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佩雅稍稍往后扭头,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对站在她背后的胖大妈道:“康纳大婶,麻烦给大家上菜。【本书由】”
那位叫“康纳”的胖大妈是祖母辈凯琪时代的侍女,12年前老管家去世后接管他的工作,成为当时的大当家,即娜诺凯的母亲--凯琪大女儿的得力助手,在母亲辈的三姐妹相继去世之后,康纳大婶又辅助年纪尚幼的娜诺凯,直到这位新当家一步步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为止。作为侍奉祖孙三代的元老级别人物,要说她不知道伊佩雅的身份,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她仍然不习惯于听从别人的命令。对于伊佩雅的吩咐,康纳大婶不由得将视线投向娜诺凯。后者也轻轻点一下头。康纳大婶便挪动着肥胖的身体走出小餐厅。
门刚打开,外面的声音便更加响亮了。
“你这条烂蛇、毒娼、臭鳝!信不信我把你倒进垃圾堆里捣成烂泥涂墙?”
“哎哟,谁放屁啊,这么臭。快把人家薰死了。”
“你才放屁!你天天都放屁!”
“又来了。真受不了,某人怎么不赶快把个东西把放屁的地方堵起来?”
“混蛋!要堵也是……”
“够了!你们两个有完没完?”见到伊佩雅的眉头稍微一皱,娜诺凯连忙走到门口,对在外面吵个不停的两个堂妹大喝一声。
姐姐的威严无可替代。拉米莉当场被震住,没敢把粗话继续往下说,莎莎也没敢吭半声。见吵吵闹闹的饭堂外面已安静了下来,娜诺凯也不再板起脸,她换上一种平缓的语气道:“伊佩雅大小姐有要事宣布,你们两个赶快进来吧。”
莎莎和拉米莉不敢违抗,老老实实地一起往小餐厅走去。可是由于两人步调一致,走到小餐厅的门口时,她们的肩膀互相碰撞一声。
“哼!”同时发出的一个声节,让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互相给予对方白眼与不屑之后,又同时把脸扭回去。然后她们俩人又各自在饭桌空出来的两个相邻的座位上坐下。
现在,所有人都已经就位了。门外的康纳大婶像算准时间一样,带着6名侍女,将乳酪、肉汤、鸡扒、面包、蔬菜等食物送进来,依次摆放在几位主人和客人面前,然后让那6名侍女离开小餐厅,自己一个人守在饭桌旁边。
虽然只是小小的传菜动作,却让观察入微的丹特读到不少信息:传菜的时间安排得恰到好处,那几位姑娘上菜时的步调和运作相当娴淑、严谨,与这郊野庄园的自然、宁静气息截然相反。另外那三个堂姐妹,虽然一个彪悍、一个毒舌、一个刁蛮,但坐在餐桌之后,三个人都变成了如假包换的淑女,举手投足之间,尽是标准的贵族礼仪,若不是十几年来的长期训练,是不可能做到的。可以看出,虽然费尔南德斯家族已经没落,但是高等贵族的礼仪和生活习惯仍然保留得相当完整,这让丹特隐隐察觉到,这个已经在罗卡尔帝国主流社会中隐退了40多年的家族,似乎在等待着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的机会。如果真有那一天,帝国的政治版图将会改变,而既得利益者又岂会如此作罢?介时难免会引发一轮腥风血雨……
另一个让丹特仔细观察的人就是河边人。这是朱利安和丹特第一次跟河边人同桌用餐。虽然河边人尽量使自己的动作显得自然,但是微妙之中的细微举止,却透露着一种华贵之气,在座所有人中,也只有伊佩雅的气质能与这种华贵之气相媲美。而且丹特还从河边人拿刀叉的微动作看出另外一个重要的细节:这个不愿以真实身份示人的男人不是罗卡尔帝国的人,他拿餐具的手势与帝国的人有很大的不同。
“丹特先生,怎么了,东西不合胃口?”见到丹特提起刀叉微稍迟缓的动作,以及若有所思的迷离眼神,伊佩雅或多或少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便开口出言提醒。
“不是。我刚才在想,大小姐您之前不是有事要公布吗?”丹特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打圆场理由。经过几天的相处,他对伊佩雅多多少少有点了解,丹特也知道伊佩雅也许能猜出他心中所想。若让外人察觉费尔南德斯家族的图谋,对于身为教皇特使又是女皇客人的朱利安或者有些忌惮,但他只是个地位低微的侍从而已,只怕会引来杀身之祸。
当然,这只是往最坏处想。区区一顿饭而已,也不至于会完全暴露整个家族的意图。
“对了,不要再卖关子了,大小姐,你到底想说什么?”朱利安急不可待地问。
“好吧。如果我再不说出来,只怕你们都不放过我。”伊佩雅噗地一笑。
“康纳大婶,麻烦你去厨房为我们准备甜品。”娜诺凯心领神会地将站在伊佩雅背后待命的胖大妈打发出去。
在康纳大婶离开后,只是伊佩雅用茶余饭后的轻松语调,说出一件毛骨耸然的事情:“过不了多久,这个费尔南德斯庄园就要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如果过不了这个坎,全庄园上下六十余口都难逃一死。”
听到这个消息,朱利安和丹特当场一楞。可他们很快又安下心来。因为看到伊佩雅、三姐妹、河边人那淡定的态度,他们就知道这个所谓的“危机”听起来虽然骇人,但必然已经有了充足的应对措施。
……
黄昏时分,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太阳就要下山了。
朱利安坐在教堂那高耸的屋顶上,眺望着这个宁静的庄园。那些农妇们正有条不絮地将农具收起来,赶在太阳下山之前把它们放回仓库里,结束了一整天的劳累之后,嘻嘻哈哈、有说有笑的回到饭堂吃饭,然后再美美地到温泉浴场泡上个暖和的热水澡。虽然庄园里所有人都知道在入夜之后,会有一场关乎庄园生死存亡的大战,可是这些女人们并不慌张,她们似乎很确信在伊佩雅和娜诺凯三姐妹的带领下,她们一定可以安然渡过难关。
尽管这可能是为了迷惑在外面不知何处监视着庄园一举一动的敌人耳目,但那种毫无来由的信任,却让朱利安感到不安。
这真的应该是危机来到之前的表现吗?或许说所谓的“危机”只不过是杞人忧天?朱利安摇了摇头,把这些想法甩出脑外。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心存侥幸、麻痹大意。中午的会议足足开了三个多小时,布置好一切应对措施,也考虑到敌人所有攻入庄园可能的路线,然而朱利安的直觉,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让他感受到庄园外有任何一丝危险或杀气的感觉;相反,后山禁地里那座黑乎乎的岩山,却让他有一种莫名奇妙的紧张感,不仅是他自己有这种感觉,就连“忏悔之泪”也向他提出警告:岩山那里非常危险。
到底真正的敌人来自庄园之外,还是自来岩山里面?朱利安有这种的怀疑绝不奇怪。因为他明白自己之所以会感到不安的原因。那是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在之前他被教皇安插到“树林”组织之中,并最终彻底毁灭了“树林”组织的几个月里,都是这种感觉,被人牵着鼻子,一步步走进别人安排好的圈套里。
费尔南德斯庄园,这个看似平静的世外桃源,隐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就连那个伊佩雅女皇,她身上的秘密也多到让人不寒而粟。还有那个河边人,这家伙到底是何许人也?
到底自己还要不要和这个女皇合作下去?朱利安感到进退维谷。可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
就在这时,庄园里响起了一阵“咣咣”的钟声,那是厨房里已经将晚饭准备好、代表“可以开饭”了的声音。朱利安知道,这也是作战部署的第二步骤开展的信号。
他停止了胡思乱想,从教堂的房顶跳了下来。