出来，是不是觉得大师兄好欺负，嗯，说！”
胖子刚要开口分辩，范小山又打断了他，这次嘴角带着苦涩的笑，阵阵酒气喷涌而出。
“你竟然是那个联邦倾举国之力也要杀掉的铁笑天？你知不知道陆斩皇刺杀你的消息传到我耳朵里的时候我有多开心？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少兄弟死在了和你的龙牙机甲部队来来回回的拼杀里？”
“现在可好，你成了我的小师弟，我还亲自在机甲之心里帮你领悟实与虚的奥妙，看到你能驾驶八识原型机我就觉得那天晚上我送苹果给老师没有做错。”
“如果早知道你是那个铁笑天，东帝京外荒原见面那晚我就应该用绿妖精一拳把你揍扁！”
本来还想解释些什么的向宇根本没想到范小山竟然如此激动，垂下目光一言不发，只是苦笑。
“我是联邦机师，你是帝国皇帝，既然身份是这样，就该好好做自己该做的事。”范小山似乎平静了一些，语气稍稍缓和了几分，“就像当年的我在破锥山亲手葬送我最好的朋友，因为我是联邦军人，而他是帝国间谍，为了你铁笑天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帝国间谍。”
“要知道，当年他完全可以提前逃走……”
范小山的语气渐渐低落了下去，桃花眼里的水色更重，几乎要从眼角流淌出来。
沉默，让人不安的沉默。
两人从这一刻开始都不再说话，只是一杯杯的喝着酒。
良久之后，当范小山摇了摇那个空酒瓶，这才自嘲般轻笑了一声，看着自己的空杯说道，“我现在只问你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